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铭心想果然是李得胜这个大嘴巴说漏的,心中暗骂不已。正要辩解什么,李若蓝一甩衣袖,转身进了屋,“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楚铭进屋敲敲门,里面传来李若蓝闷闷的声音:“你走开,我现在不想和小叔说话。”
楚铭知道李若蓝的倔强脾气,无奈只得坐下来整理救灾的资料,准备明日给文老览阅。
地道的官文楚铭自觉写不来,只能用半文不白的语言表述,就这也费了半天劲。楚铭尽量使文章较之前所述更加条理化,一些细微之处也是慎之又慎,生怕出点差错误了救灾大事。
待到夕阳西下,余晖将尽,楚铭终于将条文整理完毕。吹了吹未干的墨迹,感到一阵满足,楚铭甚是满意,只是除了这歪歪扭扭的毛笔字,看来真的要好好跟着文老习字了。
正想着,李得胜又冒了出来,想来是上午没见到楚铭,现在又过来一趟。刚见到楚铭,李得胜就咋咋呼呼道:“秀才,你现在真是,那叫什么,哦对,声名鹊起。现在你在衡阳城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人送雅号楚三国。秀才你是不知道,我整天叫手下那帮小兄弟在街头巷尾帮你宣传,你现在说书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看那样子得意非常,好像楚铭能有如此声名,少不了自己的功劳。
楚铭看到李得胜洋洋得意的样子,想到李若蓝听到的也是这些,顿时无名火起,扬起一根扫帚就往李得胜身上招呼。李得胜不明所以,边躲避扫帚边道:“秀才,兄弟听到有喜事第一个来告诉你,你这是干什么。”
楚铭怒道:“就是你这张嘴没个把门的,说书这事我本来一直瞒着若蓝姐,这下让你全露馅了!”
李得胜作为楚铭以前的“酒肉朋友”,对李若蓝也是敬畏有加,看来以前没少被李若蓝骂过,听楚铭这么说,小心翼翼往里间张望。
“若蓝姐呢,生气了?”
见楚铭又要举起扫帚,李得胜边退边谄笑道:“秀才,我本来今天是找你有事要说的,既然你没空那咱们改天再聚,我先走一步了。”说罢摇摆着满身肥肉仓皇而去。
楚铭突然一阵无力,颓然放下扫帚,到底该怎么和若蓝姐解释啊?
想了许久摸不着头绪,楚铭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好一点,于是也不管李若蓝搭不搭话,自顾自地说起来。
“若蓝姐,悔婚一事是我糊涂,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楚铭的名声败坏殆尽,做官一途就此断绝。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整日偷闲靠一个小女子来养活,若蓝姐,我整天看你去绣庄从早忙到晚,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这才想到去茶楼说书赚些银钱。不过若蓝姐你放心,说书一事只是权宜之计,断然不会长久做得。”
楚铭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想了想又鼓足勇气道:“若蓝姐,以后就由我赚钱来照顾你。”说完又是一阵后悔,自己说这个干什么,本来气氛就不对,现在只会弄得更加尴尬。
楚铭也生怕若蓝姐再说什么,忙转身出去准备晚饭。
做好晚饭,楚铭敲敲房门。
“若蓝姐,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李若蓝仍是没有什么动静,楚铭看到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小雨,灵机一动,高声道:“若蓝姐,下雨了该收衣服了!”
门“吱”地一声打开,李若蓝一声不吭,看也不看楚铭,默默地出去收拾衣裳。楚铭看到李若蓝通红的双眼,心中愧疚不已,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上前帮忙收拾衣物。
收拾完衣裳,二人相对而坐,默默地用着晚饭。楚铭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中的米粒,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食不言,寝不语。小叔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对面传来一句话将楚铭要说的话堵在嘴里。
吃完晚饭,李若蓝收拾好碗筷,看到楚铭欲言又止,淡淡说道:“小叔有什么话就说吧。”
楚铭无法,只得将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没有再说要照顾李若蓝的话。
李若蓝听楚铭把话说完,面上显出几分戚色,“你大哥临行前托我照顾你,本想等你大哥回来,咱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不求富贵荣华,只要平安度日就好。哪曾想到??????”
