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堂妹要结婚,我爸也想我了,我琢磨回趟老家。年后江北依然很忙,现在没了他老爸的面子在那支撑,很多事情做起来其实不比以前容易,所以他的应酬很多。
我虽然还死皮赖脸地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但我们之间的交流并不是很多。我每天就是送孩子去幼儿园,去店里转转,买买东西做做饭,再接孩子回家,然后等江北回家,伺候他睡觉。
这样的日子让人安心,时间长了也会有点无趣,我倒是还好,能调节得过来。
我准备回家的前两天,江北忙应酬,和我说话的机会更少,避孕环拿掉的时间还不久,也没着急要孩子。那天他喝了点酒回来,就是在那种要多不多的程度上,我告诉他最近我要出趟远门,得把孩子也带走。
江北还没听我的原因,脑筋一抽,不太愉快地对我说:“爱滚哪儿滚哪儿,孩子不能带走。”
我说:“你工作忙,反正也照顾不过来。”
江北皱着眉头回答,“我请保姆,我让诗诗帮忙,你管我怎么带。”
我说:“你这什么态度!”
他不搭理我。我反应了反应,江北没准儿是怕我玩以前那套,把孩子带走了,就不会来了。我说:“没别的事,就是我爸想炜炜了。”
江北就给我甩脸,“你爸想炜炜了你就给送回去,我爸想炜炜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他小心眼,那件事情还是没有放下。我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你要是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还不行么?”
“谁要跟你一起去啊,我没自己的事儿了一天天就光看着你?谁稀罕去你那个破家,再耽误了你好事儿。”他什么态度。
“什么好事儿?谁家破了?你看不起谁呢?”我态度也就不友善了。
江北就嫌弃地撇我一眼,甩了句,“什么好事儿你自己心里清楚。”然后他就洗澡去了,不给我继续吵的机会。
我让他说的莫名其妙的,也说得一肚子都是火,我觉得江北肯定就是生意上又遇见不顺心的事情了,又来拿我出气。我以前包子好欺负,我给他出气,但不好意思,姐现在有个性了,拿自己当个人物了,让他欺负不觉得委屈,只觉得气愤。
我也就不搭理他了,他要是不准我带孩子,那就先不带,省的他再跟个神经病似得瞎琢磨。从吵完架,到我去机场,只有两天的时间,中间江北都不怎么跟我说话,在家的时候就拿我当空气。
我告诉他多忙都别忘了去接炜炜,现在外面危险着呢,一个不小心就这样那样的……
江北嫌我乌鸦嘴,光说不好的,又把我臭骂了一顿。
哎呀,气死我了,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我和康岩的儿童乐园,在经营方面已经步入正轨,其实不用我们俩谁再每天去看着了。康岩早就说过,过完年他打算出去走走,旅旅行散散心,也曾经邀请过我,到这个节骨眼上,我当然还是拒绝了。
就江北那小心眼儿,我跟康岩这样出去一转,什么都扯犊子了。
巧合的是,我和康岩一天飞机,我去四川,他去云南,间隔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W市的机场在下面的另一个区,过去也比较麻烦,我就和康岩约好了一起过去,只匆匆和江北说了一声,反正他是不可能送我的。他整天一副恨不得有多远我滚多远的样子。
我琢磨着小别胜新欢,没准儿我过两天回来了,他就不是这副态度了。
我和康岩都是比较有时间观念的人,不爱干那种踏着时间点才出现的事,所以来得稍微早一些,两个人的起飞时间都没到,就在外面坐着等。
等着等着,江北杀过来了,一把把我从康岩旁边揪起来,拎着我就往外跑。
我的飞机在康岩前头起飞,江北来拎我的时候,我已经在跟康岩说拜拜了。
他这么拎我,还气哄哄的,也不说话,就拖着我往外走,我生气啊,就打他,让他赶紧松手。江北骂骂咧咧,“松松松,再松你就跟人跑了,我****我松。”
他不是****,所以坚决不松,一直给我拎到车上关起来。啊,我反应过来了,这孙子误会了,以为我要跟康岩出去玩儿吧。
我就琢磨先跟他解释解释,这飞机要是赶不上,那就明天再走吧。
江北上了车,就往W市区开,这边是郊区,没什么人,他开起来风风火火的,也不跟我说话。
我看着他那副吃飞醋的样子,憋着笑,说:“你干什么呀你,神经病。”
江北扭头瞪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算什么账,”我无奈地解释,“家里有点事儿,我爸让我回去一趟,你想什么呢?”
