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驶过青龙滩就来到汉江之上,汉江是南方最大的水系,发源于播于国境内的纳言卡拉圣山之上,自西向东贯穿昭武南郑两国数个道数十个州,灌溉了汉江两岸数万公顷的田地,是南郑昭武两国天然的边境分界线。和离水相比,汉江水势浩大,水流湍急,浩浩荡荡就显得气势雄壮了许多。
看着与汉江北岸毫无二致的村落田园风光,楚铭实在是很难想象这是两个正在展开生死大战的国家。
船行汉江之上,舟舸如织。
刺史府现在每天组织数以千计的大小船只往来汉江两岸,粮食、军械以及各种行营需要的后勤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往江南行营,河运繁忙,倒是活跃了山南道造船及和河运相关的行业。
到了汉江南岸,众人在码头驿所下船换马加紧赶路,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江南行营外围。
廉用一行刚刚能看见军营点点灯火,裴世沐就有些兴奋,一路上有关军营的东西东问西问个不停。楚铭也从来没有见过古代的军营,心里也是好奇地很,只是不愿意拉下脸像裴世沐小孩子一样问东问西。
江南行营是南征大军屯驻重地,戒备森严,明哨暗哨遍布整个行营。廉用一行人顺着通向大营新修的土路刚刚靠近,土路两侧突然冒出几个灰衣人影。
“站住,什么人擅闯大营!”
由于天色灰暗,帽遮之下灰衣人影面庞看不清楚,只见个个手持手弩对着楚铭一行人,弩箭箭头寒光闪闪,显然是军中杀人利器。
众人之前完全没有注意到黑魆魆路两侧会有人埋伏,随行钦差护卫见情况不对连忙亮出兵刃,守卫在众人前面,郑大、郑二却并不跟着上前,只是抽出飞骑军标配的横刀紧紧护卫着赵王殿下。
“住手,钦差大臣在此,尔等安敢放肆!”廉用一旁的一名随侍厉声道。
灰衣人影对望了一眼,却并不慌张,看来是训练有素地精锐之士,其中一人上前大喝道:“既然是钦差,可有何凭证?”
被护卫在人群中央的裴世沐显然是平时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被灰衣人的口吻激怒了,怒声道:“大胆,本王在此,难道还有假不成?”
楚铭心想,谁会认识你这个身穿随从衣物的赵王殿下。
灰衣人听到裴世沐的话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尔后还是没有理会这个随从打扮、自称“本王”的少年。好像是觉得廉用一身官服像是这一行人中官职最高的人,放下手弩,向身后打了个手势,后面几人弩箭向下移动稍许,紧张的气氛这才渐渐缓和起来。对面钦差一行随行护卫也放松了稍许,毕竟这些灰衣人一看就是军中精锐,一旦起了什么误会,他们可不能确保身后诸位大人的绝对安全。
前面的灰衣人也不想事情搞僵,微微拱手道:“卑职斥候队陪戎副尉,负责此地行营戒备,请钦差大人亮明身份,军法森严,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廉用脸上严厉不减,微一颔首,一旁的小太监忙挤开护卫,将一块牌子亮给灰衣人看。灰衣人接过牌子,擦亮火折子仔细看了一下,牌子制作精美,纹理繁复,倒不像是假的,不过谨慎起见,灰衣人还是打算回禀一番。
“诸位稍待,卑职去去就来。”说完快步向军营走去,留下的几个灰衣人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手弩,小心戒备着众人。
“邱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手下小校都能如此尽责,治军严谨由此可见一斑啊!”人群当中的文知庸感叹道。
廉用虽然面上严厉,心里对这个谨慎的小校也是颇为赞许。只有裴世沐心里兀自愤愤不平,不过既然文知庸对那个小校赞赏有加,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大概半盏茶的功夫,军营方向突然升起一道绿色光亮,阻在众人前面的几名灰衣人看到绿光马上让开道路,其中一人行了一个军中礼,道:“得罪了,诸位请过。”
看来这就是准许通行的信号了,楚铭心想。
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廉用向文知庸招呼了一声,挥挥手示意一行人继续前行。
众人继续往前走,楚铭注意到自己一行人走过之后,那几个灰衣人又重新消失在路的两侧,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之前竟然没有发现有埋伏,前面负责护卫的人员也觉得没有尽到护卫责任,再次上路之后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甚至有些风声鹤唳。晚风吹动,路两侧草木簌簌,搞得护卫们紧张不已。
