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叔叔,他醒过来了,李梅又醒过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充满了惊喜和欢悦。
李小兵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全身酸痛。一人热情地递来一杯开水,而她正是自己昏迷前见过那白衣女子。只见她此刻已一身淡蓝,待得近了床边,长长的秀发散发出缕缕迷人清香。
“梅子,你可把老子给急坏了……”一个本在窗边沉思的老者回头激动道。
李小兵这才注意到他们说的都是台湾闽南语,还好他曾在台资企业做过保安,能听个大概,暗自猜想:莫非他们是认错人了!这李梅又是谁?
“怎么样,儿子,我是阿爸啊,你记得起来吗……”那姓孔的老者一脸关切,坐在床前。
见李小兵神情漠然,那女孩急道:“梅哥,我是孟退思啊!这是你父亲孔勘孔教授,难道……难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医生不说脑部扫描没什么大问题了吗!”说时其失望之意溢于言表,后一句确是对那老者说的。
孔勘不停地摇了摇头,看了李小兵几眼,不多时就一人悻悻出了病房。
“我是李梅?你是孟退思?我……我怎么了?这又是什么地方?”李小兵见情形不对,也不知如何开口,索性随意问了几句。他尽量模仿着用闽南话,真心实意地想要了解详情。
孟退思见他说话,顿时大喜,“你想起来了吗?我们在西湖的时候,你和几个大陆流氓发生了口角,被他们打晕了。他们可真是够狠的,还拿土砖拍你的头……”
李小兵心中大惑,问了几句才慢慢了解到,他和一个叫李梅的人长相完全一样,因为孟退思手机上有她和李梅的亲密照片。他曾想象过被雷劈、被车撞、被水淹、被狗咬等等意外之后,穿越历史,再发生的香艳故事。现在不是穿越,而是现实,却到了台湾一个叫新北的地方,仍然遇见了一个美女。这对李小兵的心理冲击实在太大,他一时还不能接受,心中反复盘算今后应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冒充李梅,骗骗这小姑娘!
“你杀害荷兰人的事,孔叔已经知道了……幸好是在大陆,我们已经偷渡回了台湾……”
“我杀人了!我什么时候杀人了!你可别胡说啊,我怎么可能会杀河南人,我就是……”李小兵奋力翻起身来,声音有些颤抖,一想到杀人会偿命,连美女也不想骗了。
“你怎么了,别激动啊。”孟退思插了话,又拿了一个水果来削。只听她娓娓道来,原来李梅曾告诉她,先前去浙江就是为了联系一个重要的古董买卖,而李梅化妆成环卫工人确是为了掩人耳目,方便在岳王庙附近接头交易。却不知为何,孔勘看见了李梅在湖边林间杀人的照片,来问过她事情的经过。
“你也是的,为了李奥梅西和人争嘴,生怕没人知道你叫李梅吗?又惹出其他是非来……”
“其实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李梅,我也没杀人……”
“呵呵,你怕什么……我早知道你是社团的人了……我偷看过我爹的日记,没想到他和孔教授、还有你,都是益社的人。你又不是没砍过人,有孙先生在,还用怕什么荷兰人吗!况且又不是在台湾出的事……”
李小兵大震,没想到这李梅竟然是黑帮成员,还经常砍人,而这‘益社’显然是一个非法组织。他又想了半响,终于打定主意要冒充李梅。黑社会搞点钱用还不容易,总之违法的事都是李梅做的,自己以后回了河南老家,谁会知道这段经历;就算是以后出了什么事,还可以DNA鉴定嘛,自己又不是真的李梅。
“你可别告诉我爹和其他人啊,我知道你们帮规严厉,我不是有意要看他日记的……”她声音略带哀求,又似有些撒娇。
