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西烽仍稳坐与桌前,不动分毫,我只望着桌子,低低瞥了一眼来人。
此人正是坐在西琅寰身侧的男子,原来他竟就是西锦之。
“西慕王,家父想见一见兮姑娘,不知西慕王与姑娘可谈完了?”他的声音低沉,不容置喙。
西烽不为动容,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品茶,啧啧道:“兮姑娘的茶,果真是上品,要比之王府里头的,强的多。”
西锦之见西烽丝毫不理会他,一时也有了怒火,气冲冲的走到附近来,道:“西烽,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违背父王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转过身子直直瞧着西锦之,缓缓道:“我并非违背摄政王的意思,只是我和自个的侍妾说些私密话,还未说完,总不能讨了我们二人的时光吧。”
侍妾?
不仅我诧异,竟连西锦之也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侍妾!你不是今日才见她吗?”
西烽心里在想什么,我捉摸不透,自然西锦之也捉摸不透。以往不乏有宵小,为一睹我容貌,据为己有,竟雇了人来夺我。
可倾城阁实在不是泛泛之地,谁夺得去。况且我亦不是风尘女子,哪里容得别人玷污。可如今西烽的意思,是要娶我?
“西慕王,这话可不能随意乱说,你府里有侧王妃,亦有侍妾,怎么平白无故的又要了这倾城阁的兮姑娘,你可知欺骗我父王是何等大罪?”西锦之言辞凿凿,似有得意,谅西烽亦不敢期满他。
西烽放了茶盏,起身,直对西锦之,朗朗道:“我自然是要娶兮姑娘,今日来正是挑选良辰吉日,不过是在下头演了场戏罢了,此事我还不想声张。可如今,我不愿自个儿的女人,去见摄政王。”
为何不愿?细细一想,西琅寰定是在何处瞧了我的画像,发觉我同娘亲有几分相像,才自个来瞧瞧。我倒是不怕他对我不利。
若是西琅胤,我倒要顾忌几分。他对娘亲有情,也据说是深爱着娘亲,若见了我执意把我当做娘亲,要我委身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我是委实的不肯。
他权大势大,且不可冲动。
所以,今日西烽便放了话出去,说要娶我,他人也休想妄想。
堂堂掌国大臣西琅胤,总不会跟慕王抢一个小小的侍婢吧。
我正想着,西锦之已经气的红的脸,鼓着嘴说不出一句话,瞧这样子还有些可爱。他大概比我年长四五岁的样子,他出生的时候,恰好赶上南桀与西景战于江南。
此战我有所耳闻,是西京的公子率兵退敌,而楚弋笙当时不过是南桀的大将军,竟被公子一剑拒之千里之外。自此于南桀养伤,直至公子失踪,才挥兵下薄江。
也因此,后来,公子为西琅寰的儿子取了一个锦字,亦有锦绣山河之意。希冀西景安享太平,锦绣山河风光无限。
瞧我,竟又想的远了些。
我亦起身,朝着西锦之微微行了个礼,轻声道:“这位公子,小女子已经是王爷的人,实在不便随公子而去,还请公子替小女子答谢摄政王的赏识,只是小女子担当不起。”
西锦之已气的说不出半句话,冷哼了一声,只好佛袖离去。
小厮立刻收拾起碎落的门,半边门都被西锦之砸坏了,莫要说他是摄政王的儿子,换做了旁人,我定要叫他赔钱不可。
我暗自咒骂了几句,才去瞧西风,问他:“我知道你是好意,可如今你说要娶我,可要如何收场?”
“自然要娶你。”他微微一笑道。
“啊?”我阿了一声,他便笑的更深。
他走到我面前,执起我双手,温柔道:“若是他没有闯进来,我也打算同你说此事了,这一年来我一直暗中关注着你,今日也算个契机吧。”
“自然要娶你。”他微微一笑道。
“啊?”我阿了一声,他便笑的更深。
他走到我面前,执起我双手,温柔道:“若是他没有闯进来,我也打算同你说此事了,这一年来我一直暗中关注着你,今日也算个契机吧。”
我被他一席话,震的不知东南西北。于我心中,对他自是有个好印象,黎山之上他帮我解围,又是娘亲故国的人,曾给我一份慰藉。
更记得他温润双眸,动人温情
可如今他说要娶我,在此等形势下,又是隔了近两年后的头一次会面,实在令人费解。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微笑问:“若不为形势,不因西琅寰亦不因西琅胤,你还是要娶我?”
