接下来的时间,李小兵与孟退思形影不离。先是去医院附近一家高级酒店享用了一顿大餐,然后两人就在酒店开了房。
李小兵发现,孟退思虽然冰雪聪明,但随便哄几句就会很开心,他一个完全没有交往过女友的人倒也越发得心应手了。原因很简单,她对李梅的感情很深,而自己多数情况都可以摆出一副冷脸,故作沉思,显出高深莫测的模样。其实他的全身早已被荷尔蒙包围,一直处于亢奋之中。
“嘻嘻,你比以前厉害了,梅哥……”
“哪有,是我家的小思比以前更有女人味了……”
“我们去逛逛街吧,哥哥。”
“好啊,再吃点宵夜,晚上才有力气,哈哈。”
台湾新北市立联合医院周边的环境很热闹,孟退思又带着他到处去游逛夜市。李小兵感觉进入了天堂,做农民工的时候哪能如此逍遥。买了好些服饰,又去换了发型、刮了胡子,打点一番,竟也成了从前自己一直向往的高富帅。
午夜时回到病房后,李小兵激动得侧夜难眠。逛街后他又和孟退思在酒店缠绵了三个小时,已经筋疲力尽,但仍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要是那真的李梅改天回来了可怎么办呢、他会不会杀了我、这益社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要是以后社团叫我去砍人可怎么办……只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
第二日一早,孟退思送来一份精致的早点,“梅哥,快点起床了,孔叔来电话说,待会儿要和你一起去台北。你……总归是要给社团一个交代的,我想……你已经失忆了,孙先生或许是知道的,他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这是我给你买的新手机,记得给要我电话哟……”
李小兵接了苹果6,吃着披萨,喝了豆浆,脸色阴晴不定。他暗想要给社团什么交代?难不成像电影那样拿一戳点燃的香来搓自己的小腹,又或者是切掉小指什么的,不禁有些害怕。
十分钟后,孔勘来了。细细看去,他已有些年纪,头发半白半黑,脸上也有几道皱纹,衣着很朴素,完全不像一个黑道中人。他先招呼孟退思退出房去,才道:“儿子,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医生说可以回家静养……你这就跟我一起去见社长吧……”言语间,能感觉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李小兵上了孔勘的车,一路向东。“阿爸……我……我错了,我不该……”
“没事的……如果你不是和人产生争执后受伤,可能现在早就死了,孙先生已经派人去查了……”
“什么死了……阿爸……我真的已经失忆了……”
“医生说你逐渐就会恢复的……你还记得和你同去大陆的史威和陈德吗?他们可能都已经遇害了……”
“啊!在西湖?”
“嗯。三周前荷兰方面派了人来,出示了你杀害他们在大陆联系人的照片,还说……说你抢走了那足球古籍……”孔勘见李小兵一脸茫然,又续道:“他们是不会关心死人的,我们已经咬定你也失踪了。除了小孟和社团的一些兄弟,现在没人知道你的身份……是我叫医生给你做了个简单的整容手术……”
“我不知道什么足球古籍,阿爸,你要相信我啊!”李小兵心神不宁,隐约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不好的境地。
“你养养伤,慢慢想。现在社团的足球队也要组建了,就等那书……孙先生答应以后让你只做顾问,我也不会让你抛头露面的。”
“阿爸,如果我永远想不起来怎么办?会不会是被打我的那帮小流氓……”
“小孟全程在场,他们见你晕后,就跑路了。”
“阿爸,我会不会被人追杀啊,我有点怕……”
“我们益社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怕什么……你这小子,怎么这次醒来后,胆子倒小了。以前出去砍人,老子劝你,你总不耐烦。哈哈,其实有时胆小也是好事,至少是知道天高地厚了……”
李小兵暗想:你是李梅的爹,总不会害他。听你说得有恃无恐的样子,哥且再观察了解一下,搞个几十万就消失。
“最近阿爸怎样?”两人天南海北的闲聊开去,李小兵只觉得孔勘这人不像大学教授,而像一个政府官员,因为他废话很少,举止稳重。
“儿子,马上就到了。今天是社长召集的一次特别会议,你把你实际的情况说明一下就行了。”
李小兵有些忐忑,望着窗外台北的繁华又有些冲动。从一个农民工转变成一个黑道份子,其实就是一念之间。他想过坦白承认真相,但开不了口。
