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敲门,方石还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不用猜,是小丫。他眯缝着眼看了一下闹铃,十点才,就躺在床上没动,努力让脑瓜清醒一些。不是交房租的时间,也不是吃饭的时候,可以不理会她,随埋头继续睡。
小丫抱着一个粉红色的大毛熊,颇为忐忑,好像做错了什么的小女孩,怕父母批评,故在家门口前徘徊。迟迟不见方石开门,更是扭捏,迟迟疑疑地又敲门。
方石已无睡意,耐不过,起来,慢腾腾地穿衣服,急匆匆气呼呼地开门,把门开得砰一声,见她怀里抱着一个粉红色的有她一个人高的毛熊玩具,就皱眉,天,她不会又要给我玩具吧,就怪怪地望着小丫,又看向毛绒玩具,与之前那只倒是一对儿。
骤然开门声吓了小丫一跳,看着方石,小丫脸就红了,低下脑袋,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事吗?”方石不咸不淡地问着,那意思没事别打扰我。
"你,你能不能把我上次给你的毛熊玩具还给我?"她忐忑不安地说,可怜兮兮。
方石盯着她看,想不通为什么,这丫头这几天不知怎的憔悴很多,少了以前那电力十足的活力。还有,也扭捏许多,少了之前的利落大方。
被方石瞧得不好意思,小丫结结巴巴地补充:"人家把最喜欢的大熊给你了,我、我、闹得人家都睡不着觉了。"
她涨红了脸。近来是闹腾得很,晚上莫名其妙地睡不着,说是失眠也不像,因为人精神十足,而且困的时候也能睡着,只是比以前睡得晚了,好像喝了兴奋剂一样,到了凌晨一点还有精神。但白天就糟糕了,像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焉了,好像有念想,但又不知道想什么,只是做什么都心不在焉。后来掐指算算,这景况恰是从送出大狗熊那天开始的,再想,那大狗熊陪了她那么几年,每日里对它疼爱有加,怎么说送出去就送出去呢?恩恩,是的,就是少了它,人才变得神神叨叨。这样,人就想着怎么把大狗熊要回来。
方石一愣,这都快一个月了,怎么现在想要呢?难道你这些天都没睡好?难怪看上去憔悴很多。对了,前个一起吃饭,你这丫头嘲笑我无精打采,我还说你是晒干的萝卜,缩水了,当时你还不承认。
他想着,无动于衷地继续看着她,一个单纯地孩子,既然不舍得那个狗熊,一早要回不就行了,却累得自己睡不好。
见方石没说话,小丫连忙把手中的粉色毛熊往他身上推。"这个比那个大,也漂亮,给你,换大熊回来。"
看着小丫可怜兮兮的样子,方石想笑,这女娃挺逗的,但没接过,男的抱一个粉色狗熊像啥啊。
小丫绝望了,脸红红的,眼神里带着几丝慌乱,送出去的东西再要回来,太让人难为情了。
"那个,那个是个男狗熊,这个才是女狗熊,男的应该??????"小丫俏红了脸,话只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
方石脑海里咯噔咯噔地响,这哪跟哪啊,再忍不住,噗嗤地笑了。回头看房间,大狗熊竟然趴在地上。原本是搂着它在睡觉,因睡觉不安身,不知何时把它碰到地上了。
小丫眼尖,看到大狗熊在地上,急了,忙把粉色狗熊推给方石,顺便把他往一侧推开,忙从他身边往里面挤。
"你、你怎么虐待我的大熊啊。"她抱起狗熊,声音带了哭腔,恨恨地看着方石,好像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说话时,她用手连连轻拍上面的灰尘,又细细地检查,看大狗熊完好,也就心疼地搂在怀里,就像抱着离家出走后归来的小孩。
见小丫的眼神要杀人,方石难为情,连忙解释:"不是故意的,睡觉不小心把它碰到地上的。"
小丫不听他解释,气呼呼地从他身边挤出去。你打了人家孩子,没有一个妈妈会听你解释是有意无意的。但等她进自己房间时,表情一松,得意地笑了,好像打了胜仗,终于把“孩子”抢过来了。
方石站在门口一怔半天,莫名其妙的女人,才悻悻然地关了门,顺手把小粉熊放到扶手椅上,重新躺倒床上。昨晚没有睡好,现在还困着。他试着再睡一会,但是几个翻身后,只好放弃。脑海里是小丫憔悴的模样,为个大狗熊闹得一个月没睡好,用得着吗?难以想象,既然舍不得,那一早要回去不就行了?随觉得不可思议,不就是一个玩具,至于吗?呵,怕是她寂寞太久了,有了恋物癖?还男狗熊,女狗熊,难不成搂着睡觉?方石为脑海里的龌龊想法傻笑一下,侧身看着扶手椅上的粉红狗熊,哦哦,说啥都不能搂着它睡觉。
过了好久,方石脑海里一直是小丫刚才窘迫的样子,后来想起她要回大狗熊后高兴起来地侧影,又觉得自己想得过于低俗。不对哦,难不成她是故意的,想隐喻什么?劝勉我?为一只大狗熊失眠是可笑的事情,那为一个女人而朝思暮想,就不可笑?哦,大狗熊=苏?方石为这个想法骤然放松,怎么说一个人总比一个死物强吧,何况苏怎是一只大狗熊好比的。
也不对,小丫可是真的憔悴,她如果真的为了劝解我,不至于演这么逼真吧?方石第一时间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他和苏一来广州就住这里,那时小丫已经在玩具卖场工作,时间一久,她对一物有感情也不意外。只有人,相处久会滋生矛盾,会有仇隙,会背叛。相反,人和动物、事物,处久了,会更加亲密,真的丢了则茶饭不思。
方石想了好一会,后来爬起来,站在穿衣镜前,默默地看着自己。我瘦了,带着黄色的病容。他伸出手,轻轻地摩挲着脸庞,内心五味俱全。为一个女人这样,到底值不值?况且,这个女人背叛你了,你已和她不相干,以后形同陌路,还有必要为她费神伤脑?
好久,方石摇了摇头,我的失眠,与苏无关,而是一下子看不起自己,一下子发现自己太无用,当初那个大才子蜕变成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成为一个被女人抛弃的可怜虫。方石看着自己,心乱如麻,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心口有撕裂般的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