他笃定的答:“是。”
“为何?”我复问。
他轻笑起来,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尖,轻吟:“流白靓雪,一往情深。”
他微微一笑,只留着一句话,便潇潇洒洒的离去了,独留我一人在这阁子里。
我素来谨小慎微,这一年从未有风波,而今日却突生变故。且不说西琅寰和西烽同时到来,再不说今日这场闹剧。
只怕王后的日子将要麻烦起来。
我吩咐安姑姑今日倾城阁闭阁,一概不接待。浣儿离去不过几日,如今要回来怕是还要等上半月。
前几日刚得了消息,西景玉国公卸甲归隐,辞去官职,欲回老家休养生息,从此不再踏上朝堂。玉国公乃是一代忠良,拒倾城阁所悉,是朝中有人故意要挟玉国公,并加以陷害。
才不得不落了个归隐一说。
倾城阁闭阁后,我同安姑姑从我闺房的密道里,通往底下暗室,便是我倾城阁最大的依靠,网罗天下情报之处。
将所有资料和文献一一分类存留,皆存留三份,其中一份留在倾城阁,另一份送往秘密山庄,其余的便都在这暗室之中。
倾城阁三番扩底,也是为了这底下庞大的暗室不被发觉。
我和安姑姑取了关于玉国公的所有知悉,尽数陈放在桌上。负责暗室情报的刘先生说,玉国公与昨日从西京城出,其子向上请旨,护送父安然回故里。
玉国公的儿子在朝中暂职禁卫军守门将领,并非要职,可朝里就是容不得忠厚之人,我们的人打听到,已经有人下了杀手,这两日便会有行动。
原本浣儿不在,此时不宜有任何行动,只是眼下迫切需要护的他父子周全。
安姑姑拾起玉国公的画像,左右端详起来,道:“玉国公年近60,双鬓花白,如今身上又有疾,料想此刻还未走的太远,故里像是在鄙县。”
我点头道:“不错,是鄙县。”
“为何不叫西慕帮咱们一帮?”
我摇头,叹道:“西慕王和玉国公在朝堂上并没有过多的来往,若是牵扯上他,不被人发觉还好,若是被他人知道了,一定会联想二人之间的关系,如此一来,把他二人又推上了更不利的地步。”
“那,仅凭咱们,如何帮的了?”安姑姑略显忧愁之色。
“你瞧。”我将手上的信递给安姑姑,缓缓道:“如今一看,会对玉国公痛下杀手的,也就只有魏亭山一人了。”
信上所说,是早年里玉国公不顾二人情意,对魏亭山之子依法.论罪,落得凌迟之刑。魏亭山是玉国公旧友,早年地位低微,如今却是刑部的执掌者,不可同日而语。
况二人政见不合,时常争得恼羞成怒。如今的玉国公,手里还攒着他的一些罪证和贪污之证,若不斩草除根,必留后患。
至于朝堂上其它人,亦可借魏亭山之手,永绝后患。
西景衰败,忠良之辈,早寥寥未几了。如是,保住一个便是一个。
我不忍娘亲故国,就此沦陷无救,况且依我看,近几年,西景必然易主,自然西烽是最佳的人选。如今我一展筹谋,便是为了今后。
今时今日的楚兮,再不是那个只会耍小聪明的楚兮,若要做,便要做大。
“安姑姑,去叫刘先生把魏亭山所有相关的资料都取来,抓住了他的把柄,我们便好下手。”
我将玉国公所有的资料收起,细细琢磨。又吩咐了一句:“去探查一下,如今玉国公行至何处了?”
“是。”
暗室里立刻忙碌起来,竟连安姑姑也忙的四处走动,如今人手不足,可怕是有外人渗透进来,一直便没有扩充人员。
刘先生将魏亭山的册子摆在我面前,遂放了一盏茶,悄声离去。
刘先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少说多做,实在令我欢喜。他是跟着安姑姑的老人了,最为放心不过。
魏亭山,现已五十有一,年事已高,其子魏子房如今已入刑部,必将是未来刑部的主人。不过这个魏子房,却是自命清高,时常与其父意见不合,年少时曾冒名参加殿试,想靠自己谋取功名,却被其父打压。
魏亭山之妻,西之琳,原先是位小公主,乃是平安帝侧妃之女,后赐婚给魏亭山,现今四十有五,寿辰就在七日后。
我仔细看过,魏亭山倒是有些把柄被搜集到了,西景国对于大臣流连风流之地管制颇严,若是有大臣沉迷于花天酒地中,按结党营私罪论处。
这是西景律法最为特殊的一则。
魏亭山虽年事已高,但多年前曾与一名青楼女子结缘,并允诺要娶她为妾,只不过后而背信弃义。年少时的风流韵事,便成了如今最大的祸害。
我弃了手里的册子,抿唇一笑。
这倒是好办了。
倾城阁闭阁五日,今日开阁,仍是凤儿姑娘坐于玉石台上抚琴,那些文人便在下头作画写诗,雅意甚高。
昨夜里,暗香疏影四人探亲归来,说是浣儿陪着流白靓雪回老家去了,还要过些时日。
暗香疏影不过是个代号,他们四兄弟是为我办事最久的,自然不敢怠慢,早早就归来了。他四人的武艺也颇高,至少比浣儿那个丫头要高几分。
浣儿毕竟是女流之辈,当初笼络他们亦不是靠武力,只是如今他们倒是十分听浣儿的话,多过我这个真正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