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定笑着说：“进屋说，进屋说。”阿球进了门，李光定随手掩了门，对阿球说：“刘小姐，不好意思，刚才林总给我一个东西，说上面有文件，让我拷下来看，可我不知道怎么用。”李光定说着把小卡片递给了阿球。阿球说：“这不是磁盘吗，怎么不会用呢？你骗我的吧。”李光定似乎有点急了，说：“我哪里会骗你呀，我确实不会用。”刘阿球将信将疑地把李光定的电脑打开，然后把磁盘插进电脑上的一个端口里，找到了那个叫李光定的文件夹，随手把它拉到了桌面，整个下来不到一分钟。李光定看得目瞪口呆，然后小声对阿球说：“阿球小姐，谢谢你哈，我要请你吃饭。”刘阿球正准备走时，李光定又追到门口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给我保密，不要对其他人说哈。”
刘阿球可爱地笑了笑说：“知道啦！”然后飘然而去。刘阿球走后，李光定深呼吸了一大口气，定了一下神，拿着那个叫磁盘的东西还给了林默然。
回到办公室，他赶忙打开刚才拷贝好的文件夹。里面的内容非常多，有薪酬考核、各公司汇报的报告、董事长讲话、各项规章制度等等。
“看来林默然还是很重视我的，把这些相关文件全整理成了一个文件夹，不过内容很多，又极不系统，有点前后对应不上！”李光定头也没抬地看了整整一个下午，加上中午又没吃饭，简直头晕脑涨。
好容易挨到下班，李光定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为不使自己显得急不可耐，他故意晚了几分钟下来。如他自己所言，闻着香味就找到了食堂。来就餐的人还真不少，四五个窗口前排满了蛇形长队，李光定也跟在队伍后面排起来。速度还算快，没多久就排到他了。
李光定把阿球发给他的饭卡递给嘴里叼着一根烟的大师傅，那师傅手一抖，差点把烟灰掉进菜盆里，斜着眼说“：你搞错了吧？这是干部食堂的饭卡，你来体验生活啊？”
当听到体验生活这个词时，李光定惊诧了一下，赶紧随机应变：“是是，我来尝尝这里的饭菜如何，呵呵。”
大师傅迟疑了一下，给他打了菜。二荤一素，汤和饭在窗口旁边的桌子上，用两个大桶盛着，看来是按需自取。李光定用塑料托盘端起饭菜边走边想：“看来阿球还真是话中有话，果然给找错了。原来还有一个干部食堂，那这个应该叫职工食堂吧。”
这个职工食堂还真不小，大约可以容纳三四百人用餐。李光定端着盘子先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屁股才刚挨着凳子，墙上的白灰就扑簌簌直掉。他又端着盘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光线好的地方亮晃晃地反射出桌面的油迹，光线暗的地方基本上又都挨着墙。他望见有个靠进门口走道的位子还不错，就换到那边去坐。可能是肥胖的原因，刚坐下来那红色的塑料凳子就有点晃起来。他正了正身子，拿着被开水烫得由红变灰的筷子，吃了起来。
直到今天，李光定也没搞清楚那个荤菜是什么肉。那肉既吃不出鸡味也吃不出鸭味更没有猪肉味，略微有些硬，放进嘴里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嚼动。还有一个叫不上名字的青菜有些涩涩的苦味，味道都比较清淡，也许是南北口味差异吧。
李光定从不挑食，有得吃就好，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底朝天。由于坐在食堂进门的位置，鱼贯而入的员工都得从他身边过一次。他发现一个现象，就是年龄偏大的员工明显居多，估计是年轻人都回家或者到外面去吃了。
