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执间,太医院那边已经送过来新煎好的汤药,我恐惧的看着宫女从食盒里端出仍旧冒烟的汤药,禛同样面容惨淡的望着那碗药,我见他伸手就想去接过那碗药,我忙拉住他的手。
我跪在床上,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肚子上放着哀求他道:“皇上,您摸一下,您感觉到没有?我们的小格格在求您,求您饶她一命。”
他痛苦的看着我,用发哑的声音说:“容儿你别担心,朕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你身体好起来,朕便加封你为贵妃,朕……”
“别的嫔妃是因生育有功而晋封,而我……我这算什么!算是我让皇上您杀死自己的孩子的补偿吗!皇上您说这可笑不可笑。”我边笑边质问道。
禛脸色一黯,悲伤道:“孩子你别怪你额娘,是你阿玛狠心不要你的,你如果恨就恨阿玛一个人!”我再也止不住的涌出泪水,为什么禛会变得那么快,之前最疼孩子的是他,孩子还没两个月,凡涉及孩子的事情,他都事必问过孩子。也是他说,这个孩子是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宝贝,是上天赐予他最最珍贵的宝物,为什么他现在就能狠起心来,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如果他不因为这是他的孩子而动恻隐之心的话,那我就用一个母亲的立场去求他:“皇上孩子再有几个月就会出生了,她现在已经会动了,皇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的母女,饶了她好不好。”
禛扶住我的脸,用指腹帮我擦掉眼泪问我:“容儿,你之前一直瞒着朕,身体不好的事,是不是?”
听他翻起这事问,我知道自己昏过去这三天里,禛一定审过钟承希他们,之前我让瞒着他的事情,他这会怕全都已经知道了。我心虚的别开头,不敢看他。
禛没逼我回答,而是再问我:“钟承希告诉过你,继续这样下去,你们母女会一尸两命,是不是?”
“不是,他告诉我孩子长得很好,只要我再坚持几个月,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我立马转头反驳他道。
他低下头看着我的肚子,眼神发冷问我道:“也就是说,你准备即使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
我脸色发紧,但这一次已经不能不回答,开口便答说:“是!”这是我的第一孩子,很有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不惜一切的去保护她,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禛,三天前你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孩子才那么轻易的原谅了你,我现在回答你,是,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们之间就完了。你如果敢伤害这个孩子,那我就和你恩断义绝!”我撂下狠话道。我知道他坚持要我打胎,是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但是我现在就要清楚明白的告诉他,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在,即使我活下来,我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甚至不会再和他多说一句字!
禛听了我话,当下倒吸了口冷气,我知道他很爱我,看他的反应,我以为他会有所顾忌,谁知道他下了床,站在床边,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用讽刺的声音道:“宸妃,你只是朕的一个妃子,恩断义决这样的话,你没资格说!而朕如今有三个阿哥,两个格格,你肚子里那孩子,朕根本不稀罕。她是未生即克母,实在有辱皇室声誉,朕不可能让她留下来,沾污朕的名声。来人啊,还按住宸妃娘娘,把药给朕灌下去。”
禛一声令下,屋里的奴才马上涌了过来,我见他们七手八脚就想按住我灌药,我护着自己的肚子,滚到一边想躲,但是我一个人又怎么敌得过这七八个人轮番上阵,我很快就被按在床上。
“放开我!你们立刻把我放开!皇帝你不稀罕我的孩子,我稀罕!你们谁要敢伤到我的孩子,我就将他五马分尸!”我瞪着爬上床按住我手脚的奴才们喝道。
他们个个都被我的话吓面无人色,连带着抓住我的手也松动起来,一旁的禛这时接过那碗药,单膝跪上床,俯到我上面说:“容儿你要恨我就恨吧,我答应你,小格格去了以后,给小格格在泰宁山附近,选处上好的吉壤,依固伦格格的规制,再抬一级建两卷地宫,葬下小格格。等万万年后,孩子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
我呸!我一口唾沫吐他脸上说:“我求的是孩子能平安来到这个世间上,如果她连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那固伦格格这样虚衔对她来说有什么用,我要的是我活生生的孩子!没有活过的孩子,你就算用金棺奁葬她,她还是个被父母遗弃的死婴!下到地府,她连民间讨饭的乞丐都不如!”
禛没答话,只把药碗送到我嘴边,我一下别开头,尖声说:“禛,不要让我真的恨你!”
