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贵人相见
就这样,楚铭每天往返于茶楼家中,有了茶楼说书这份工作,吃穿用度倒也勉强够用。闲暇时要么在家中读读书,要么就是劈劈柴,其他的家务李宓坚决不让楚铭插手。有时楚铭也做做饭,李宓每次都吃得一干二净,却从来不曾夸过楚铭,只是楚铭再喊李宓姐的时候却也不再反驳。
秋高气爽难得闲,楚铭的居家小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惬意
不过楚铭可不敢和李宓姐说自己在茶楼说书,只说自己找了份抄书的活计,掌柜的仁义给的工钱甚多。可能是觉得抄书毕竟也有益于学业,李宓也就不再拦阻,不过自己还是不肯放下绣庄的活,伤好之后继续早出晚归。
今日时辰尚早,天色有些阴沉,楚铭也不愿那么早去茶楼。闲来无事,掏出怀中玉牌把玩。玉牌很普通,方方正正看不出什么特别,只有正面两条龙纹盘旋而起,背面好像一个篆体火字,摸起来温润柔腻,不知道是什么玉材。不过楚铭确定之前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很离奇地这枚玉牌就出现在自己的褡裢里。苦思无果之下,楚铭也曾去玉器铺找人看过,玉质普通,不值什么钱,楚铭也就绝了去当铺典当的想法,自己留下偶尔拿出来当个玩意儿把玩把玩。
正摩挲着玉牌,茶楼堂倌跑来告诉说秦掌柜想要给楚铭引见一位贵人,请他今天早些去茶楼。既然是秦掌柜邀约,楚铭也不便拒绝,于是随堂倌一起前往茶楼。
堂倌领着楚铭进了一间雅间,秦明堂正和一位老者相对品茗。见到楚铭进来,秦掌柜忙起身招呼:“小郎君来了,来来,给你介绍一位贵人,文老,文老在衡阳城可谓是德高望重啊!文老,这就是写出那三国演义的小郎君,楚铭楚平之。”
楚铭见斑白老者气度不凡,不知这贵人是什么来头,于是恭谨地作了一揖:“晚辈见过文老。”
文老见楚铭谦逊有礼,不卑不亢,心中暗想此子才气未知气度还是有的,哈哈笑道:“明堂过誉了,半截朽木,哪里谈得上德高望重!”
待楚铭落座,秦掌柜道:“小郎君,今日贸然相请未曾言及,还望小郎君莫要见怪啊!”
楚铭拱手感激道:“哪里哪里,秦掌柜相召,晚辈高兴还来不及。要说见怪,还要秦掌柜莫要责怪晚辈不曾专门拜谢,真是承蒙秦掌柜照顾,在下才得一碗饭吃。”说完又是长身一揖。
秦掌柜忙劝楚铭坐下,道:“小郎君,拜谢一事休要再提,自小郎君开讲这三国演义以来,我这茶楼每每宾客盈堂,倒是我要谢谢小郎君你啊。”
见楚铭还要谦逊,秦掌柜忙道:“小郎君,今日相请,乃是这位文老听了你的三国演义后颇感兴趣,这才请小郎君前来一叙。”
旁边文老呵呵一笑,道:“小郎君莫要担心,实是老朽听了这三国演义之后欲罢不能,这才将小郎君请来啊!我观这三国演义行文气势恢宏,场面波澜起伏,故事虚实相间,古今兼顾。听闻是小郎君闲暇所作,真是后生可畏啊!”
楚铭一阵尴尬,深悔自己怎么就厚颜将三国窃为己有,当初说是听来的故事不就好了,弄得现在不得不继续撒谎。真是若要一个谎言成立,就必须要无数个谎言来支撑,诚哉斯言。
文老见楚铭不说话,以为是楚铭故意谦逊,转而又道:“少年人谦逊难能可贵,不过谦逊过度也是不好。小郎君如此大才,早晚有出头之日,只是字丑了些,呵呵。”
故事可以剽窃,这字就没有办法了。后世传统渐失,练一手好的毛笔字怎么都要十年之功,哪有几个人能静下心来费这十年之功呢,所以罕有人能练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楚铭前世整日忙于生计,能正确拿笔已经不容易了,这还是小学毛笔课上老师教得呢。
当下只得洒然一笑,道:“不登大雅之堂,让两位长辈见笑了。”
文老见楚铭如此洒脱姿态,感觉颇对自己胃口,难得自己对这个年轻人起了兴趣,道:“小郎君要是想要学书法,老夫倒还能指点一二。”
秦掌柜见文老对楚铭感兴趣,有心让文老多提携楚铭,于是道:“小郎君,文老可是昭武国文坛泰斗,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文老的墨宝更是千金难求啊!能得到文老的指点可真是小郎君的福气啊!”