“我已经失忆了,现在什么都不是了……”李小兵听罢心中一荡,说时鼓起勇气去拉了孟退思的手,润滑的皮肤让他心跳骤然加速。“既然我们是好朋友,我心里除了你,又哪会还有什么帮规……”他想说些逗女孩子开心的肉麻话,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孟退思却是大为感动,握他的手更紧了,笑道:“你失忆了最好,一向都是冷冰冰的,今天还知道让我开心!我辛苦服侍你这一个多月也算老天有眼了……医生说你脑部有淤血,慢慢就会好起来的,所以我给你讲这么多,让你能尽快恢复记忆……你一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却还记得我,可见你这人良心不坏……”说时竟吻了李小兵左颊一下。
李小兵的脸瞬间就红了,甚至有了生理反应,还好孟退思没能察觉。
“你啊,躺了一个月,人也长结实了……”孟退思说时从挎包拿出一块方镜。
李小兵看见镜中一张陌生的脸,自己满脸胡子,眉毛变粗了、脸盘变大了、最突出的是鼻子变挺了,变得连自己都不怎么认识自己了,心中不由得一阵恐慌。
“帅了,医生说可能是用药的原因,导致你体内激素分泌失常……”
李小兵感觉十分诡异,“思,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从前的事,我也想……想尽快能回到从前。”
“好啊,你头两次醒来的时候,神智不清,今天还可以说话了。你能行吗,医生说你醒后应该多出去走走。”
孟退思扶着李小兵走出病房,去了一块绿地,捡了一处石椅要坐下。李小兵存心想揩油,伸手挽住她的细腰,让她的头侧偎在自己肩上。时为夕阳西下,场面极是温馨和滑稽。因为李小兵已紧张得汗流浃背,脚不停地在发抖。只解释说久不走路,连站也站不稳了。
通过孟退思的叙述,李小兵清楚了李梅的基本情况。生日竟然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儿。
李梅,1991年1月9日生,淡江大学在读法学硕士,性格冷、头脑灵,是个孤儿。养父孔勘,淡江大学文学院院长,而孟退思和李梅似乎是恋人关系。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帮我痛打隔壁班那个改名叫陈浩南的土鳖吗?那次你也进了医院。”
“真不记得了,不过你说起来好像又有点印象……其实从那时起,我可能就……喜欢你了吧。”他暗想自己读书时自封绰号‘山鸡’,可是连一个女友都没交过,那岂不是土鳖中的土鳖吗。
“真的呀!切,你以前可从没说过,看来你是被大陆的乡村小流氓拍醒了,哈哈。”
“可能吧……怎么,我没有其他朋友吗?我在医院这么久,也没人来看我。”李小兵明显是无话找话。
“看来你的潜意识还是记得他们的……你那些狐朋狗友都来过好多次了。”孟退思说时介绍起了几人,都是些李梅的校友或说球友。一人叫韩云天,是他法学院同学,司职后腰,自称淡江小哈维;另有孔勘的学生周彦国、王俊文、刘川峰三人也是常踢球的伙伴。
“我真的有那么喜欢踢球吗?”
“是啊……梅哥,如果以后社团叫你去踢球,你能不能不去,就在学校踢着玩就够了……”孟退思迟疑了好一会儿,突然委婉道。
李小兵听得话中语气有异,只能傻笑,且继续听了下去。
“我见我爹的日记写道……说有一本中国古代的足球秘籍重出人间……你这次又回大陆呆了半年,连说话的口音都变了,不会是为了……”孟退思斟酌道,声音虽是越来越小,关怀之意却跃然脸上。
李小兵脱口道:“什么足球秘籍……”
“看来你是你真的失忆了,其实把那些忘了才好……你虽然没直接告诉我,但我见你在大陆的出租屋里都是些考古方面的书籍,你也曾说了和人买卖古董的事……”
“你说详细一点,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去浙江看你才几天时间,就发现你基本都是独自外出,私下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你解释说是为了响应朋友在大陆旅游公司的环保号召,去做了志愿者,但也不抽一点时间来陪我。于是那天我便跟踪你去了西湖,可是被你发现,你说是和人在做走私古董的生意,有危险,晚上再和我解释。结果我久等你不回,担心你出事,就朝你消失的方向去找寻,之后看见你被人打晕,衣服也换了,装钱的垃圾袋也没了。”
“什么垃圾袋?有多少钱?我还给你说过什么?”
