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周瑾姐见面,我很紧张,看着周瑾姐微笑着走过来,打招呼坐下。我很忐忑地讲述了所有节目的构想,她在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开始仔细研究策划案。电视里的周瑾,活泼,让人觉得很有活力。而现在的她,知性魅力有一种别样的美,简直让我看呆了。她告诉我们,她觉得这个节目策划案蛮好的,可以试试看。这对我来说,无疑是个惊喜,没想到她会那么快答应下来。
毕竟是一个没有做过节目的公司,毕竟她对面坐的是一个孩子,毕竟她现在要去拍一个生死未卜的样片。一个做电视多年的主持人,完全知道这件事情里藏着多少风险。她微笑地点头答应了,反而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既然她答应了,那还需要一个男主持人,有谁能是周瑾姐最合适的搭档呢?
我郑重地坐在周老师面前,告诉他,我想试试看,让我做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和周瑾姐搭档。周老师沉默地看着我,那眼神告诉我他并不确定以我的能力可以胜任这个工作。
我也知道他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加优秀的男主持人来承担这个任务,但是看着这个节目从无到有,从最初到现在,我愈发希望自己可以更多地参与到这个节目当中。它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机会那么简单,更大意义上应该是我的一个梦想。
周老师在思考很久以后,终于答应给我一个机会,至于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就要看这次样片的效果了。现在说起来,显得那么轻松自在,可是当时所有的人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特别是我。样片决定我们能否成功,主持人则决定样片能否有好的效果,而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却成了这一切的关键点。
无数的未知数呼啦啦地冲着我飞扑过来。每天都紧张忙碌地为录制样片做着前期准备,而每天也有无数的万一在脑中盘旋。万一节目不好、万一卖不掉、万一……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让很多看似简单的事变得千头万绪。本来简单的流程也因为牵扯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变得纷繁复杂起来。录制样片,需要录音场地和相关的演职人员。这对杨长岭这个做了多年综艺节目的导演来说,并不是很大的问题。真正困扰我们的问题是明星嘉宾该找谁?
明星需要曝光、需要宣传,上节目是理所应当。可是我们这是一个生死未卜的样片,没有哪个艺人愿意浪费时间陪着我们来为这么一个未知数下赌注的。如果只是单纯地按照制作费用去找嘉宾,费用又高得惊人,显然下那么大的本钱在样片上,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纠结我们的时刻又一次来临了。
每一个充满希望的电话拨过去,得到的却都是失望的答案。每一次托关系拉人情去谈节目内容,最后都被委婉地拒绝。我第一次领教了这个世界现实功利的一面。如果我的节目上档,也许这些明星甚至愿意不收分文地露脸捧场,可谁会把宝押在一个也许永远没有人知道的样片上。终于在历经万般拒绝后,我们找到了两位嘉宾——程前大哥和刘承俊。
程前大哥能够帮忙,是靠着和杨长岭多年的交情。当年他们可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如今程前大哥友情站台,让我感受到这个圈子里少有的人情味。刘承俊更是没话说,一个韩国明星在中国打拼,愿意帮着我们录样片,让我超级感动。
现在,明星确定,主持人就位,场地准备就绪,演职人员全部到齐。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二级准备,三级准备——发射!”
让我给你们来点儿震撼瞧瞧!呵呵,一口气录两期样片,是不是够豪气的?当时觉得挺得意,现在真正做了电视,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个冒险的游戏。万一不成,几十万就这么被我当一场游戏玩过去了。
“冲动是魔鬼啊!”
录影当天,其实很多地方都让我感动和充满信心。程前大哥和刘承俊都尽力配合我们,以完成我们设置的环节。周瑾姐机智地问答应对,爆笑百出的环节设置,大家专业有序的分工,让我们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反倒是我这个新晋男主持,第一次真正进棚录这么大型的综艺节目。我机位不晓得、走位不知道,让制作人和导播简直头疼到晕倒。还好周瑾姐能够很大气地掌握现场的一切,让我这个小弟有惊无险地度过样片阶段。
专业的就是最好的,这个话用在最后成片的效果上来说,分毫不差,主持人很专业(当然我刚开始很紧张,可以忽略不计),嘉宾很专业,制作团队很专业,整个节目呈现出来的效果很像模像样。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我们尽了最大努力。
看着努力的成果浓缩在眼前这么一盒带子里,拿在手上,沉甸而让人安心。这是我们日夜奋战的成果,可是究竟能不能得到认可,有没有人欣赏?变成了下一个即将揭开答案的谜题。从北京到广州1967公里,飞机只要三个半小时。可这三个半小时旅程的那头等待着我的究竟又是什么?
