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风而来的严家奴仆,堵在书房外的院子里。禛和璇玑的学生们,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情,但见同是来做客的严家人,把自己的师傅围堵起来,便全涌到屋外的廊下,与那些奴仆形成对峙。
我被禛放在张交背椅上,刚坐定我便拉着禛的衣袖解释:“不是我弄坏这幅《庐山高》的,真的不是!”
禛脸色不善,一手抽走我怀里的画:“容儿你知道今天你错在哪里吗?”
我懵然摇头,这画真的不是我弄坏的啊!我刚想再开口辩解,禛心疼的把手放到我肚子上,无奈的叹气说:“你刚才走得那么快,要再动了胎气怎么办?”
原来他在意的是孩子和我,压根不管那画的事情,我心中一热将手叠上他的手说:“别担心,我和孩子都没事。”
禛翻手当即握住我的手,低头用滚烫的眼神看着我说:“容儿,这里不宜再住下去,要不这样,你若不想随我回宫,那便回京城暗门的宅邸住。”
他这商量的语气,退让的态度,无一不在说明,他已经对我一再的让步。的确经过这事,我们不可能再留在这里,但是回去京城,那与直接回宫又有什么区别。
看出我的犹豫,禛转头对跟在我们后面进屋的璇玑说:“陈堂主你可有把握,在京城之内也能护门主周全?”
这一问句无疑是在给我保证。保证我即使现在回京,他也不会强迫把孩子打掉。其实我之前也就是想拖时间,只要拖到孩子足够大,古代的医学并不昌明的情况下,禛也不敢要我把孩子打掉的。
“份内之事。”璇玑空洞的眼睛对上我们这边道。
我还有点不放心:“四爷,为什么这次您来接我,喜儿和鸠她们没来?”如果这次禛真的只是想来接我,为什么我最心腹的喜儿和鸠没跟来,前几天我知道喜儿她们并没跟来时,就一直再想禛为什么不带他们来,他应该知道我有多倚重这两个人。
禛没说话,反而是璇玑开口解释道:“在我们离宫第二天,四爷就打发喜儿他们回云南,找你母亲求助了。”
我意外的转头望着禛,他让喜儿她们回去找我母亲,这……这不是说他……
禛眼底闪过阵伤痛默然道:“她也是我的孩子啊。”
“禛。”我低声喊他道。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一直在为孩子想办法。在我看不见的角落,他到底为我做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张开剩余的手想搂住他,但他却朝我微微摇了摇头。难道他不愿意原谅我,不想与我亲近?我眼底一热,他见我神色不对,朝我比了下璇玑那边,原来他是在顾虑这个。以前在寝宫里,一群奴才伺候着,我也没见他顾忌过。不过可能因为璇玑毕竟是外臣。
禛凑近我耳边小声说:“等四下无人,四爷任你抱。”我脸上一片燥热,微微抬头看了眼璇玑那边,只见他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们。我想起璇玑之前为我做的事,和他曾经说过的话。禛之前就提醒过我,璇玑喜欢我。直到璇玑豁出性命来帮我,我才开始意识到禛的话,或许是真的。我现在与禛和好,还当着他的面亲热。不知道为什么,我心底泛起阵愧疚,身子不觉往椅子里缩了些,把和禛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几分。
我顾着打量璇玑,没见到身前的禛,也把目光定在璇玑身上,闪过阵复杂的情绪。璇玑似乎没察觉到我们都在打量他,站得笔挺。
我脑海里突然响起璇玑的声音道:“年七,你不要太抬举自己。这场闹剧如果闹完了,你就赶紧回京里去。要知道你能在这里耗时间,皇帝可不能长居山野。”
“四爷、门主,我们是不是现在就马上动身离开?”璇玑开声问我们道。
我明白璇玑为什么急着离开,这几天禛让怡王监国,而军国大事便由暗卫密送至此处,给他处分,这一来一往担了多少风险我是知道的。这里地处山野,遇到事急便连个商议的朝臣都没有,禛在这住一天,怡王那边也不知愁白多少根头发。
既然我已经决心要回去,那便事不宜迟,我转头对禛说:“四爷,我们这就回去吧。”
禛低头眼底一黯,再抬头已经收起情绪对我笑道:“好,四爷这就带容儿回京。”如果我再敏感一点,就会发现禛说的是回京,而不是他一直说的回家。当时我以为这两个词含义是一样的,等我知道面前的禛误解我回京的原因时,我和他之间已经走了太多的弯路。
房门打开,屋外围了一圈的人,几个学生这时已经去把刘先贤他们给请了来,刘贤身后跟来那文士是我从前没有见过的,想必就是那位严夫子。刘贤让学生们全都出去。我们这边就剩下保护禛那四名暗卫和我们。
刚才给璇玑拍飞,晕过去的爽儿这时也醒了过来,她跪在那严夫子脚边哭哭啼啼,要主子给她主持公道。刘贤为难的看着我们两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劝和。禛扶着我含笑道:“刘兄感谢你这几日的款待,艾某家中有急事,我等要就此拜别了。”