李若蓝说到这里哽咽不止,拿出绢布拭了拭眼角,继续说道:“现在你大哥去了,楚家要重振门风只有靠你,现在你做出悔婚之举,如今更是去茶楼操持贱役,让我如何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大哥啊。”说完泣不成声。
楚铭见李若蓝泪如落雨的样子,心疼不已,这是自己两世唯一的亲人啊,自己非但没有好好照顾她,反而害得她如此伤心。想到这里,楚铭不禁痛恨起前身的不懂事、孙家的绝情忘义,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将这笔账讨回来。
至于自己那个战死疆场的大哥,说实话,楚铭确实产生不了太多的感情。只知道大哥名字叫楚雄,好像积功做到了什么校尉,大哥的事很少听若蓝姐提起。
李若蓝渐渐平静下来,凝视着楚铭殷切道:“不过悔婚之事也不能完全怪小叔,我早就听说孙家有悔婚之意,小叔不过是一时糊涂,中了孙家的圈套。只是这茶楼说书实在是有辱门风,小叔还是尽快辞了吧?”
楚铭认真想了想道:“茶楼秦掌柜对我有恩待我不薄,遽然离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样,三国演义这个故事已然说了大半,明日我告知秦掌柜一声,说完三国演义就离开茶楼,若蓝姐你看怎么样?”
李若蓝颔首道:“嗯,既然秦掌柜对你有恩,骤然离去确实不合适。”说完又欣慰一笑,心想小叔经历过这些倒是懂事了许多,不再像以前急功近利、不懂人情世故了。
楚铭看到李若蓝眼角溢出的笑容,俏丽的脸上犹带着湿痕,一颗心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楚铭一阵心慌,忙低下头躲开李若蓝的凝视,拿出整理好的救灾条文放在油灯下假装在看。
李若蓝凑过头来,看到纸上歪歪扭扭爬着字,扑哧一笑道:“小叔的字也完全忘了啊!”笑完又觉得不合适,假装好奇道:“这就是你在茶楼说讲的三国演义吗?我在绣庄也听人说起过,都说很有意思,只是之前不知道是小叔所讲。”
楚铭巴不得转开话题,忙道:“这是一些抗救水灾的方略条文,今天在茶楼遇到一位老夫子,看到邸报上说离水可能会发水灾,老夫子于是说了些救灾方略,准备呈给官府,让我整理整理明天给他送去。我推辞不过,就应下了。”
楚铭将这些方略都推到文老身上,也免得自己再面对李若蓝质疑的眼光,拙于解释。
李若蓝听到离水要发水灾,看着窗外霏霏淫雨,幽幽一叹,道:“唉!离水也要发水啊!水灾一发,不知又有多少人家要流离失所。记得当初也是汉江发水灾,父亲才不得不带着母亲和我背井离乡,北上来到衡阳投奔亲戚。”
楚铭一听触到了李若蓝的伤心往事,忙劝慰道:“若蓝姐不用过于担心,水灾救护朝廷早有定策,府库有官钞支籴谷粟,平时储以备荒。”说完又慨然一叹,道:“希望这些条文对救助灾民有所助益。”
李若蓝一听,皱眉道:“既然是有关水灾大事,老夫子交予你整理是信任于你,不过小叔你这字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啊!”
听到李若蓝不加掩饰很诚实地讲出真话,楚铭面皮一阵发热,嗫嚅道:“只要能认得写的是什么不就行了,夫子看的是条文,又不是书法??????”
看到李若蓝面色转沉,忙改口道:“老夫子已经答应我允许我跟着他习字,不久就能写好的。”
李若蓝想了想道:“我来帮你誊抄一份吧。”
楚铭一阵惊诧,他不知道李若蓝整天摆弄针线,居然还会习字。
李若蓝看楚铭惊诧地样子,白了他一眼,接过纸笔,细心誊抄起来。边写边道:“没来衡阳之前在家乡曾经习过几年字,来衡阳之后就没有机会再碰了。”
楚铭看李若蓝运笔灵动,笔画圆润,笔力均匀,构架柔美,字迹隐匿着一种娴雅温柔之气。都说字如其人,果然不假。
看到李若蓝专心致志的样子,楚铭不禁联想到后世一种说法,都说男人专注地样子最吸引人,而在楚铭看来,女人也是这样。楚铭心里突然冒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看到油灯映照下李若蓝的身影有些昏暗,伸手挑了挑油灯灯芯,屋子里重新明亮起来。
抬头看到外面雨渐渐急了起来,一颗心也暗暗提了起来。
第二天醒来,楚铭见外面雨还未停息,反而雨势更大,更是忧心忡忡,看来这场水灾是避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