吃好饭，李光定四处熟悉了一下环境，回到房间已经快9点了，小罗果然没有回来住。李光定从柜子里拿出一本书，翻了几页也没心思看下去，索性躺到了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应该从哪儿着手呢，我应该做点什么呢？”
虽然只有一天，可李光定觉得紧迫得好像要过完三个月了。他突然又想起了跟他打了几年冷战的同在大学教书的夫人和只有两岁的女儿。想着想着，不免伤感起来：“这次毅然决然出来下海，也是为了摆脱那个环境。其实我和她对于冷战的态度都是一样的，希望早点结束这段婚姻，缘分尽了硬待在一起，除了痛苦便是伤害。只是都害怕伤了孩子，加上我俩都是知识分子，死要面子，离婚的事就一直拖延了下来。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也没有跟女儿通一个电话，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就这样在对新环境的焦虑和对家庭的自责中睡着了。
7.忐忑常自忧
第二天，李光定待在办公室继续看林默然给他的文件。因为没人告诉他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去问林默然，得到的回答是：“贾董出差去了，没说对你工作上的安排，我建议你这段时间多熟悉一下这些文件，先了解企业情况，等他回来再说。”
李光定问：“那要等多久？”林默然回答说：“董事长出外考察了，估计要一个月吧。”李光定只好悻悻地回到了办公室，那就先熟悉文件！所谓文件，其实就是一个大杂烩，方方面面的信息很多，虽说时间上没有先后顺序，逻辑上也对不上号，但对了解整个公司的情况还是很有帮助。
看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又拿出了阿球给他的公司员工通讯录。通讯录上贾有成排在了总公司的第一个，职务是董事长。接下来是林默然。林默然下面还有七八个副总，其中有四个姓贾，李光定心想：“这应该是贾董的亲戚吧，也应该是林总所说的家族企业的成员吧。”这些集团公司的领导在通讯录上都留有手机号码，号码还都很接近，估计是公司给配的。李光定见过林默然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不是那样的大哥大，很小巧，李立曾告诉他那种手机牌子叫爱什么信。下面，分别是几个子公司的通讯录。有保协家具大市场、保协家具厂、保协大酒店、保协房地产。整个通讯录里差不多有一百人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李光定推断这是整个保协集团管理人员的通讯录。
从那时起，李光定不管是在负责销售或是在与其他企业合作时，都习惯性地找人家的通讯录看，因为通讯录不仅能提供电话信息，更重要的是能看到一个公司的管理结构和职能分布情况。然后他又把贾董的讲话看了几遍，大部分都是会后整理稿。从这些讲话中可以看到贾董喜欢即兴演讲，没太高的文化，全是大白话，有些甚至还有粗口，整理讲话稿的人看来水平也不高。
中午吃饭时李光定去找了阿球，阿球带着他去食堂的路上，他跟阿球讲了昨晚如何去体验职工食堂的，让阿球取笑了好一阵子。
到干部食堂时，才发现这是一个经过装修了的房间，里面有五张圆桌，有点像外面餐馆里的包间。其中四张桌子已经坐满，桌面上摆了七八个菜，大家已经开始吃了。他突然发现林默然也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着，林默然显然也看见了他，一个浅浅的微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光定和阿球坐在了最外面靠门口的一张桌子，很快就坐满了。干部食堂与职工食堂确实不一样，人基本到齐后就上菜，菜的品种比较多，口味也还不错。大家围成一桌，边吃饭边聊天。阿球给大家介绍说：“这位是董事长新招聘的秘书，”又着重强调，“人家可是研究生呢，还是大学老师哦！”