“想什么?林晓饶你跟我胡扯够了没有,你一天天嘴里还有没有实话。”
“我有实话,我实话比你多了去了。江北你太小心眼儿了!”我反驳。
“跟你小心眼儿,我犯不着!”
“犯不着你干什么呢?”我有点急眼,就吓唬他,“你给我送回去。”
“送你妈个比!”
看看他那骂骂咧咧的熊样,都当孩子的爹了,还是这么孩子气。我恨铁不成钢啊,我说:“你到底要我怎么着啊?”
江北说:“我没空,你跑了谁给我带孩子。”
我说:“我不跑,我就回去几天。”
江北扭头瞪我,瞪了好几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上次也说回家呆几天,你跑了快三年!林晓饶你说话就是放屁!”
我就愣了下。看着他的脸发愣,心里滋味杂陈的,又想想当年江北也是在这个机场送我走,我是说就呆段时间就回来,然后我哭着跑了,就没再回来。那时候江北送走我,自己开车回家的时候什么心情,回去看着空荡荡的家,不适应又是什么心情。
也许现在,对他来说,是那种感觉的重新上演,他被那些情绪冲昏了头脑,找过来跟我吵这一架,这实在是很需要摊开了彻彻底底吵的一架,吵开了,估计也才能放得下。
在我愣的这个间隙里,江北还是瞪着我,然后我们同时听到长长的喇叭声,我们同时转头,发现自己闯了红灯,发现一辆大货车正在逼近,发现我们死定了。
我当时就是吓傻了,眼睛瞪得比什么时候都大,连恐惧都顾不上,就是傻了呆了。
今天这车,如果是我在开,我觉得我和江北连带这辆车,估计就一起报废在这个十字路口了。好在是江北开车,他经验比我丰富,出车祸的经验也比我丰富,猛得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飞快地转向右边,两辆车撞上的时候,我们这边的车几乎是整个横在路中间的。
车子被撞了屁股,那辆货车看见我们的时候已经开始减速,所以撞击的力度不是非常大,不至于把我们撞飞了。我和江北都系着安全带,他猛打方向盘的时候,车身是在朝我坐着的这边拐,我除了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以外,脑袋也没有撞上玻璃门之类的,身体毫无损伤。
货车和我们都停下了,大货车司机下来看情况,我惊魂未定,扶着胸口大口喘气,旁边的江北没什么动静。
然后我忽然反应过来,转头去看他,他趴在方向盘上,手紧紧抓着方向盘上的皮套,也不扭头看我,艰难地吐了几个字,“闪着腰了。”
我愣了愣,赶紧松开自己安全带,又去松开他的安全带,他就趴那儿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敢动还是没法动。
我跑下车,看见那撞得惨不忍睹的车屁股,心里也来不及后怕,赶紧去那边想把江北从车里拖出来。
可他不能动,一动就疼得满脸扭曲,我知道他忍着不发出声音来,我看着他那样唰唰地掉眼泪。
“江北,江北你没事儿吧,你别吓我。”
我就知道哭,他撑着眼皮看我,带着安慰的态度淡定地说:“没事儿,叫救护车,快点儿。”
等救护车的时候,我就在外面守着他,也不见他身上有流血什么的,可他就是没法动弹,扭着腰是这么个意思么。
我不停不停跟他说话,我怕他睡着,我说些废话,说再等等,120马上就到了。其实江北根本睡不着,他快疼死了他。
我也会开车,我知道开车的人的习惯,一旦碰到危险,下意识地动作是往左边打方向盘,用车身来护住自己,这样如果坐在副驾驶的人没有系安全带的话,动作太快很有被甩出去的可能。
我系安全带了,可江北第一时间的反应还是往右边拐,他在保护我,这不是经过客观思考的考虑,是下意识的第一动作。他太够意思了他,他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就哭得更加汹涌澎湃,江北就骂我:“哭个屁哭,我还没死呢!”
我咧着嘴一边哭一边说:“你别说这种话,你别吓唬我……”
“吓你,你个臭****,我要是有事儿,我天天吓你,吓死你。不准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