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她,从来都只是淡淡一笑,与现在的笑容截然不同。
小筑暗喜,看来依兰花的催情效果还不错。
“皇上,奴婢斗胆一问,今晚皇上还睡在正殿吗?”小筑直入正题,并以眼神暗示。
炎陵听出了小筑的言下之意,只淡淡应道,“嗯,尚有事务未曾处理。”
小筑的脸上微见失望之色,娇滴滴道,“奴婢希望皇上留在偏殿。”
炎陵看着小筑轻咬下嘴唇的样子,忍不住扑了上去,将小筑抱了个满怀。
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好像有什么在牵动他的意志,让他不得不这么做,才能纾解心头的寂寞。
小筑的呼吸愈紧,刚要吻上炎陵的凉唇,突然外头响起一阵太监的通报声,“花娘娘驾到!”
震惊之下,小筑下意识地推开了炎陵,端正地坐好,低垂下眸子,继续一副乖巧的模样。
炎陵正了正衣,向门外看去。
花凝儿缓缓进入偏殿,福身行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龙体康健、福泽万年。”
花凝儿的出现,让炎陵清醒了不少,随后明白发生什么之后,愤恨的看了一眼小筑,对着花凝儿摆摆手,说道:“将人带回去。”
“是,臣妾这就将刚为皇上办好事的奴婢带寝宫。臣妾告退。”
花凝儿知道现在不是纠缠皇上的时候,她要将小筑带回去,一定要让她知道背叛自己的下场。
花凝儿端坐堂前,手中的官窑青瓷茶杯冒着袅袅的白烟,神色无常,眼睛却看着堂前跪着簌簌发抖的粉衣宫装女子:“小筑,你可知罪!”
小筑抖成糠筛一团,口齿也有些不太伶俐:“奴婢,奴婢……”
“你竟敢私自带参汤前去御书房,假借本宫之名勾引皇上,你也算是宫内的老人了,该清楚我的脾气,你竟敢如今这样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恨之极。”花凝儿说的愤恨,心中更多的却是痛惜,小筑跟随自己多年,一直小心翼翼,无不勤谨,恭顺有加,竟然也妄图爬上龙床,与自己一争高低吗?
看着小筑梨花带雨的小脸,确实颇有几分姿色,难怪也想要攀龙附凤。
今日去皇上那里,没想到看了场好戏,自己身边的宫女想要爬上龙床,自己当即就把人扣下了,但之后细细想来,这没准就是皇上的意思。
花凝儿皱了皱眉,觉得心口一阵绞痛,自打花盈盈进宫被皇上重视之后,皇上就再也不曾踏足关雎宫。
其余时间,都是在军机处与内阁大臣商议国事,花凝儿心中不觉苦笑,自己的丈夫心中在想什么,她又怎么会不清楚,国事虽然繁重,却也不至于数日不近自己的身,固然也有自己身子虚弱的缘故,可毕竟还有个新鲜感,夫妻之间,吃顿饭,喝个茶的时间都没有吗?花凝儿每每想到这里,都是一阵落泪,哼,不过她现在不在乎了!
