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个说法”的念头让我的执拗又开始在血液里产生作用。秉持着《秋菊打官司》的轴劲儿,我又一次拨通了广东台的电话——找台长!
台长并不是我想找就能找的。几番周折,我的电话总算打到了台长秘书办公室。当我提出要求,想见见台长的时候。对方的回答礼貌而直接:“请问您有预约吗?”我又一次像祥林嫂似的把我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请她无论如何让我跟台长通一次话。对方沉默了一下。我猜她作了一番思想斗争,再确定是不是要帮我这个忙。
如果她断然回绝,我的希望就彻底破灭,我又一次恳求她。
“好吧。”对方终于松口。几秒后,我听到了何日丹台长的声音。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之前练习不知道多少遍的说辞现在怎么也找不到,我该说什么?
“何台长,我是某人艺术策划的马松,之前让肖主任把我们的样片送过去,不知道您看了没?”
我在台长的眼里跟其他的节目制作公司没有什么区别,想尽办法联系到他,向他推销节目。他只是客套地跟我说了几句就要挂掉电话。眼看着最后一线生机就这样溜走,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地对着电话里喊出来:“何台长,我从北京来不容易,求求你看一眼我的节目吧,就算我的样片不好,但我也希望你能看一下。”
估计是从来没人这么跟他说话,他沉默了。然后突然笑着说:“那你带着样片过来吧。”
这一句话,对我这个已经被逼到绝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大赦天下。我慌不迭地答应下来,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根本拿不住手机,一时间没了头绪,不知道该干什么。翻找出总监的电话,告诉他,电视台的台长答应见我们了。他当时在电话那头先是一愣,然后也特别高兴地告诉我,让我先过去,他随后就赶到。绝处逢生的感觉让我堵在胸口的闷气退了一半,二话不说直接杀到了电视台,可当我真正站在台长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又退缩了。
现在进去还是等总监来了再进去?
我这个小孩子,台长看到能信吗?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开玩笑的?我满脑子的不确定又一个个气泡一样冒起来。我站在门外十分钟,想象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盼望着总监快点出现。等不了,我硬着头皮敲开了何台长的办公室大门。我从他的眼睛里很明显地看出,他对面前这个小孩子有着无数的不可思议和好奇。可能是要探究这个好奇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他拨通了总编室的电话,并把我的样片交给了总编室的林主任。
我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面前的台长,与其说我怕台长,不如说我怕面前一个活生生的结果,虽然刚刚我还堵着口气,希望可以见到台长,讨个说法。可现在真正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我实在是没有勇气面对,如果他真的拒绝我……我实在不敢想下去。
何台长问我为什么想要做电视节目,为什么会选择广东卫视。我就像面对高考一样把自己知道的、自己听说的,看电视多年的“心得”一五一十全部搬出来,我当时也不管自己说的这些话究竟有多少切中了要害,又有多少是文不对题。只要能把所有的问题填满,我就觉得有了安全感。这样的心态像极了考试的时候,面对自己不确定的题目,就想法用字填满,看着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心里踏实。
五十五分钟的样片时间是那么漫长,何台长针对样片提出的问题也越来越专业,一开始我还能勉强应付,越到后面,我越发觉得吃力。我心里念叨着总监为什么还不出现啊。我真希望这时候他能像超人一样出现,救我于危难之中。
何台长一直快进着看我们的节目,我的心跟着快进也在不断加速。我在祈祷着,慢一点儿,慢一点儿,好好地看看我们的节目。可是那个快进符号却越变越大,带着我的血压直线爆棚。
我为了掩饰紧张和尴尬,也希望能够吸引何台长的注意力,能够放慢快进的脚步。于是我不停地介绍节目的初衷,用尽我字典里所有能够赞美的词语赞美主持人周瑾姐和那些漂亮的助理主持人MM们。
可是我的努力显然白费了,很快节目就结束,谢谢观赏了。何台长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我也安静下来。可是我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却大得能够震痛我的耳膜。我怀疑当时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听到了我的心跳声。我那紧张时带着点儿希望,又已经做好失望准备的纠结心情,类似一个将死之人在等待最后宣判的状态——不是上天堂就是Go the hell。
这时候,林主任突然说了一句改变整个战局的关键句子:“其实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娱乐节目。”就是这样无心插柳的一句话,成就了我们这个节目。何台长点了点头,节目可以做,但是广东台还是希望节目里要加入他们台里的主持人,一个叫吴瑕的女孩子。
