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悄悄降临,黎浅浅的婚期也要到了。
王蔺月这两天已经不肯吃喝,侍候她的丫鬟们很是忧心,不是担心她不吃不喝身体会扛不住,而是她不吃不喝,她们下在吃食里的药,她也没吃,因此她的脑子也就开始清明起来。
一旦脑子清明起来,她就开始想东想西的了!
首先头一件事就是她要离开这里,第二件事就是要摆脱侍候她的这些丫鬟,她算是看清楚了,这几个贱人没一个好东西。
她倚重的采春竟然是执意要给自己下药的人,采夏她们几个也好不到那里去,知道采春有意谋害她,她们不但不提醒自己,还帮着采春给自己下药,甚至没有一个人回府去通知她姨娘来救她!
王蔺琪那个贱人!她不过就是在人前和她吵两句,她竟然就要置自己于死地!真是恶毒!王蔺月越想越生气,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她一定要逃出去,揭发王蔺琪,让世人看清楚王蔺琪的真面目才行。
还有,还有,她得去见凤公子!她还没告诉他,自己对他的一往情深,对他的……对,王蔺琪一个自小待在内宅的姑娘,哪来那么恶毒的药,肯定是黎浅浅那个贱人给她的。
她得去跟凤公子说,让他看清楚黎浅浅的真面目,千万别被她给骗了!
王蔺月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死在这里,她得逃出去,要揭发这些人的真面目才行,可是,怎么逃?
这里是公主府,以前觉得公主府气派恢宏,光是进门到内院乘车就要一刻钟,大啊!好大,与公主府相比,怀国公府简直就简陋不堪。
因为没有分府,怀国公一脉自是住最好的屋子,但王蔺月的祖父虽也是嫡子,还是大长公主最疼宠的儿子,可到底不是他继承爵位,大长公主就算再疼他,也不可能要身为怀国公的长子把正院让出来给他住。
祖父尚且如此,王蔺月的父亲不过是庶子,王蔺月是他的庶女,住的屋子自是比不嫡姐妹们,更不用说王蔺琪了!
所以她自打得了大长公主青眼后,大长公主心疼她,拨了揽月小楼给她住之后,她就再也不愿回怀国公府的小院住了。
直到现在。
如果她现在是在怀国公府的小院,想要离开,只要离开小院,走上一刻钟就能到角门,出了角门就是府外夹道了。
可揽月小楼在大长公主住的正院旁,虽然近来因她失宠,往来的人少了,可毕竟就在正院旁,这表示她出了揽月小楼之后,不管走那条路,想要出公主府,都得花上好一番功夫。
王蔺月本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不过现在的她,倒是觉悟得挺快的,因为再不赶紧清醒过来,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要知道,她在公主府里被大长公主禁足这么多天,她姨娘和她爹完全没有派人来看过她,当然啦!她爹伤得那么重,以他那个人自私自利的性格,是不会记得有她这个女儿的,更何况他还身负重伤呢!
女儿只在他返家那天,带御医去看过他一次,就毫无音讯了,在他眼中,简直就是大不孝!哪会记得她被大长公主拘在公主府里?
至于姨娘,就算她知道自己被关,有嫡母压着,她根本是无能为力,想到这里,王蔺月不禁要怀念起齐姨娘来,要是她还在,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弄出公主府,不对,要是她还在,自己根本就不会一时脑热去顶撞王蔺琪,从而把自己搞到如今的惨样。
可惜齐姨娘已死,她留给自己的人,也全都被她处置掉了,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只是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吃,连水都不喝,那样的话,她根本没力气逃出去,所以现在她得想办法,争取一个丫鬟过来,如此她才能有干净的吃食。
还有……她慢慢的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惊动那几个贱人。
她挪到床尾,床尾处摆了两个大箱笼,她原本是叫采春她们把箱笼挪出去的,可是她们说这里头摆的全是重要的财物,要是挪出去,里头的东西若少了丢了,把她们几个卖几回都赔不起。
因为如此,她才勉强同意把箱笼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采春她们认定她离死不远了,所以箱笼并未上锁,里头的东西倒是摆放得整整齐齐,最上头摆了两本册子,她拿起来翻了下,发现一本是原本的记录,另一本……很明显是删减过的。
字迹很新,是才写没几天,还飘着墨香,是她最喜欢的百合香,因为是大长公主赏的上贡品,王蔺月虽拥有一大盒,却总舍不得用,没想到被人用来重抄箱笼记录的册子。
王蔺月愤怒不已,用这墨的人,知道她的喜好,还……以模仿她的字迹来腾抄删减过的册子,她冷笑一声,拿着原本的册子对照箱笼里的东西,还好,册子上虽删减掉不少东西,但这些宝贝都还在箱笼里头,没动。
哼!看来采春还没来得及动手,把箱笼里的东西拿出去,也是,她一个丫鬟,如被人发现身怀宝贝,要如何解释宝贝的来处?
