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北燕与南楚联手,北燕是拼着灭国,唯有一搏,而南楚若真如宴枚所料,也太过冒险,在形势不明的情况下,他决不可作出任何承诺,唯有装傻一笑道:“夫人说笑了,且不说燕国是否还有生可以置之死地,面对齐国,单是南楚与月城兵马,是万万动不了他们的。”篱落知道,论行军布阵,权衡利弊,她绝比不上宴枚,但这一次,亦有六成把握能够说服宴枚,因为在这乱世,不争则亡是任何人都懂得道理,赵国依附齐国数年,时刻受其压制却还要佯装臣服,一则是为韬光养晦,二则是实在没有能力去反抗,但依附齐国并未得到多少庇护,却在齐国出兵他国时,赵国的军士往往打头阵,死伤惨重,早有脱离北齐之心。只是,她并不知道宴枚也是只管领兵打仗,国事却作不得主。在心里早已存了无论有任何好处,绝不答应的心事。看他神色间略有犹豫之色,便缓缓说道:“将军迟迟不动,是否忘了齐王的交代?”
宴枚忽然眉心一跳,是否篱落真的是知道些什么,只含笑不语,这些话,自然不必解释,她是否知道些什么也不会影响自己,毕竟自己是没有那么大权力与野心。篱落见他忽然之沉静下来,倒微微慌张起来,看来自己是说错话了,但对于她来说,最坏的打算也已经做好,她本是个安静沉默的人,最不喜欢动手腕,察眼色,观心意,话说到此处,她早已不想多说,只感觉这样话里有话的问答,让人觉得费心费力,她起身,平淡地说道:“将军不妨考虑考虑,放弃阻截南楚的粮草,去截北齐的伏兵,打一个措手不及,若真能取胜,既能摆脱眼前的境地,又能多得几分国土……。当然,风险太大,全靠将军思量,篱落这就告退了。”若雾听得模糊,见夫人要出来,赶紧拉了齐羽躲到一边,待夫人走远,她又兀自喃喃道:“照夫人所说,这一场博弈,生死一念,似乎全在赵国手里了,那为何宴将军却没有想到呢?”齐羽看她的表情,懵懂的有些可爱,便敲敲她的脑袋:“真是笨,宴枚是领兵打仗的,他怎么敢自作主张,更何况眼前形势不明,赵国国小势弱,怎能轻举妄动,到时若有个灭国之祸,他岂非要背几世的骂名。”若雾听齐羽口口声声只是为了赵国,早已心生不满,小孩子藏不住话,脾气上来就是一顿抢白:“哟,死都不怕,倒怕背骂名了吗?怪不得赵国总想着依附北齐,看来是骨子里天生的。”她只图一时口快,丝毫不顾及齐羽的感受,也忘了,他是堂堂正正的赵国男儿,岂容她这般侮辱,但她还小,又是女子,总不至动手打她,齐羽捂着气鼓鼓的腮帮子,在黑暗中用眼神剜着她,若雾见他不言语,知他是生气了,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些话,只得悻悻的,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齐羽知她是无心之失,只是心里记挂城主,其余的一切都跟她无关,所谓关心则乱,更何况她并非刻薄之人,见她这幅表情倒惹得齐羽感慨了起来:“不管是赵国还是月城,主帅的一举一动并非为他一人,他身后还有千家万户需要他去保护,一人是死不足惜,但若因为一人而使千万人陷入战乱之苦,那就是死了化作鬼魂也会在心里把自己千刀万剐一边,其实你说得对,赵国是依附北齐,甚至不敢反抗,但是明知没有实力去对抗,却要枉费国人性命,拆散一户又一户,使活着的人日日夜夜悲苦,真的就是对的吗?死去的人成了英雄却把苦难留给活着的人,真的就是对的吗?老百姓不就是想好好活着吗?”若雾听他的话里有悲凉之意,也明白他本是善良的人,只是这样的善良,在这样的乱世,终究是会断送了自己,也断送了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