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好奇,浣儿是如何做到的。
我自个备了一壶茶,坐在阁里,小心的观察着下头的动静,昨夜里也得知,玉国公已经抵达安陵城,再过一日必然能到鄙县。
约摸着,魏亭山也该要下手了,我便派遣暗香两人悄悄尾随魏亭山的人。
我正喝茶,安姑姑竟从下头上到阁子里来,附在我耳边悄声道:“暗香传来消息,鸟儿倾巢而出了。”
我眯着眼,唇角微紧,思量道:“我记得,明后日好像是魏亭山夫人的寿辰可是?”
安姑姑想了想,点头道:“确实如此,怎么?你想?”
寿辰么,好歹他们年事已高,这寿辰如何也要大办才是。我轻笑,将茶盏里的茶一饮而尽,“安姑姑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便着手去办吧,免得误了时候。”
安姑姑没有立刻应了去,伸手摸了摸茶壶,责备道:“你又把茶放凉了,还将凉茶一饮而尽,你怎就改不了这个毛病?”
她一边叨叨,一边夺走了我手里的茶盏,没收了我的茶壶。
不错,我向来喜欢将茶一饮而尽,尤其是凉茶。冰凉苦涩。大概是心上受了伤,再苦也苦不过心里。
“瞧着,等浣儿回来不好好收拾你!”她又斥了一声,夹声而去。
我轻笑不已。
这是我头一次进西京城。难免跃跃欲试,按耐不住。
这儿,就是娘亲生活了近二十年的西京城。还有那皇宫,西京的皇宫。
我坐在马车里头,撂着帘子,左右瞧个不停,像个孩子一般。今日是要到魏大人府上一舞,聊表心意,替魏夫人贺寿。
自然,与玉国公一事有关。魏亭山的杀手,已经到了鄙县。我一直未能了解,为何要等玉国公到了故乡,才要下手。
那些杀人发现了我的人,也未敢动手,只是潜伏在鄙县附近,伺机行动。而魏亭山也一定得到了消息,正在猜想要阻挡他的会是谁吧。
“把帘子放下吧,快到魏府了。”安姑姑说。
我便依她放下了帘子。魏亭山的府邸在西京城西,虽偏狭角落,素来有小隐隐于市之说,繁盛的西京城,偏狭才是安稳。
马车停在魏府后门,安姑姑早已买通了魏府的一个仆役。能够被买通的,要么是我们有恩于他,要么便是有把柄落在我们手里。而今日这个,便是倾城阁对其有恩。
我和安姑姑,还有倾城阁的几个姑娘,从魏府后门入,将马车藏在隐蔽的地方,离魏府后门不足十丈远。
接应我们的小安子说,今日魏亭山为她夫人请了最好的戏班子唱戏,再过半刻就会开始了,到时候府里一定很热闹,细微的动静绝不会被发觉。
我们跟着小安子进了魏府的后院。
小安子四处瞧了瞧,随后小声说:“今日府里热闹,这儿应该不会有人来,总管说倾城阁的舞放在最后头压轴,我瞧了瞧你们最多有一炷香的时间,可千万要把握好了。”
“小安子,多谢你了,你放心吧。”安姑姑从袖里取了些银子塞给小安子,他也不退让,直接收了去。
“几位姑娘千万小心,小安子先去了。”他说着,小心的迈着步子离去。
我左右看了看,来之前疏影探查过魏府的地形,魏亭山自个的书房,从来不许别人进去,就连他的夫人也不许。
书房的门,若无意外,必是上锁的。
“你们几个到前边院子里候着,如果出了什么事,就闹起来,一定要鸡飞狗跳,若没事,你们就安静的呆着,等我和安姑姑回来。”我朝姑娘们吩咐着,将火折子和鞭炮分放到她们手里。
今日喜庆,开宴一定会点些鞭炮来热闹热闹,这也是我们的最佳时机。
我和安姑姑,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从魏亭山的书房中找到他的账册。
魏府的院落大小错落,而魏亭山的书房,恰好是在西北角落的独院内,只有小小的一间书房,再无其它。
疏影说,每隔两个时辰,守房的人都会换班,等鞭炮声一响,守房的人就会换成我们的人,自然是易容而来。
安姑姑向独院探头望了一眼,又回过头对我说:“这会儿是两个人来回走动,我们先躲着,等待会换了人就过去。”
独院的小门口守着两个人,不一会儿又走过来两个人,四个人便聊了起来,像是聊得很开心。
安姑姑望了我一眼,显然后来的那两人并非是我们的人。
前院的鞭炮声响起,一时很是热闹,竟连欢呼雀跃的声音都此起彼伏。可再一瞧,那四人竟还站在独院门口。
“哎呦…”安姑姑冲了出去,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按着腿大声呼喊。
我忙躲进角落里。
她是想为我们的人制造机会。
果然,那四人都跑了过来,安姑姑说她是来献艺的,不小心迷了路,还扭伤了脚,不能动弹。此时,我们的人正来换班。
于是原先那四人便一同扶着安姑姑离去。为防万一,如果那二人还是不肯离去,再同换过班的人聊起来,那可又要拖一阵子。
等安姑姑他们走远了,我才从暗处走出来。
我朝他二人点了点头,随后走进独院。
小院布局极为简单,院内竟无丝毫花花草草,空荡的很,探头瞧着书房的门,竟没有上锁!一时惊讶。
魏亭山怎会放任书房无锁,使人趁虚而入?