楚铭也觉得自己的毛笔字实在是不堪入目,习一手好字在这个世界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况且眼前的文老看上去儒家气度,想必是性情高洁之人。忙起身行礼道:“小子也觉得自己的字羞于见人,只是自幼家贫,未得名师指导不得其门而入,还望老夫子能够多多指点。”
文老哈哈笑道:“好,那以后你就时常到我府上来,我来教你习字,顺便你我二人共同探讨一下这三国演义,一举两得。”
堂倌进来,秦掌柜告罪一声去外间招呼客人,楚铭就陪文老在雅间相坐。楚铭拿出朝廷邸报来读,这邸报是茶楼提供的,专门给说书先生当做谈资。这一期邸报上,有人奏报离水水情异常恐发水灾,希望朝廷予以注意,署名人是陈文。文老见楚铭放下邸报后眉头不展,于是问道:“小郎君,我看你眉头紧皱,可是有什么不对?”
楚铭不答,反而问道:“夫子可知道这陈文是谁?”
文老心下一思,答道:“这陈文应是工部下从六品水部员外郎,负责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导达沟洫,堰决河渠,简言之就是负责天下水利。”
楚铭将邸报递给文老,道:“邸报上说离水附近村民井下出现雾气,家畜躁动,是出现水灾的征兆,近几日又天气阴沉,恐有大雨。离水和衡阳城近在咫尺,一旦发水,难免成灾啊。”
文老面色转凝,沉声道:“楚铭,你认为可能发生水灾?这可玩笑不得,离水发灾,此事没有把握可不能乱说!”
楚铭也是面色沉重,犹豫再三道:“晚辈并无十分把握,只看这天色阴沉,云层厚重,不下则已,一下必定是倾盆啊!再加上陈员外郎邸报所述,只怕十之八九啊!”
文老抬头望望窗外天上满是灰沉沉的乌云,面色有些凝然。楚铭看到文老皱眉深思的样子,竟突然感觉到一阵威严,这难道就是上位者的官威,那这位文老到底是什么人呢。楚铭不敢直视,别过头去。
秦掌柜招呼完客人,进来看到气氛如此凝重,以为楚铭不知何处得罪了文老,慌忙对文老道:“可是小郎君言语冲撞了文老,小郎君年少,还望文老不要见怪。”
文老摆摆手,示意秦掌柜坐下不必担忧,又对楚铭道:“若真是近日天降大雨,离水发灾不可避免,楚小哥可有应急之法?”
文老对灾情自有分寸,此时却对楚铭起了考校之心。
秦掌柜心下纳闷,怎么又扯到离水水灾上了,这伏天已过,哪里来的水灾?
楚铭无法,自己这副身体原本是一介书生,哪里能够懂得专业的水利知识。只是总不能眼看着水灾将近却视而不见,活生生的人命比什么都珍贵,于是也顾不得以后可能无法自圆其说,将后世自己知道的那些排水防涝的方略一一道来。
“若真是天降大雨,首要则是稳固堤坝水位,最好用麻袋装土,省力易运;其次是备好钱粮,做好灾民疏导工作。水灾一旦来袭,灾民甚众,必然齐聚郡城治所。不仅会给衡阳城带来巨大救灾压力,亦存在安全隐患。所以一旦发生水灾,即命各地分散灾民,分开救护。”
文老听得仔细,不时用手指在桌上比比划划。
“最后则是做好灾民聚居地的卫生防疫工作,水灾过后往往是瘟疫横行,究其原因,是淹死的家畜虫鼠尸体无人掩埋腐烂乡间,传播疫病所致。灾民聚居地要打扫干净,定期洒生石灰防疫,还要教导灾民生水煮沸之后方可饮用。当然,晚辈所说的只是一些微末细节,至于大略方针,还是要以水部治水防灾条例为准。”
秦掌柜看楚铭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玩笑道:“小郎君能写出三国演义,已是让人咋舌,没想到对于治水也同样是有自己的独到见解,果然是博学多闻。”
楚铭也知道自己一介腐儒,说出这些有些让人奇怪,于是推说是从自己以前看过的杂书中所得。
文老没想到楚铭竟有些经世之才,所述救灾方略颇有见地,见楚铭不愿多说,想必定有隐情,也就不再追问楚铭这些东西自何书得来,之前主动邀请楚铭做客只是对三国演义感兴趣,此时却起了惜才之意。
“楚铭,这些东西你说得有些杂乱,救灾之事非同小可,不可轻忽。这样,今天就请秦掌柜给你放假一天,你回去将方才所述整理成文,明日我派人去你家中取,你看如何?”
秦掌柜也忙道:“小郎君不必记挂茶楼说书,既然文老说话,你放心回去就是了。”
楚铭以为文老关心水灾,想必在衡阳救灾一事上是能说的上话的。即便自己所说的能采用一分,也许就有一个灾民因自己而得救。楚铭忽然感觉心头澎湃,只觉得救助万千灾民的责任有一分是压在自己肩头上的,虽一分亦重千钧,于是慨然道:“小子敢不从命?”
楚铭告别文老和秦掌柜即刻起身回家,推开木门却见李宓独自坐在院中石凳上,垂泪不已。见到楚铭回来,李宓忽地起身,冷冷道:“小叔果真是整日在替人抄书?”
楚铭心里一慌,难道说书的事被李宓知道了。暗自镇定道:“李宓姐可是听到什么了?”
“小叔真是当我是聋子了,我是没听到什么,只是你的好兄弟来找你,还替你大肆吹嘘,现在你楚三国的大名已经名满衡阳城了。”
楚铭心下一凉,完了,东窗事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