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广百楼前，方石平复心情，该买什么牌子的衣服呢？我虽不至于穿十几块的文化衫，但平时多是穿匡威的休闲服饰，遇到打折，会在特价场买谢菲雍的牛仔和外套。在董事长的眼里，这些显然不算名牌。难道要买国际品牌的？那动辄几千，说不定上万呢。几千块的卡，买不上几件。高档的衣服还难打理，方石想到关键，发觉买衣服实际是挺折腾的事情。
后来，他想起自己狭小的卧房，连像样的衣柜都没有，用的是收纳盒和简易衣橱，摆放高档的衣服都成问题。如此，他念起别墅的好，想起董事长那几层小楼，那里面该有多少房间，多少衣柜，多少件衣？他想象不来。
自然，他想起苏，以前，都是她帮他买衣服的。有个女人真好，方石有点沮丧起来，为苏的离去感觉伤感。人不觉又想起以前和苏逛街的情况，人有时因为物质穷，顺带着想象力的贫穷。上次，苏拿着购物卡，可是直奔三楼，买了她最想买的衣服，牌子是衣恋，衣服带着英伦风格。苏身材高挑，喜欢穿修身的衣服，显出线条。大学时，是方石推荐衣恋这个牌子的衣服给她，也给她买过套装。衣服并不贵，但穿出来很有气质，苏拿到衣服很开心，试穿给方石看，后来亲吻他。只是之后再没买过，我几乎忘了那回事。
若干年后，她拿到购物卡，最想买的衣服竟然还是衣恋，青春、热情，带着萌动的少女气质。当时方石含笑不语，看着她试穿，她对试穿的每件衣服都爱不释手，让方石给意见，镜子里的她看着她本人忍不住流露自恋的神采。那一刻方石是那么深刻地体会到自己对苏的爱，还发了宏愿，发财了，尽她买衣恋的衣服，哪怕她七老八十还要穿。那是毕业后第三年，两人正在纂钱买房子，苏后来只添了几十块，买了一件外套，那时她脸上有快乐和遗憾。
苏，你现在该是傍了大款，可以珠光宝气，打扮成贵夫人，还会喜欢衣恋这个小品牌吗？方石默然，为失去的少女激情哀悼吧，这时他已经走到二楼的衣恋专柜那里，隔壁还有小熊维尼服装。他看着那个塑料模特玲珑有致，前挺后翘，人再也抑制不住悲恸，跑到栏杆那里抽泣起来。后来他坐到长椅上平复情绪，一个店员模样的男的来到他身边。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吗？＂他问。
方石仰头看了他一眼，他像神父一般，和蔼可亲。方石知道自己失态了，他该不会担心我跳楼吧？前些时，天河城就有人跳楼了。方石想着，说：＂不碍事，我只是想坐坐。＂说着他提起精神，显得神气十足，证明自己好好的。
店员疑惑地看着他，后来在方石身边坐下了。＂失恋了？＂他小声地问。
我算是失恋吗？方石问住自己，可是刚刚，明明是想起苏，才觉得悲楚。苏离我而去几个月了，我还算失恋吗？方石不承认，我不会再为那个破烂货伤感了，他暗暗下决心。
＂我真的不碍事，多谢你关心。＂方石拘束起来，想起身走人。
＂我也失恋过，那时我还是普通的服务员，女朋友看不上，做了一个富商的二奶。我当时有想死的心，可是我挺过来，发誓做一番成就。现在做到经理，虽算不了什么，但成家立业，家庭美满，才发觉当初撕心裂肺的爱情不过是孩子过家家，游戏结束就毫无意义。＂那经理更像一个心理大师，语速飞快，唯恐方石走掉听不完整故事。
方石愣在那里，觉得对方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扯这样的故事，却偏偏同他的故事类似，或许这个年代不缺少傍大款，不缺少做情人吧。
＂像你这么帅，一定有大把人喜欢你，事业一定会有成。＂男经理又说。看他说的，好像人帅了就会事业有成一样。
＂经理，我要购物，可有折扣给？＂方石开玩笑。
那经理看看方石，好一会说道：＂那跟我走，我免费给你办会员卡，今天你买什么衣服都八五折。＂
还有这好事，方石更觉得莫名其妙，几乎要暴笑了，但只是点点头。果然，那经理带着他去办了一张会员卡。
＂兄弟，生活是美好的，祝你购物愉快。这是我的名片，买单时给我电话。＂他一本正经，定是怕方石出什么事。
方石强忍着才没笑出来，此时连连称谢。目送经理离去，他忍不住要打电话给别人，告诉自己的奇遇，会有这样的好事。摸出电话，一时不知该打给谁来，后来想起小丫。
如此想，这个城市里，可以和一个人说无聊的事情而不觉得尴尬，也只有小丫。方石迫不及待地打电话。
＂老大，我正准备给你电话，你就打来了。＂小丫兴奋地说。
哦，方石忍着喜悦，想听小丫怎么说：＂你找我有事？＂
＂呵呵，你猜今天上午卖出几个玩具？＂小丫卖关子。
＂小熊？＂方石猜销量一定不错。
＂卖出四百多个。＂她咯咯地笑。
＂啊，这么多啊。＂方石不敢相信。
＂有单位团购，说是搞相亲活动，所以购两人装的四百多套，我同事给了他们八折。＂小丫笑得说话都很轻盈。
＂这样啊，那太好了。＂方石也兴奋，那岂不是快回本了。
＂你等着，今天应该会破我们店的单一商品销售记录，我们经理会额外给分成的。＂
＂啊，有这样的好事啊。＂方石觉得近来好事连连，顿时高兴得傻眼。
＂那当然，今晚你早点回，我们外面吃，庆祝一下。＂
＂好的。＂方石一口答应。
＂那回见，我挂了，同事找。＂说着小丫挂了电话。