我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推开,屋内有些暗,只是窗口渗透进几缕光亮,有几处是亮堂的。我小步的向屋内走着,正巧听到一侧有动静。
这一年来,我也跟随浣儿学了些功夫,虽成事不足,但稍有自保之力。我本想将那藏在暗处的人擒住,一转身,挥掌而去,竟被对方擒住,压至窗边。
亮光刺眼。
我一边吃痛,却被光亮刺眼,眯着眼也看不清擒住我的人是何样貌,正要开说话,他却先开口:“女子?”
他随即放开了手,退了几步。
我松了松筋骨,由亮处移至暗处,瞧了一眼那人的身影,脸庞仍是瞧不清楚。
“你是何人?”我询问。
瞥见地上,恰横躺着一本册子,敞开来,仔细一看,竟是魏亭山的账册。
他也是来偷账册的?
我眼疾手快,拾起地上的册子摇了摇,道:“你来偷账册?”
他冷冷道:“还给我。”
“我凭什么还给你,正好我需要它。”
我立刻转身,冲出屋子,来不及细想他究竟是何人。他果然追出来,却被门外的人拦住,我赶忙加快脚步离开。
前院正如火如荼,热闹极了。我寻见自个的姑娘,立刻凑了过去,账本早已收入囊中。
我拽住一个姑娘,将账本偷偷塞进他怀里,要她借故生病,先离开魏府,不必上台一舞。安姑姑定在外头接应。
我和姑娘们凑在一起,眼看就要上台了。
有一名男子匆匆忙忙跑进前院,四处张望,我小心的窥了一眼,他大概就是在书房里的那个人。瞧他的衣服虽算不上华贵,但绝非寻常人家。
我赶紧低了头,不再瞧他。
小厮唤我们上台,台下头一排坐着的,应该就是魏亭山和他的夫人。我也细细看过,魏亭山有三个儿子,只是在刘先生的资料里,只有魏子房较为出众,其余两个儿子均是泛泛之辈,不足为谈。
左右两侧的男子,因该就是魏亭山的两个儿子。
我垂首低眉,登台一舞。
转身间,恰好瞧见第二排的空位上多出一个人来,正是那个追过来的男子。首座的妇人回头与他攀谈了几句,看样子极为亲昵。
他似注意到我的目光,也望过来,随后一愣。
我将视线移到别处,他怕是认出我来了。
我又瞥见他附在首座男子的耳边,小声了几句,那男子脸色大变,我瞧他衣着,应是魏亭山本人。
情形有变,我朝姑娘们使了使眼色。
她们遂将怀中的鞭炮与火折子取了出来,一起点着,扔下了台,一时乌烟瘴气。
“把她们捉起来!”
立刻有人大吼了一声,前院里便乱作一团。
我拉着姑娘们慌忙下台,四处逃逸。可却未果,那追过我的男子竟立刻找到了我所在,捉住了我的手臂。
一片狼藉过后,烟雾也被挥散了些,魏亭山见我擒住,立刻走了过来。
“子房,究竟怎么回事?”魏亭山打量了我一眼,随后问捉住我的男子。
原来,他竟就是魏子房。
“父亲,我见她偷偷从你的书房里出来,就赶忙追了过来。没想到她竟是倾城阁的人。”子房答。
“兮姑娘,老夫素来与你无瓜葛,你为何私闯老夫的书房。”魏亭山质问我,并伸出手掌,厉声道:“叫出来。”
我盈盈一笑,道:“魏大人,你认为东西此刻还会在我身上吗?”
他一时愣住,气极,竟挥起手掌。
“父亲,莫急!”子房忙道,又看向我,“有人接应你?”
“公子聪明。”我淡淡道。
原本我就未想着要全身而退,我来不仅仅是要盗取账册,亦是要见未亭山。
我瞥了一眼左右,竟是宾客家眷,我低低道:“魏大人,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
魏亭山转了转双眸,终于点了点头,道:“子房,带她去书房。”
我抬眼瞧了一眼一直跟在魏亭山身边的妇人,她应该就是魏亭山的夫人,西之琳。看她神色慌张,看来账册的事情她也是再清楚不过。
魏子房押着我,将我送进魏亭山的书房。
书房内,除了魏亭山,便是我和魏子房了,就连魏夫人,都未曾继续跟过来。
“子房,你先出去。”魏亭山道。
“可是,父亲…”
魏亭山挥了挥手,阻止子房继续说下去,“我自有分寸,你退下。”
魏子房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又看向他父亲,点了点头,退出书房。
魏子房为人正直,现在细细一想,他会偷偷跑到他父亲的书房,还偷了账册来看,必有深意。今后,若是能为我所用,岂不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