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雾依旧生活在城主府,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她此后都陪在夫人的身边,形影不离。月城人对死者死尊重的,尊重他最后选择的地方,夜铭选择了那条湖,就永远的沉寂在了湖底,若雾从未去看过他,因为夫人说,她依旧活着,并未远去,依旧像从前一样关心着自己。
夫人很美,美得轻柔,像一团水雾,静默着,像一瞬绽开在唇边,永恒的笑容。她陪在她的身边,慢慢的褪去了恐惧,遗忘了不安,日子原本是该这样的过下去吧。她抱着姐姐留下的古琴,最后看一眼,就尘封在角落里了。却缠着夫人,要学箜篌。她爱听夫人弹琴,姐姐的琴音太过悲凉,她不愿再去回想,而夫人的,听似无喜无悲,却能让人慢慢的沉沦,像一剂良药,能抚平任何的伤口。但夫人却执意不愿教她,问急了也只是淡淡的说:“你是中原儿女,当选古琴。”
她正式听夫人弹得第一首曲子,唤作《子夜歌》的:
视春衫、箧中半在,浥浥酒痕花露。恨桃李、如风过尽,梦里故人成雾。临颍美人,秦川公子,晚共何人语。对人家、花草池台,回首故园咫尺,未成归去。
昨宵听、危弦急管,酒醒不知何处。飘泊情多,衰迟感易,无限堪怜许。似尊前眼底,红颜消几寒暑。年少风流,未谙春事,追与东风赋。待他年、君老巴山,共君听雨。
她坐在篱落的身旁,听着琴音,看她的指尖在弦间翻飞,本该愁苦郁郁的曲调她却莫名其妙的弹出来些许温情,不似那篇词,漂泊哀哀,充满宿命的味道,夫人执意只弹上阕,她听来听去仍是重复的音节,便央她弹下阕,夫人温柔的右手抚在她尚短的发丝上,笑笑说道:“我也只会弹上阕,下阕他还未教我呢。”若雾知这是说不通的,上阕会弹,下阕又何须人再来教呢?不过她也不多问,只扬起小脸问道:“那夫人的师傅,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教您下阕呢?”篱落一愣,把古琴递过去,突然的,往事纷沓而至,想要喝退,却越积越多。罢了,忘不了的终究只是她自己而已。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的话为何总会轻而易举的就被这个小丫头勾起,若是换做别人,她是执意也不肯多说的,但是对她,却丝毫不想隐瞒。或许是因为她还小,小孩子总是值得信赖的,又或许她该找个人说说了。
篱落望着她天真的眼睛问道:“为何教琴的一定是我的师傅呢?”若雾吃吃一笑,拍着自己的头:“是了,比如现在夫人教我弹琴,却并不是我的师傅一样的,那教夫人弹琴的又是谁呢?”“是我的爱人”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也下了一跳,纵然他如此对自己,到最后,还是选择原谅吗?她看着若雾张圆了的嘴巴,忍俊不禁。若雾吃力的挪到她的跟前悄悄的说道:“夫人,你不能这样叫的,要说城主,可是城主怎么会弹琴呢?”若雾的腿依旧没有力气,不能行走,大夫瞧过许多次,都说并无大碍,而她好像真的忘记了如何行走。篱落笑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天真的可爱。“城主,他是我的丈夫,我说的是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