方石傻呆呆地好一会，才想起他还没说遇到的好事。只是想着几百个玩具出手，心里着实快乐。不管，我买我的东西，眼看有分成，等等添点钱多买几件衣服。
到了四楼男装部，方石一时不知道买什么品牌的衣服，电梯口附近是李维斯、Lee一类的牛仔服饰，再过去看到金利来一些较正式的服装。他闲逛着，首先看价牌，控制在一千一件的水平，不然买不到几件。可是看了一圈，也就牛仔便宜些，一千左右，但是自己家里牛仔多条，董事长给钱未必让买休闲服饰吧？
路过收款台，方石停下来，拿着信封过去，还是让收银员看看那些卡多少钱，难不成就只能买一两件？他迟疑上前，每类拿出一张，一起让收银员查看。收银员看了卡，说道。＂先生，如果没有使用的话，这张2000元。＂又拿出另外一张。＂这张5000元。＂随后指着第三张卡。＂这张1000元。＂
收银员说第一张卡时，方石心跳加快，说第二张卡时，变成心惊肉跳，我的天啊，他不敢相信，董事长给的卡不是七八千，而是七八万。人拿着卡，近乎被人扼住喉咙，整个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我该兴奋啊，可是他内心无比沉重，似乎跌入什么陷阱。人赶紧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消化内心的震撼，心脏不好，估计心脏病都发作了。好一会，他理出思路，什么助理，什么礼物，还有这么多购物卡，狗屁的工资，这都是陷阱，桃色陷阱。
董事长，难不成爱上我？方石心里七上八下，心思敏捷也理不顺眼前境况。不对，她该比我大十岁，我们可能吗？也是，她什么事情都经历过，不会这样不成熟。不至于包养我吧，方石心中咯噔一声，似乎什么破了。想不到你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却是如此，你——方石揪心，很想哭，好像什么美丽的东西碎了。
但转而，方石又自我贬低起来。我是哪根葱啊，人家有的是钱，世上美男多着呢，她要找男人早找了，那个齐局，运动员，官做得大，长得高大威猛，又帅气，最主要还仰慕她，她都不要，我又凭什么打动她？方石忽然抓狂起来，这哪跟哪啊，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啊，说不定人家就是看你是老乡，是磊介绍的人，所以关心罢了。这是受宠若惊，人家有钱，不在乎这点钱。在你眼里是天文数字，在人家那里不过是毛毛钱。哎，命贱，一点荣辱都承受不起，方石开始鄙视起自己。
他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我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这可不是一盒苹果套装所比，这七八万，可是人家一年工资呢，是山民十多年家庭收入，是官者收之构成犯罪足够他坐一辈子牢狱，我能不动声色收下吗？你以为我是圣人，是共产党员，是高官吗？是吗？方石质疑着，更是忐忑不安，起来，坐下，像一个焦虑症患者。
七八万，董事长太豪迈了吧，就这样送给不沾亲带故的下属。方石想不通，他的智慧已经解决不了该问题。
＂兄弟，你可有看中的衣服？＂有人问道。
方石抬头，那个经理阴魂不散地出现在眼前，他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说道：＂兄弟，过来坐，我有事想请教一下。＂
那经理一脸笑容，带着非常乐意的神情在方石身边坐下了。＂兄弟，请说。＂
他真的像一个大哥，方石理顺思路，说道：＂假如有人认识你没几天，就给你钱让你买东西，你感觉正常吗？＂
经理略微思考下，说道：＂那要看两人关系，给多少钱，为谁买东西。＂
＂上下级关系，七八万，为你自己买东西，这正常吗？＂方石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有这等好事？没有对等的交换条件？＂经理脸上自然流露调侃的笑意，看方石的眼神带着嘿嘿的意思。
＂没交换条件。＂方石想不出可交换的内容。
＂正常，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个字，爱，那家伙爱上你了。＂经理带着人情世故，很肯定地说，似乎明白方石为何在栏杆旁徘徊了。
＂别那么夸张，什么爱不爱，才认识几天，对方又是老江湖，怎么会呢。＂方石才不信。
＂呵呵，兄弟，艳福不浅啊，就是被包养，现在也正常啊。＂经理不怀好意地奸笑，有嘲弄的意味。
＂去，我只是打个比方。＂方石开始盘算怎样让他给更多折扣。
＂嘿嘿，只要不是男的给你，你就装糊涂，大胆要。＂经理阴险狡诈地笑着。
＂那好吧，那我买上七八万的东西，你会不会再给点折扣？＂方石厚颜无耻地说道。
＂没问题，你这兄弟，我看着顺眼，等你选好东西，给我电话。＂他豪不迟疑地答应了，显然，他做经理的还是有点权力的。
方石连连向他道谢，有折扣，不要白不要。和经理分开后，他就去选衣服。第一次这么多钱来让他花，人有点不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