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侄怎在此呢?”贺长英漫不经心的问。
秦淮眯着的杏眼看不出什么神色,不过她的口气似乎很温和,“侄儿只是在为自己的友人抱不平。”
“哦?你的友人?老夫怎不知侄儿还有友人在此地?”贺长英依旧一副心慈面善的嘴脸。
“呵,侄儿当初全然靠着他们才未被杀,如今他们一同陪着我被贬到此地当劳奴,所以他们即是侄儿的属下,也是侄儿的友人。可是如今他们却要死了。”秦淮回的很淡定,就连最后一句也说得极其淡然。
话毕,贺长英呵呵笑了起来,嘶哑的声音从喉中滚出,听起来很是滑稽。不过秦淮没笑,她这下倒是板起了一张脸,“贺叔伯笑什么,他们如今要死了,秦淮不能不管。”这话却说得好似撒娇一般。海七搞不懂了,一个是老奸巨猾,一个年龄虽幼却是城府极深,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倒是万分的和谐,可是谁知道他们各自葫芦里买着什么毒死人的药。
“侄儿,你不是说,他们是刘骏身边派来监视你的人么,杀了有何不可呢?”贺长英此时已走到碧林、常亭面前,那张笑容看起来是多么的阴森。他身后的两个人在听到他的话之后显然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秦淮。秦淮抿了抿嘴唇,她的确料到贺长英会这么说,但是若是自己再如此帮下去,恐怕他就会怀疑他们,到时候杀他们就成了这个老狐狸控制自己的把柄,她不能让他反过来将自己的军,就算有人牺牲。
秦淮深吸一口气咬住下嘴唇,先后扫了碧林和常亭一眼,然后转向贺长英,她缓缓走过去,俯身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贺长英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锐利如鹰的目光剜过碧林和常亭的身上,然后握住秦淮的肩头笑道:“侄儿说的是,那我们便先回去再说。”
贺长英依旧是那张极普通的笑容,只不过在碧林他们的眼里却几近沦为****好色的荡笑,这话语这笑容,难道秦淮她想?!!碧林瞪着欲要转身同贺长英一起离去的秦淮,那人却回了一副苍白的笑颜,用嘴形告诉他,‘别反抗,会救你们。’然后便转身离去,那一刹那,碧林觉得这个人她曾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们,他们对她有利。可他却明明觉得,他们反而在无时不刻的拖累着她,何来反过来救她一命之说?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将你们的木牌全交出来。”海七吆喝了一声,然后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他们便上前去取这七个人的木牌。碧林朝常亭望了一眼,见他眉宇间逗留着犹豫之色,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想到秦淮刚才的模样,吸了口气,侧身对常亭说道:“先将木牌给他们,秦淮一定会来救我们的。”说罢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木牌捏在手中,清冷的脸上泛着坚定之色。
常亭拿着木牌的手顿了顿,落到碧林脸上的目光有些冷嘲热讽,“你就这么肯定他会来救我们?说不定就是顺水推舟将我们都杀了。”碧林闻言沉默了片刻,嘴角划过一丝笑意,他突然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对一脸不解的常亭说道:“她欠我们一个人情,不会杀了我们的。”
“什么人情?”常亭蹙起眉,不觉得是之前秦淮将罪行强压于他身上的这份人情而是另有隐情,至于这个隐情是什么,显然眼前之人知道,于是他便问了。碧林思量如今不是时候告诉常亭常云的事,所以他挑起眉,神秘的说道:“到时候你自会知道。”他说完这话的时候也不由愣了愣,这口吻竟是和那个丫头有点相似了。
秦淮回到府衙,脸色就又变了三变,“贺叔伯莫是想打草惊蛇?”
贺长英见秦淮脸色不佳,便摸了摸他那两撇小胡子,笑道:“侄儿你有所不知,有些事情,叫做先下手为强而不是打草惊蛇。”秦淮眯起眼,脸上划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侄儿懂了。”
这四个字简洁明了,她澄清的双眸里也映射着原来如此的恍悟,但是她眼前的贺长英倒是被她的反应给搞糊涂了,他觉得这只刺猬有点棘手,所以时间是最好消磨她锋芒的武器,但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错了,这只刺猬不仅有点棘手,还有点难以下手,她锋芒毕露也就算了,城府极深弄得他更是没法抓住把柄,那两个人到底是刘骏手下的暗探还是秦淮手下的帮手都对自己没有好处,所以与其讨好那个丫头,还不如先杀了那两个,到时候她横竖都只有一个人了,想不听他摆布也难。
深更半夜溜出去一向是秦淮的强项,更何况贺长英似乎没有把很大心思放在秦淮身上。所以,秦淮夜行衣都不用穿,就成功翻墙出了去。没走多久,头顶突然传来哗啦的声音,这声音不陌生,秦淮抬头,一抹白色的影子划过黝黑的苍穹,她朝着白色影子飞出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眉宇间紧锁,这件事情开始不简单了。
她这趟出门目的地只有一个,就是驻乐楼。找谁?不知道啊,能见到谁就找谁。
只不过她这一身打扮似乎只能从后门进去了。
刚翻墙而入,一个在后院洗碗碟的仆人就被秦淮吓到了。“你!——”他还为叫出声,秦淮就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这位兄弟,我是来找人的,行个方便吧。”
“是你?”那个人挣脱掉秦淮的手,转身皱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盯着秦淮,但是听他的口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倒是秦淮缓过神来将那人打量了一遍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当初一起来驻乐楼的蛮族人。
“原来是你啊!”她微笑。
“你来找什么人?”那个蛮族人依旧有些不屑的打量了秦淮的穿着,然后冷漠的问道。这也算是客套话秦淮自然听得出,所以她摇晃了下脑袋,笑得有些妩媚,“一个贵人。”她声音清哑而惆怅,放在这凉风簌簌的夏夜里,显得格外好听。“你去吧,我不会声张出去的,但是姑娘,这里也不是你来去自如的地方。”这个蛮族人低头看向秦淮,秦淮眼底的惊讶让他不自觉的勾起了眼梢,露出了这几年在悬城从未有过的笑容,灿烂而深沉。
“多谢你了,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秦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来是对眼前之人产生了戒备之心,他既然知道自己是女子,那么对自己或多或少是不利的,二来是想掩盖去自己不自在的羞怯,她是第一次这么单独的询问一个人的名字,不免觉得有些怪怪的。
蛮族人低头沉默了片刻,浑圆的声音细细道来:“我叫——”“三儿?”一声温软惺忪的声音打断了蛮族人的回答,秦淮闻声眼底掠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锐利,但是目光在触及那个高挑纤瘦,妖柔娇媚的身姿时,她的脸上扯出了熟悉的笑容,“鸠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