我一直反复温习着之前样片里的内容,模拟着跟广东电视台高层会面,该怎么沟通,该怎么说服他们,我把腹稿进行反复修改。这样的功课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就算去汉中电视台,或者最初去略阳电视台做自我推荐,我都没有这么演练过。毕竟这个样片包含着太多人对我的信任和希冀。就不说别的,几十万的投资对公司来说就是一个不小的压力。可是现在,这种压力却变成了对我之前一些行为的支持而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把自己逼上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路上。
被逼入绝境,让人觉得痛苦,可往往在绝境里,人才会想着为了一线生机奋力一搏。若不是这么一纵入渊的决心,谁也不会愿意舍弃一切得到的去换一个未知的命数。而我现在似乎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下了飞机,我们就急忙联系广东台,可是等到的答复却是等台里的时间安排。这句话就好像判了自己一个无期徒刑,真的是遥遥无期。
住进快捷酒店,从窗户望出去,这个灯红酒绿的大都市笼罩在夜幕的霓虹里,恍恍惚惚,不像真实的世界。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不确定感积压在心里,慢慢地堆垒成烦躁难安的心情。
广州人号称“天上飞的不吃飞机,地上跑的不吃火车”的大无畏的美食家精神我早有所闻,换作平时,我也许会为了体会这样的精神而出去大快朵颐。可如今,我宁愿守在旅店里,守着电话、手机等一切可以得到任何蛛丝马迹的信息通道。
时刻准备着。
我不想失败,也不希望失败,更不能失败!或者说现在,我的字典里“失败”那一页必须得撕掉。为了成功,我必须付出所有的努力。我一定要打赢这一仗。
等待只能让自己被动挨打,主动出击才能让自己处于一个有利的位置。这个战术曾是老一辈革命家在游击战中总结出来的,现在被我灵活运用到了实践中,我首先联系到之前一直与我们接洽的总编室肖主任。可是看过我们的片子,他只是简单地问了一些关于节目制作上的常规问题就不再深入。这样稍微冷淡的互动让我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是不满意,还是不好看?
我从模棱两可的语言里尽量捕捉一切可用的信息,可是肖主任只是答应将样片交给相关领导看,然后就让我们回去等消息。
等消息?我超强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等消息”可能是无限期的等待。我脑中突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我们的样片和其他样片一起被堆在无人理会的仓库里等待着被灰尘覆盖。我努力让自己镇静,把悲惨的画面从脑子里赶出去。怎么办,整个事情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我觉得很棒的样片却让广东台的领导没有没有一点儿新鲜感。
直到后来跟广东台合作后我才知道,广东靠近香港,他们的资讯多与香港同步,所以与内地的明星嘉宾相比,他们更喜欢也能更接受以粤语为主的港星。对于我们这个由内地主持人主持,以内地明星为嘉宾,普通话以及普通话为主的笑点组成的节目,一时之间,他们很难接受。
从电视台出来,接到了“等消息”的最终命运,我简直是丢了三魂七魄,不知道该怎么回北京向周老师交代。总监看出了我的“落魄”,他一直在安抚我。而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办、该怎么交代。想到周老师失望的表情,我就觉得心慌。“等消息”就等于告诉我们,一切已经到此为止,之前所有的努力也都到此为止。
晚上回到宾馆,周老师打电话过来,问我情况如何。我结巴了半天,心跳加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敷衍地告诉他,情况不错,台里让我们等消息。慌张地挂了电话,我坐在那里半天才回过神。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广州这座城市显得如此陌生。我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的压力,那时候的我好想回到学校去做一个普通的少年。近四十万的制作经费压得我喘不过气,公司所有人的冷嘲热讽更加让我不知所措,我该怎么办?
我开始抱怨,抱怨自己为什么会铤而走险?为什么会选择本不属于我的事业?抱怨凭什么其他学生都可以在学校里无忧无虑的生活,而17岁的我需要面对这么多压力?我真的快崩溃了!总监告诉我,明天他先去珠海拿点儿东西,让我在广州等他,然后一起回北京。这样的决定表示他已经放弃了,因为结果对他来说已经定了。这场属于我的梦想战役难道真的要以我的失利而告终?我第一次的电视梦就这样走向破灭?
一夜的辗转反侧,我早早就爬起来,对着行李箱发呆。我真的很不甘心现在就收拾行李打道回府。就算是灰溜溜地回去,我也想见到真正负责的领导,听他亲口把我否决掉。否则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北京,我实在觉得太窝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