看向小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恨意。
自己才不受宠几日,后宫的妃嫔贵人就都坐不住了,前来打听消息的,借故来粘风吃醋的,虚情假意关怀的,数不胜数,已经让她不堪其扰了。现在就连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的丫鬟也敢爬上自己的头顶,如此居心,实在可恨。
越想越气的花凝儿玉手一挥,滚烫的茶水便泼了那小筑一脸,小筑本已报了必死的决心,如今被泼一脸热茶,心中不由恼恨:“娘娘莫要生奴婢的气,奴婢这一招,也不过是跟别人学的罢了,娘娘要杀要打,奴婢悉听尊便,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娘娘生奴婢的气便也罢了,此事追根究底,却也不是奴婢的错。”
花凝儿心地说不上纯良,对待下人虽然宽和但也有自己的威严,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接触的人多了,蝇营狗苟的事情也见得不少,从前不加责备,是因为不屑,怎么一再宽纵反而连一个小丫鬟也敢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不等她开口,身边的褐衣太监已经上前掌嘴了:“叫你个小蹄子目无尊长,叫你个小浪蹄子不知身份,咱家今日便替娘娘收拾了你。”
宫内太监大多攀高踩低,往日小筑深受花凝儿信任,身份也比寻常大宫女高个几分,向来不把这些溜须拍马的太监放在眼里,底下人个个脸上带笑,心里却都恨得牙根痒痒。
如今看她失了势,正是得意的时候,哪里能放过这个一舒怨气的好机会。几个蒲扇大的巴掌扇下来,小筑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模样。
“慢着!”花凝儿冷冷的制止了,“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小筑被打的口吐鲜血,知道自己说了方才大逆不道的话,已经是退无可退了,索性说个明白。她眼波流转,杏眼闪着怨毒的光:“皇帝陛下为何不再踏足关雎宫?娘娘心知肚明,奴婢伺候您多年,旁人的心思奴婢不知道,娘娘的心思,奴婢却是一猜一个准。”
花凝儿见她如此放肆,不怒反笑,也知道这丫头今日是要跟自己对抗到底了,索性使了个眼色,所有奴才很有眼力见儿的一一退下。
花凝儿挥了挥手,指着方才动手掌嘴的褐衣太监:“小欢子,你留着。”
小欢子闻言,笑逐颜开:“奴才遵命!”眼光顺着小筑的身上来回打量,笑的奸邪。
小筑咽了口腥涩的血沫,心中恐惧,明白花凝儿这是要狠下杀心了,不觉眼中热泪滚滚:“奴婢伺候娘娘多年,竟没看出来娘娘还有这份心胸,先是逼着奴婢出卖了花姑姑,落得这般田地,而今却又要处死我来。”
花凝儿不再看她,端起小欢子恭顺递过来的新泡好的茶,抿了一口,满意的笑了笑:“本宫自认待你亲如姐妹,你却做出勾引陛下的丑事,本宫岂能容你。”
小筑凄厉一笑:“姐妹?你的姐妹只怕不止一个,花玉容,花醉儿,哪一个不想爬上龙床?就连太后,也想着法的将别的女人安排进来,你怎么就能容得下她们呢?待我亲如姐妹?我呸!难怪皇帝陛下不肯见你,你这样虚伪的嘴脸,简直让人恶心。”
花凝儿的脸上已经敷上一层渐渐的薄冰,眼中冷风振起,玉手狠狠的拍上黄鹂香楠木的桌子,娇声喝道:“放肆!”
“放肆?”小筑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我的娘娘,小筑如今是将死之人了,还顾忌什么呢?对了,不妨老实告诉你,我心里从来没有背叛过玉容姑姑,就算我那样对她,她也不会恨我怪我,可是你的内心,却永远肮脏,哈哈哈哈。”
花凝儿银牙紧咬,娇嫩白皙的玉手紧紧的攥成一团,恨不得将眼前的女子撕成碎片:“你竟如此狼心狗肺,本宫自认待你不薄,你竟然早就存了这份狼子野心。”
小筑看了一眼恨得发抖的花凝儿,吐了一口血沫子,眼神阴狠起来:“待我亲如姐妹?待我不薄?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二十四岁了还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呆着?我本来可以有个家,有个心疼我的丈夫,有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有两亩薄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清贫却简单的生活,都是因为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身伤病,而你呢?你什么都有了,荣华富贵,丈夫,家,凭什么?你凭什么能够拥有一切?凭什么我生下来就是奴才,你能享受的荣华富贵,凭什么我不能?”
小筑疯狂的大喊着,眼泪滚滚滑落,直到最后,泣不成声的趴在地上,哭的肝肠寸断。
“我要报复你,我也不要你好过,杀不了你,我就勾引你的丈夫,勾引不了也没关系。”小筑慢慢的爬起来,眼神狠毒的像条盘踞在洞里的蛇,“你的丈夫,根本不用我勾引,他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自己也很清楚啊,不然你为什么每晚都睡不着,翻来覆去流眼泪呢?你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你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你最大的悲哀。”
花凝儿面色冷然,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你说完了吗?”
“我说什么,还重要吗?”小筑摇晃着罪恶的身躯,似笑非笑的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