听到前面有“哒哒”地马蹄声传来,前面护卫急忙停下紧张戒备。数息之后,几名简装骑兵呼啸而至,来到人群面前纷纷勒住绳缰,几匹健马“唏嘶嘶”而立,旋即马蹄落下扬起一阵烟尘。
几名骑士翻身而下,当前一人上前几步,恭声道:“镇国大将军帐下亲卫营致果校尉邱丁丁领大将军命前来迎接钦差大人一行。”
文知庸定睛一看,果然是那日在齐王府里见到的邱大将军的嫡子邱丁丁,文知庸对这个年轻校尉很有好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年轻人是镇国大将军的嫡子,前程远大,最重要的是邱丁丁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事颇有大将之风,为人处事虽然还有稚嫩之处但也算精明强干,是个可造之材。
廉用显然也认识邱丁丁,见到是邱丁丁前来迎接,也很是高兴。自己虽然是圣上指定的钦差,但邱靖毕竟是超品的镇国大将军,又是负责此次南征的最高军事长官,自己只是一个从四品的内侍省小小内侍,邱大将军能够让嫡子邱丁丁来迎接已经让廉用有些受宠若惊了。尽管知道邱丁丁能够前来迎接很大原因是因为文知庸也在队伍里面,但听到邱丁丁如此恭敬,廉用还是忙上前笑道:“那就劳烦小将军前面带路了。”
邱丁丁于是向众人行了个军礼,牵马掉头在前面带路。裴世沐在皇宫后院里待惯了,哪里见过几名骑士胯下如此雄壮的战马,见邱丁丁他们牵着马在前面带路,心里痒得不行,拉起一旁的楚铭几步上前赶上邱丁丁他们。
楚铭猝不及防,被裴世沐拉着冲到前面带路的骑士一行人当中,郑大、郑二两人见状也赶紧跟上。裴世沐眼中掩饰不住对这些手中牵着战马的骑士羡慕地眼神,但又不好意思开口。楚铭看到他那一副看到感兴趣的玩具的样子,心里好笑,忙向邱丁丁打招呼道:“在下是衡阳刺史府幕僚楚铭,这位是当今七皇子,赵王殿下。”
邱丁丁听到裴世沐的身份之后赶紧行了个军礼,裴世沐不在意地摆摆手,紧盯着邱丁丁的坐骑。
“我可不可以摸摸它?”说着也不管其他就伸手去摸。
这是一匹枣红色的高大骏马,马体呈流线型,四肢强健,鬃毛修长,头际一缕棕红色斜刘海,额间一道白痕,即使是楚铭这样丝毫不懂马的人也能看出这是一匹上好的战马。
“赵王殿下小心!”邱丁丁见这位赵王殿下自顾自去摸自己的坐骑,慌忙开口阻止道。
此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那匹枣红色战马好像不习惯其他人碰它,马上抬起前蹄向裴世沐踏去。事出紧急,裴世沐小脸吓得煞白,早就忘记了躲避。其他人也来不及反应,只有邱丁丁来得及一下扑开裴世沐,这才有惊无险地救下了赵王殿下。
那匹枣红色战马四处翻腾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后面看到这惊险一幕的钦差一行人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上前来查看裴世沐有没有受伤,廉用更是面色严峻,要是赵王殿下有什么些许差池,就算自己有天大的功劳也消弭不了圣上的盛怒。
裴世沐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撇开同样脸色苍白的郑大、郑二两兄弟,低着头不再说什么。
“郑家兄弟护卫赵王不力,到军营之后自去领四十军棍。”廉用显然对这次突发事件惊魂未定,转而怒气上涌。赵王殿下年少无知,行事鲁莽,自己不好说什么,惩罚郑家兄弟也算是对赵王殿下的一个小小警告,况且郑家兄弟护卫不力也是事实。
果然裴世沐听到之后脸上有些涨红,知道是自己的错,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廉用这才转过头来对救了裴世沐一命的邱丁丁谢道:“真是多亏了邱小将军机警,才让赵王殿下免于受伤啊!”
裴世沐也面带感激之色望了邱丁丁一眼,对这个不顾身险,马蹄之下救了自己一命的校尉好感大生。
邱丁丁抚摸着此时异常温顺地战马,不好意思道:“这都怪我没有提醒赵王殿下这是匹烈马,除了能驯服他的人,其他人是不让碰的。”
廉用哈哈一笑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正所谓宝马配英雄,小将军虎父虎子,只有这么烈的马才配得上小将军这身本领嘛。”廉用也是感激邱丁丁救下赵王,刚才惊险一幕真是吓坏了他,看来带这位赵王殿下出来真是惊险连连,自己在内侍省养出来的涵养功夫这一路上这么快消失殆尽。
既然赵王只是小小受惊了一下,没有什么其他大问题,众人也就继续往行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