大家都热情地冲李光定打招呼，李光定也谦虚地回应，说了些以后请大家多关照的客套话。他还给大家讲了一个笑话，在座的同事们听了笑得前俯后仰。正在得意忘形之际，李光定瞥见林默然朝他看了一眼，他突然止住了笑声，埋头开始吃饭了。吃完饭回办公室的路上，李光定悄悄对阿球说：“今晚我请你吃饭，一来是兑现我昨天的承诺，另外还有事请教，时间地点你定。”阿球乐呵呵地说：“还当真哟？能不能带人呀？”李光定有点严肃地说：“当然要当真，男子汉大豆腐哪有说话不算话的，人以后带，这次不要带了。”快下班时，阿球打来电话：“晚上六点半情侣路海洋西餐厅，你打车过去。”下了班，李光定步行到公司对面的一条街上打车到了约定地点。这个叫海洋西餐厅的位置真是绝佳，在情侣路靠近澳门关口最近的地方，里面的装修非常欧式，播放着舒缓的英文歌曲。他找了一个面向海边的窗边位置坐下，餐厅里面有不少老外，李光定心想：“看来这个刘阿球不但会选地方，而且还挺小资呢。”
正想着，阿球到了，她换了衣服，也重新化了妆，坐下来就问：“这个地方喜欢吧？知道你们读书人喜欢这种地方。”
李光定随声附和：“好地方好地方，我很喜欢！”“点菜吧？”阿球笑眯眯地说。
“你点你点，你是常客。”“我哪里是什么常客，就我那一点工资。”阿球一边说着一边翻起了菜谱，“西餐是各点各的哟。”阿球提醒。李光定说：“你吃什么我吃什么，要两份同样的就行了。”阿球点的是黑椒牛排和例汤，她说不喝酒，李光定也没有勉强。
阿球边切牛排边朝李光定挤了挤眼说：“快说吧，李大秘，又发生什么大事了？”李光定发挥谈话的技巧，先漫不经心地说：“哪有什么大事呀，你帮我不少，请你吃个饭不是表示感谢吗？”两个人的聊天由此拉开，大部分以李光定的巧妙提问为主。比如，他想知道使用电脑的重要性，就问：“电脑会不会都行吧，我觉得还是写着方便些。”阿球说：“可不能这样说，尤其是你这个秘书岗位，不会电脑肯定不好使。林总说再过两年我们要无纸化办公呢，听说还要引进什么软件，你不会怎么能行！”李光定接着问：“我基础这么差，怎么才能学会呢？”“哎呀，你笨呀，你看大街上到处都是培训班，两百块钱就搞定了！”阿球几乎是嘲笑地回答。聊着聊着就说到林默然了，阿球说：“林总可厉害了，我们平时都怕她。”李光定说：“你们不怕贾董吗？”“贾董？我们一年都见不到他几面。这里的事几乎都是林总说了算！”说到这时，阿球调皮地努了努嘴。
从阿球口里，李光定还得知林默然是单身，对人特别严厉，又是超级的小资。还说到大家都讨厌的一个副总，是贾有成的亲哥哥，水平不高，还什么都想管。
李光定问：“那林总讨厌他吗？”阿球说：“当然讨厌，没有谁不讨厌他！”
后面又聊到了贾董，李光定才知道贾董有一个娴雅的夫人和一个在国外留学的女儿。吃着聊着，牛排吃完后又叫了咖啡，不知不觉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李光定知道了不少自己需要知道的东西，也在心里做出了几个重要的决定。回去的时候他和阿球同打了一辆车，阿球也住在公司宿舍。
李光定是一个心里放不下事的人。送走阿球后，他一个人爬回七楼宿舍，竟无半点睡意。请阿球吃的这餐饭真是收获颇多，李光定拿出笔记本和笔，要把刚才的信息加以整理，接下来的一个月看似没人管自己，他却丝毫不敢怠慢，这可是真正决定去留的关键30天啊：“怎么我感觉仿佛回到了研究生时期？导师根本不管，得靠自己摸索着去做论文了！”