说她赏的?只怕没人会相信。
想到采春手里的药从何而来,王蔺月不禁再度冷哼一声,想也知道,那贱丫头会把自己这些宝贝拿去向谁献宝了!肯定是王蔺琪嘛!
她现在连走出屋子都成问题,更遑论把这些属于自己的宝贝运出府,还是想些实际点的吧!
钱。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人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不用鬼来帮她推磨,倒是需要钱来使人对自己言听计从。
她不再相信什么忠诚,在现在的她看来,那都是屁,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使唤得动人,所以她不再看箱笼里的古玩珍品,改翻找银票来。
当她看到那厚厚一迭的银票时,终于露出了笑容。
王蔺月以前对采春几个是佷信任的,再加上王蔺月已被她们毒害得不太正常,采春就没想要防她。
而且就如王蔺月所想,她不过是个丫鬟,从前王蔺月得宠,自己自跟着水涨船高,在公主府中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可现在嘛!倘若让人发现她身怀巨额银票,保不住倒也罢了!怕的是自己的小命也会被搭进去。
反正王蔺月已经半疯颠,就算她停了药又怎样?她已经不正常了!等她死了,自己再趁帮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将那些宝贝和银票一起拿走就是。
现在的王蔺月,在采春的眼中,只不过是帮她看守东西的废人。
采春一点都不觉得有愧于王蔺月,是王蔺月自己先让人寒了心的,齐姨娘对她多好,可她一死,王蔺月别说照顾齐姨娘留给她的人了,她几乎是恨不得尽快把那些人除之而后快啊!
那些人帮了王蔺月多少忙就不说了,齐姨娘对王蔺月的恩情,换她帮忙照顾她留下来的人绰绰有余了,结果呢?
想想就觉得以前对王蔺月忠心耿耿的自己好可怜,怎么就对这么一个白眼狼掏心掏肺呢?所以采春在动手脚时,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因为是采春给王蔺月下药的,所以她知道王蔺月的情况应该已经好不了了!
她没想到的是,王蔺月竟然对那些药产生了抗药性,这也是因为她之前偷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对她们送来的吃食下意识的排斥,熬不住的时候才吃,一吃就没法停,可一旦她略清醒些就不肯吃喝,直到熬不住。
齐语菲及王蔺琪他们,以及采春等人大概都没想到,王蔺月还有清醒的一天。
更想不到,清醒过来的王蔺月竟然反将她们一军。
几天后,采秋急急忙忙的从内室出来,看到坐在外间悠悠哉哉做着针线的采春几人,忍不住大叫一声,“不好了,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采春直接起身,浑忘了手里拿着的绣棚,绣棚掉落在地,她一脚踩了上去,推开采秋往内室去。
采夏和采冬对看一眼,随即垂下眼睛跟着采春往内室去。
内室中除她们四个丫鬟外,别无旁人。
“怎么会?”
“人呢?”
采春急切的在屋里翻找,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翻遍了,就是没看到人。
“不是说小姐在睡觉吗?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去找,都去找,叫外头的护卫帮着找。”
采春怒吼,两手激动的挥舞着,似乎想借此抒发自己激动的情绪。
采秋跟在她身后,似以她马首是瞻,不过偶尔会与采冬她们交换眼神,她和采冬、采夏似乎有着自己的小秘密,就瞒着采春一个人。
采春眼看所有人都动起来了,这才悄悄的转回内室去,她爬上床,来到床尾,小心翼翼的翻开两个箱笼。
箱笼中乍看没有什么不对,但仔细一瞧就发现了,原本放在最上方的册子都不见了,倒是箱笼里的宝贝都还在,一样不少,应该吧!