当车停靠在一座门牌号‘忠孝东路42号’的大厦门前时,见远远迎来一人,约莫四十几岁,气度颇为不凡,招呼道:“孔二哥,梅子兄弟,有请,有请。”那人近了车来,见李小兵一脸诚惶,显然并不认识自己,大为惊奇。
“阿乐,小儿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梅子,这是廖双乐廖叔叔。”
李小兵恭敬地叫了声,“廖叔叔好。”他素知台湾人十分重视礼仪,忽灵机一动笑道:“小侄听孟退思说,我这条小命全靠叔叔搭救……可惜现在全然失忆了……还请叔叔莫要见怪才是……”
廖双乐大喜,“吃一堑长一智嘛。哈哈,我以为小兄弟在责怪我呢!孔二哥,你可没你儿子胸襟宽广啊。”说时,招呼二人进了大厅。
孔勘将车钥匙给了大堂司仪,故作愤怒,“阿乐,老哥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放心交给你带去大陆,还差点送了命。我不找你算账,找谁算账呢!老子还要找你报点汤药费、烟酒费、电话费才行……”说时笑着给了廖双乐后背一拳。
“报点专项娱乐费都没问题,改天到了板桥堂口,我请你们吃饭再一起报账好了,哈哈。”
三人一路欢笑,进得电梯,上了十三楼五号,来到一处似是集团公司的会议室里。李小兵暗自纳闷。只见里面已有好些人,闹哄哄的,就像医院排队挂号等着看病一样,让人完全感受不到这是一次社团集会。房间内没有关二爷的铜像、画像或灵位,墙壁上也没有挂一些墨迹、刀枪或老照片什么的。居中只有一张不大不小的长桌,周围都是些随意摆放的各式椅子。若看得更仔细一点,还会发现天花板的蜘蛛网和旧空调的尘灰,会感觉这房间已经空置很长时间了。
廖双乐径直走向长桌旁,坐在左首第二个位置。孔勘则和李小兵找了靠近长桌的位置坐下。
不久大门就走进几人,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全体起立。只见当前一人是个糟老头子,一双眼睛全无神采,穿得竟像一个老农,和周遭氛围极不相称。他身后的高瘦黑框眼镜、帅气西装男和一个更帅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倒似有些身份之人,远远即可感受到他们身上那平和内敛的气场。
孔勘料知李小兵不记得几人,逐一简单介绍。原来他们分别是孙益、胡华生、汪天仇和邹飞。孙益自然便是社长了,其余三人和廖双乐都是益社分堂的堂主。
孙益坐在长桌的首座后,其余众人才就坐。只听他平静地问道:“阿毅和阿允呢?”
“蒋堂主在香港处理贸易纠纷、茅堂主在大陆考察地产项目,昨晚已来电说明情况。”一人接口道。
“那现在开会。日前,我偶然听得传说中《足艺辑略》在大陆有了点线索,便派出了多名兄弟赴浙江调查此事,结果造成两死两伤。现在荷兰已对本社正式提出宣战,终止了和我们的合作。英、法、德、意、西、葡等国也蠢蠢欲动,社团可能会进入生死存亡的境地。今天请各大堂口来,就是商议一下,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应对。阿乐,你把详细情况再给大家介绍介绍。”
会场的大多数人显然还不知道足球秘籍之事,一时吵翻了天。
廖双乐道:“好的,那我就从最开始说起……十多年前,那还是2002年日韩世界杯的时候,当时我在日本和几个朋友谈生意。那晚巴西二比一小胜英格兰时,我恰好在东京新宿的一个酒吧,第一次听见一个英格兰球迷说起这桩秘密……他虽然醉得厉害,言辞不清,我却清楚地听懂了这世上原来有一本足球秘籍。那球迷只不住抱怨什么人为何不想办法到巴西去把那秘籍盗回去,我假装也是喝醉的英格兰球迷,想套他的话。可他神志不清,说得越发迷糊,却是已经烂醉,后来便被他的朋友带走了……事后,我暗中叫人查了那人情况,他确是英国黑帮的重要成员,交游广泛,甚至可以和一些皇室的成员称兄道弟……”
黑框眼镜男胡华生道:“阿乐,捡重点的说吧。”
廖双乐摇了摇头:“生哥莫急,不说细一点,大家不会明白这书的重要性。”他点燃一支香烟,又续道:“随后几年,我先后几次去了南美、西欧好些国家打听此事,终于在荷兰查出了结果……在阿姆斯特丹,我有一个当地社团的朋友,颇有地位。他在德国、西班牙等好些欧洲国家都熟识一些知名的足球运动员。他告诉我,他早就听说过秘籍的事情了,原来那书名为《足艺辑略》,许多足球强国手上都有。但那些并不是原版或者说真正的秘籍,只是一些足球教练和球星根据一本中国古书写的读书笔记,或者说是心得体会。而原版的秘籍据说也只有一个残本,由少数几个国家的顶级足球俱乐部分别掌握一小部分,即使如德国、阿根廷之类掌握的内容也不会超过残本记载的三成……”
西装帅男汪天仇道:“这是不是太扯了!刚才大哥给我说起时,我还以为是什么古董呢?”