刘贤给禛弄得丈二金光摸不着头脑,那严夫子皱起眉头伸手拦住我们的去路道:“四爷家中有急事,我等也不便强留,只是你扶着的艾夫人,还请留步。”
四名暗卫一下护在我们前后左右四边,璇玑直接挡到我和禛面前轻声说:“一会开始走就不要停。”
外面这时再跑进来几个人,我一看心里大叫不妙,来的是卫晗师姐弟和严夫人她们,显然她们还弄不清楚状况,那爽儿当下扑到严夫人脚边,即使听不见我也知道,她的话说的有多精彩。
卫晗满脸怒容举掌就朝我这边劈过来,站在最前面的暗卫迎身对上。禛扶住我退到一边轻声说:“容儿别怕。”接着对璇玑命令道:“陈堂主,让他们抬轿子进来。”璇玑从怀里摸个段小短笛,咕咕的吹响,吹出来的声音就像山林里听见的鸟叫声。
那边卫晗与暗卫杀得难分难解,刘贤那边显然没想过,我们之间会真的打起来,卫晗的师弟怕自己师姐吃亏,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看着。
“艾夫人,我想我们大家之间可能有哪里误会了,你可否让这位兄弟先停手呢?”严夫人柔声道。她看似在劝和,其实怕是看出卫晗根本不是暗卫的对手,这样打下去卫晗迟早会吃亏,所以先行叫停我们这边。
“严夫人这误会不怕,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怕的是栽脏,这可让我百口莫辩。”我开声道。
“你……你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凭什么说我栽脏你!《庐山高》的确是你弄坏的,我爽儿有必要栽脏你吗?”爽儿大声哭道。
她居然骂我不守妇道!我气得脸红脖子粗道:“你说什么!谁不守妇道了!”
“哼,你是艾夫子的妻子,现在在自己的郎君面前,与艾四爷这般亲近,这不是不守妇道是什么,不过也是谁叫你嫁的是个瞎子。”爽儿越说越大声。
“去,把她的舌头拔了。”禛轻轻几句,一旁的暗卫人影一闪,那边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爽儿已经尖叫倒地,她嘴里流出鲜红的血液,刘钟氏忙上前去按住她。禛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说:“别看,小心吓坏我们的孩子。”
这急转直下的状况,他们谁也没有料到,不过我想他们更没料到的是,禛一声令下便让人割掉爽儿的舌头。善山书房里都是些书生,虽然平时意气风发,针砭时弊,但真要说起处置人,又何曾见识帝王的霹雳手段。
那严夫子见到地上那已经半死不活的爽儿,脸都吓青掉指着禛说:“你……你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如此歹毒。”
这个严夫子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这样对禛说话,我不想再有人血溅当场,才想到这里,我耳边响起阵熟悉的叹息声。
“鼓唇弄舌,拔她的舌头,已是轻饶,不要不识好歹。”璇玑开口警告严夫子道。
“心狠手辣,老夫早就说,你们并非好人。”声音过后,一个脸色苍白的老者,举掌就朝璇玑拍来,他掌拍到提前,开声提醒道:“看掌。”
看来他是不愿占璇玑这个瞎子的便宜,璇玑眉目带笑伸手一格,半步未移便把他的招数化解掉。老者一掌不中,老羞成怒再下重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璇玑和老者身上,没人注意一顶八抬的黑绸大轿,被光明正大的给抬了进来。
抬轿的是血奴,旁边还跟着顿珠和两个带银面具的男人。好象璇玑这样半路出家的贵族子弟,又哪里是江湖成名已久的老者的对手,顿珠见到不对,马上闪身过来帮忙。老者见顿珠闷不吭声的出手相助,冷笑着就说:“真不知道是哪里跑来的魔头,为了打败老夫,连江湖道义都不顾了。”
其实他是冤枉了璇玑和顿珠,要知道璇玑是皇子,顿珠是喇嘛,他们原本就不是江湖中人,哪会知道什么所谓的江湖道义。再说顿珠原就是护卫璇玑的人,现在见到璇玑招架不住,他肯定是要出手的。
不知为什么,那老者边打边打量顿珠,打着打着喃喃就说:“你怎么那么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顿珠一脸莫名,老者却在此时啊的一声认出来道:“你不是半个月之前在岳钟琪这兔崽子那的喇嘛吗!”老者说完的同时,我发现璇玑微微朝我这边转了下头。
岳钟琪?老者怎么会突然提起他的名字,而且顿珠为什么会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