“我怎么知道,全部是美元,应该很多吧。你没说其他的,不过我猜想社团是派你和廖叔叔去办事。因为后来你受伤了,我联系了我父亲,他马上给了我廖叔叔的电话,是廖叔叔想办法找人把我们送回来的……”
“谁是廖叔叔……”
“我又不认识,估计是你们社团的重要人物吧。想来能让我父亲尊重的人为了一件古董而亲自去大陆,自是那本足球秘籍了。不然孔叔为什么又会突然想要成立一支足球队来训练呢?这绝对不是巧合。”
“听不懂!”
“我见我父亲日记写了他和孔叔一些交流的只言片语,其实孔叔也是有担心的。日记中写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想必这本中国古书非同小可,我给你说这么多……梅哥你可千万别掺和进去啊……”
“足球怎么会有秘籍?”
“反正他们是这样认为的……我给你说啊,我父亲怀疑这书是三百多年前从中国传入西欧的,被荷兰一个叫威廉几世的人带入英国,所以英国后来发明了现代足球。二战时,有人将它的一部分又带入了南美,所以……”
李小兵听得入迷,不停地问东问西。
“你忘了最好,这些都是我父亲和孔叔私下的猜想,估计真实情况更复杂……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以后别踢球。因为我父亲的日记说,很多人是盯着这书的……”
“我只要有你就够了……你放心吧,别说我失忆了,就算我是清醒的,我也知道足球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玩的。因为足球不会有秘籍,中国足球、乃至亚洲足球的羸弱,不单是球员的原因,而是体制、社会、经济等多方面造成的……”李小兵虽是这样侃侃而谈,但心中已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再了解详情。忽然一个模糊的想法在他头脑中产生,就算没这所谓的秘籍,也要制造一本假的,骗点小钱是肯定能行的。
“你真的变化好大,我都感觉快不认识你了……从前你不喜欢说话,做事都神神秘秘的,根本就不会听人劝,现在竟然可以为了我抛弃足球……”
李小兵心中一凛,“这次我活过来了,只想过平静的生活。”心中却道:这李梅到底是个什么人,既然要冒充,就得像一点,可别漏出太多马脚。反正老子失忆了,且当几天哑巴再说,李梅本就不喜欢说话嘛。对了,表情要木讷。又续道:“人生最珍贵的事,莫过于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次受伤,我已经明白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呵呵,有你这话,我听得好幸福……难道……难道你没有其他要对我说的吗?那三个字你要什么时候才会说!”孟退思紧紧抓住了李小兵的手臂,将头侧在他肩上,吹气如兰,让李小兵如痴如醉,心中竟生起一丝愧疚。
“我……爱你,梅哥。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心理学家说人醉了本性才会显露出来,而失忆了只会记得最亲的人。原来你是这么在乎我……你是故意不认识孔叔吗?其实我知道,虽然他和我爹都不赞成我们在一起,但只要你心疼我就够了,我们不必管其他人……”
“我也……爱……爱你。”现实生活中,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女性说起这三个字时,可能会觉得尴尬别扭,但绝对不会流泪。李小兵却是真的快哭了,他从没听过一个女性主动对自己说过,让她成为自己的女朋友,即使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殊不知,台湾地区,以及一些西方国家,女性朋友和女朋友是两个概念,它们都可以有‘性’,但后者多了一些‘责任’,基本上是对婚姻的一种前期认可了。李小兵哪知其中的区别,那一刻他把自己当成了李梅,大脑一片空白,莫名地爱上了这个女孩。
其时晚风拂过,红霞似火,李小兵的心也跟着一起燃烧起来,憧憬着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