廖双乐道:“千真万确,那的确是古董,是能够打造顶级球队的古董。前年我那朋友又告诉我,经过多方考证,那秘籍最初的残本竟是几百年前从台湾流传出去的,说是明末清初时,最初传到荷兰,后被一个叫威廉三世的人又带了去英国,二战期间不知道什么缘故却流落到了其他国家……这历史我不太懂,他给我说了几个学者秘密考证的依据,我也不记得了那么多细节了。但学者们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秘籍的原版可能还存在于台湾或大陆某个古墓之中……”
邹飞接口道:“不错,从前年开始,社长就托人查阅了大量有关明郑时期的资料,最后锁定了台湾以及大陆福建、浙江、广东等地共计四十七个古墓,引导盗墓者逐一去秘密挖掘,再收购他们挖得的文物。去年腊月,在阳明山陈永华的堂侄陈绳文墓中挖出一叠铜片,可惜铜片已全部腐朽,成了一堆铜锈。经过化学处理,只是从最上一块铜片上确认出了两个字,一个字是‘足’,另一个字是‘略’……”
会场一时喧闹开去。人人均知这秘籍若真的存在,它能带来的财富会是天文数字。一人急道:“那怎么又去了浙江呢,难道我们找到了……”
廖双乐摆摆手,“那墓中有个桢楠盒子,里面一封信经过现代科学技术还原,竟是康熙年间,西湖灵隐寺一个叫智臧和尚的人写给墓主的。信中提到了那书,所以我们才会将目光转向大陆……可惜,找了半年时间,我们并没有找出那秘籍。联系上一个住在灵隐寺附近的大陆古董收藏家,他自称有先祖留下的出土于西湖周边的一些文物。可谁知那人是个骗子,也不必提了……”
邹飞道:“给荷兰社团照片的人显然是想嫁祸本社。经了解,欧洲人最早关注此事的是葡萄牙,但派人去大陆也是五月份的事了,各国在西湖边都有死人的情况,看来确实是有一只幕后黑手……”
“会不会是大陆人干的。”一人试着问道。
邹飞道:“有个英国人是被大陆一伙抢劫犯干掉的,纯粹是图财,其他的都是死得不明不白……”
会场又是一阵议论。
孙益道:“我一开始也是不当真的,所以就托乐阿乐和大飞处理,先了解了解,所以没和大家商量……现在请薛山兄弟说明遇袭情况。”
只见一健壮汉子起立朗声道:“当天我和梅子装扮成环卫志愿者,前去和那文物骗子交易。梅子带钱,我掩护。谁知刚走过岳王庙附近一片树林,梅子不见了。这是我的错,我去吃了碗小面……”
“后来呢?”一人问道。
“我吃完面跟了过去,发现林中一片血迹,正待联系梅子时,有人从身后袭击了我。还好我反应快,被砍了两刀后,大呼救命,匆匆逃走了……”
孙益道:“好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梅子暂时失忆,我替他讲,他因和人争斗,被群殴致残……那现在进入会议第二项议程,执行家法。”
李小兵听及于此,心似乎要跳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