“恨吧!你活下来,要怎么恨朕都可以,你想把朕五马分尸也可以,打掉孩子,活下去。”禛凄凉道。我闭着嘴,咬住牙关,不让他把药灌进嘴里,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那碗药上,我乘这个机会,一下把右手抽回,一抬身就在一个宫女头上抢到根耳簪。
我用耳簪顶着自己的喉咙说:“你要杀我的孩子,我就先将自己给杀了!让奴才们放开我!”
禛知道我的确是抱着玉石俱焚的打算,所以也不感刺激我,摆手就让奴才们退下床。我紧紧的盯住在场的所有人,挨着床边下地,躺了三天,刚才又闹这一大场,我早已筋疲力尽,但我知道,现在只要我有一丝的松懈,孩子立刻就会不保,所以我赤着脚下了地,谨慎的朝暖阁的门口走去,突然一个侍卫从我右后方扑了过来,我当即要将耳簪插进喉咙里。
禛大惊失色道:“容儿不要!”那侍卫当下收住势,不敢再靠近。
“叫他们再退开些。”我望了一圈道。
禛没有犹豫立刻道:“退开,再退开些。”
他们可能以为无论我再怎么逃,也逃不出九州青晏的范围。他们不知道,上年禛圈禁我的时候,我就想了个办法与喜儿联系。出了殿门,我咬破食指,把血抹到自己左耳的耳环上,耳环很快传出丝淡香,这香很淡却能唤醒百里以内与之配的玉髓蛊虫。
侍卫们都不知道我咬破指腹,把血抹到耳环上做什么,只有禛皱了下眉头道:“传旨下去,圆明园即刻起,内外交通关禁,任何人等没朕的旨意,不许进出,闯园者当造反论处,立毙当场!”
我现在只能赌一把了,赌喜儿他们比去传旨的侍卫动作更快,但是喜儿他们突然接到我的这个信息,她们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我是让她们进园来救我吗?毕竟这事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她们能反应过来吗?
我一路退到云台边上,靠在石拦边与禛僵持,我后面是下一层云台,两侧和前面都在我的视野范围内,所以他们根本无法偷偷靠近我。
太阳下,我们每个人都晒得汗流夹背,但没一个人敢作声,刚才去传旨的几名侍卫,陆续从各处宫门回来,他们每回来一人,我心里就急上一分,因为这意味着喜儿她们错过了一次又一次进园的机会。
直到最后一名侍卫回来覆命,禛朝我伸出手说:“容儿不要再固执了,你等不来你的部下的。”
我绝望的看着禛苍白干竭的嘴唇,冷冷的笑起来说:“禛你认为这样,我就只能任凭你把孩子打下来了吗?”我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慈爱的说:“小格格,你阿玛是为了额娘才想不要你,要你阿玛保不住额娘,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即使没办法母女一起逃出去,我仍旧想保下我的孩子,小格格是我从现代穿越回来孕育的孩子,和禛这位帝皇一起,其实我早已经觉得有点力不从心,是小格格给了我力量,让我继续支撑下去。
从我醒来到现在,禛都没有一丝迟疑,一直坚持要把小格格打掉,为的就是他知道小格格会危及我的性命,但只要我将血蛊中到自己身上,我成了个活死人,那小格格便是我留给他的唯一纪念,我相信他一定会好好待小格格。
我把挤出血珠的手朝自己眉心处抹去。禛见过我向敌人中蛊,知道我要做什么,提步朝我冲过来道:“容儿不要这样做,孩子我们以后还可以再要的!”
周围的侍卫再冲过来想阻止我,已经全都来不及了,我抬头朝惊慌失措跑近的禛微微一笑道:“往后好好的照顾我们的孩子。”
说完我便将血珠抹到自己的眉心中央,就在这一瞬间从我后背伸出一只手将我的手拍开道:“年七,你就不能少乱来一次吗?”
声音刚落,一道黑影落到我前面,我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这个男人。
“璇玑,你怎么来了!”我意外之极。
璇玑缓缓转身,把我挡在自己背后,声音里没有有点温度道:“可笑,年七你该不是忘了,我是你的影堂堂主吧。喜儿她们进不来,找了我。”
我当然不会问他是怎么进来的,更不会问他为什么如此冒险闯进来救我,只朝他伸出手说:“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