李光定一条一条地总结如下：“第一、任何事物都有运行规律，企业也不例外。常识不够就要靠学习相应的知识来弥补，因为对企业运营和管理一窍不通，我必须要报一个商业管理之类的研修班，需要把有关与企业有关的基础知识系统学习一遍。第二、不能只待在办公室里看材料，要真正俯下身子到企业第一线去感悟去观察，这样才能理论跟实践相结合。第三、在林默然还不知道的前提下，我必须把电脑学会学通。第四、林默然虽是公司的实权派，但并非没有苦恼，也许她更需要强有力的支持者。第五、林默然是单身，贾有成很信任她，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写完这条时，他觉得不妥，似乎突然发现了自己内心的阴暗，赶紧用笔涂掉了──他可以不去触碰这些关系，但必须先谨慎地了解，这就是世事洞明的学问、人情练达的文章。
写完这五条后，李光定心生满意。这种总结的能力是他当老师时学到的功夫，他善于在只言片语中捕捉到自己所需要的重要信息。
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内，李光定要求公司高管们必须掌握的一种能力就是洞察力。他甚至说，没有洞察力的人就没有发展前途，就是二八原则里面的八。
第二天中午下班，李光定饭都没吃，直接打车到了香洲，这是珠海的老城区，相当热闹。他沿街一路走着，确实发现了不少打着各种电脑培训班招生广告的铺面，最后找到一个叫智通的电脑培训学校，之所以看上这个，主要是因为学校这两个字吸引了他，与其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一个培训班，一个能容纳40人的小教室就是学校的全部。学费200元，包学会打字、表格、PPT等，这期学不会，下期免费再学。还有一条很重要的是可以随到随学。价格不算太高，承诺还算实惠，时间又比较自由。
李光定当场拍板，拿出200元报了名，并且约了时间，以后基本会在晚上八点左右过来。
这个周末李光定约了李立，向他咨询哪个学校有商业管理研修班。李立果断推荐了中山大学珠海校区，里面有工商管理研修班，更重要的还有校区漂亮，有号称亚洲最长的教学楼，还有一点就是美女特别多。李立说到美女特别多时，脸上露出坏笑。工商管理研修班，就是现在风靡的MBA。所谓研修班，就是不用考试，但毕业也不发毕业证，学制一年，学费6000元。
李光定现在没有心思考虑靓女多不多，而且他觉得发不发证没有关系，自己早有了硕士毕业证，要那么多证又不能吃。他问：“能不能学到真东西哟？”
李立说：“与正规的研究生一起上课，只是不拿毕业证，其他全是一样的。”李光定听完这话，立刻做出决定，很坚决地说：“就这样定了！明天你带我去报名。”突然，他又朝李立坏笑：“你我是好兄弟吗？”李立没来得及思考就说：“你有病啊，这还用问吗？”“那你应该帮助我是不是？”李立突然意识到什么，正视着李光定的眼睛说：“你是不是没那么多学费呀？”李光定伸手拍着李立的肩膀说：“还是你小子了解我，洞察力呀！”然后他一板一眼地对李立说，“我这是借你的，这次借6000，到时另付利息。”李立知道李光定的为人，虽然家里条件差，在学校里摆地摊卖书，可从来没见他小气过，在外面吃饭看电影都是他抢着买单。李立说：“谁让你付利息，你借多少还多少就行。另外什么叫到时呀？”
李光定不假思索地说：“到时就是到我有钱的时候。”他又接着说，“放心吧，我在这里是不是能长期待下去有风险，但你的6000块不会有风险，我就是回去重新当小学教师，还能还不起你呀。”
李光定说到这儿，李立忙拉住他说：“不要再说了，现在你请我吃饭，明天我给钱带你去报名。”
第二天一早，李立开着单位的破捷达，带着李光定去学校报名。车开到校门口，李立就把车停在外面，他是想让李光定看看这所新修学校的气派。
接待他们报名的是一位中年女性，有分寸的热情，不但详细解答了李光定的所有疑问，而且还表示在这里既可以学到很多实用的商业知识，还可以交到不少商界精英，是一个很好的建立人脉资源的平台。
8.星空独自数
李光定利用一周时间，看完了林默然给的资料，同时紧锣密鼓地对接下来的工作和生活做了安排和布局，随后开始了一发而不可收的忙碌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