可是册子哪儿去了?采春揉着额角,有点想不起来箱笼里的册子哪儿去了。
是自己腾抄完后,忘记摆回来?那册子不就在自己房里吗?还有银票,箱笼里的宝贝其实就是摆着好看的,她删减掉的那些,没有内府的标记,应该能变卖吧?
至于有记号的,她打算拿去卖王蔺琪一个好,反正她出嫁时,搁在嫁妆里头,充当大长公主给她的陪嫁,便说得过去,她要是拿出去就不好交代了!还是别贪心了!
反正银票在手,想买什么不能买?
想到这儿,采春不再为那些宝贝不能属于自己感到难过了。
她翻找起放银票的木匣,可是她把两个箱笼都翻遍了,却依然不见放银票的木匣时,她不由随手抓起箱笼里的一个古董花瓶,就往床外砸!
咣当一声,花瓶落在床前的大红地衣上,并未破裂开来,只是顺势滚动了几下。
采春不解气,再抓起箱笼中的一个摆件,用力的砸出去。
然而她虽用力,可摆件虽小却死沉死沉的,她再使劲儿,也没能把那摆件砸出去多远,只见它落在床沿上,发出低沉咚的一声,落到了床前的脚踏上。
仔细一瞧,原来这摆件是青铜制的香炉,怪不得死沉。
采春连砸了两样东西,都没能如愿砸碎,火气没能消散,反倒更加旺盛。
她又从箱笼里抓了样摆件出来,顺手一丢,这次东西倒是飞得老远,采春满意的等着东西碎落一地的声响时,却听到一声痛呼。
她震惊的抬头看去,只见大长公主被她丢出去的那方玉璧砸到了额头,玉璧先是把大长公主的额头砸出一个包,然后掉落地上,因为那里没有地方,所以是直接砸到了石板上,碎裂成几大块碎片。
大长公主脸色铁青,指着采春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乱翻你主子的箱笼,砸毁先帝所赐双鱼羊脂玉璧,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给我往死里打,还有她的家人也一起受罚,有这么个不知尊卑的丫鬟,怪不得把蔺月丫头给我带坏了!”
采春傻眼,她着急的看向大长公主身边的王蔺琪,王蔺琪见她朝自己投来求助的眼神,本想转开眼不理她,后来又想到王蔺月对齐姨娘留给她的人的薄情无义,遂转回头对大长公主求情。
“曾祖母,她侍候妹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知分寸,乱砸御赐宝物确实不该,不过眼下妹妹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若留下她的小命,命她去庵堂为妹妹祈福,也算全她们主仆情份一场。”王蔺琪的话让大长公主缓了脸色。
“也好。”大长公主拍拍王蔺琪的手背,点头同意她的提议,直到大长公主离去,王蔺琪才面沉如水的把采春几人叫过来问话。
可是翻来覆去就是没发现有何异样,她没好气的瞪采春一眼,心说这个丫鬟真是成事不足败有余,如果不是王蔺月下落不明,曾祖母心里有事,只怕自己是保不住她的,不过,留着她怕是不妥。
她念头才闪过,她身边的晚秋就靠过来道,“小姐,这采春是负责动手的人,留下她,怕是后患无穷。”
“我知道,可眼下不保住她不成。”王蔺琪叹气,“不保她,以后就没人要帮我做事了。”
“可是小姐,她那……”晚秋左右瞧了瞧才道,“她可是把大长公主给砸伤了,而且砸毁的是先帝御赐的玉璧。”
“我知道,不过是在曾祖母面前保下她罢了!”之后怎么处置她,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王蔺琪虽没明说,不过晚秋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您说,这蔺月小姐究竟跑哪儿去了?”
“谁晓得,我好奇的是,采春这个人素来冷静,她突然这么大气性砸东西,是为什么?”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半晌晚秋道,“奴婢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