吴瑕?按何台长的说法——一个普通话只比我好一点儿的女主持人。这是玩笑话,但是在我看起来这就是一个巨大的转折点——有门儿。后面的状况就在我那个起死回生、招招摇摇的希望里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事情的起承转合,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一会儿天堂,一会儿地狱。我从台里出来就跟洗了桑拿一样腿脚发软。希望这个事情真的有了好的转机。从筹备节目到现在身在广州,我的心里已经没有太多笃定的勇气,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安慰自己说,希望这次会好起来,希望这次有机会。“希望”成了我心里每天必须要说的台词。
在林主任的介绍下,我见到了吴瑕。我们的见面氛围很奇怪,我邀请她吃饭,可是她却把她的妈妈也带了过来,这让我觉得这个女生很有意思。也许就是她这样有点儿无厘头,又有点儿单纯的个性让我们短短的时间里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甚至我很快就知道跟她共事多年的同事都不知道的小秘密。很庆幸,我的生命中又多了这样一个“没有大脑”的女人成为一辈子的朋友!我们的广州之行终于在跌宕起伏中顺利完成了任务,虽然不能说是凯旋归来,至少带回了很多好消息。
可是,真正的角逐才刚刚开始。
加了主持人,之前的名字显然不再适合,于是节目正式更名《天使明星汇》。我人生的第一档节目也正式进入了操作阶段。
虽然我们已经跟电视台达成协议,可是真正对这个合作有发言权的还有代理广告的广告公司。他们掌握了一个电视台真正的经济命脉,所以能不能成,还要看他们的“脸色”。节目几经修改,但是他们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一切都悬而未决。这样不知道时间、不知道结果的等待是最让人痛苦的。
我根本就没办法给参与其中的所有人一个明确的答案。节目是我一手攒出来的,可眼看着在这正要瓜熟蒂落的节骨眼儿上,却一直没有下文。我面对每一双渴望的眼睛,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等等,可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啊?无形的压力把我压迫得无法喘息。
虽然吴瑕一直在以我“内线”的身份帮我打听消息,可是等待的日子过得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总算熬到正式谈判的时候,新的问题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广东卫视虽然答应了我们的节目立项,可是制作经费却是少得可怜。跟我们的预算相差了好几万。这样的局面显然让等待了很久的人们十分失望。
当我跟杨长岭说了情况以后,他很明确地告诉我,为了保证节目质量,这个价格他是坚决不能开工的。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这我很清楚,这点儿费用根本保证不了他对节目的质量要求。他的退出我觉得无奈,使得我必须寻找新的团队。
由于经费不够,我提出了“一分钟广告”的要求,这样的加码要求,我知道很为难,可现在的状况之下我必须这么做。我一方面寻找新的制作团队,一方面等待着最后的谈判结果。北京,我跟周妈住在一个不足二十平方米的小房间里。我们相依为命。在我最孤单无助的时候都是周妈在鼓励和安慰我。虽然生活算不上好,但那段时间是我在北京最快乐的时候。我是一个天生害怕孤单的人,那段时间周妈陪着我,让我不再孤单,让我在北京有家的温暖。
这天下午,我做了一个梦,梦里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竟然来看我。这样的梦,在这个时候显得那么机缘巧合又玄妙万分。我突然从梦中醒来,告诉周妈我梦到爷爷奶奶了,我觉得他们可能给我捎来了好消息。话刚说完,还是热腾腾的时候,总监的电话已经到了。广东卫视终于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并给我们签订了最终的合约。
我抱着周妈大笑,然后哭了出来。
眼泪里没有委屈,只有感慨,回首我这一路的坚持和等待,为的就是这个电话,为的就是这个梦想,今天它终于成功,之前的等待和煎熬、压力和纠结,在这一刻都化成泪水让我狠狠地哭出来。
我看着周妈,周妈看着我,来时一路的不易、一路的委屈,还有在广州煎熬的那几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我有太多的话想说,告诉周妈,告诉爸爸妈妈,告诉所有的人,告诉他们,我之前是多么不易、多么委屈。如今我又是多么开心。扬眉吐气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而畅快。
我的第一个节目——《天使明星汇》正式上档了!
从唱响汉中到广东卫视,我用了一年时间完成了自己人生的飞越。在这一年时间里,泪水、汗水不知道流过多少。但我最终战胜了自己,坚持到最后,我打赢了人生中的第一场战役,这一仗很辛苦,但我很快乐,因为梦想照进现实的一刹那是我最幸福的时刻。
未来的路该怎样走?我不得而知,我只能对自己说:马松,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