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狸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幻梦,梦醒以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白狐狸被我找来的支聃收去,那夜受伤的人们都被送回京城医治,禛命圆明园护军营都统开列出伤亡名单,按阵亡将士给予抚恤,并加恩给他们的家人。
受伤的人大都中了妖毒,在支聃的医治下,大部分人很快就好了起来,除了几个伤得比较重的,而这伤重的几人中有璇玑。璇玑的伤那么沉重,一半因为妖毒,另一半是因为他之前受的毒伤还没完全好。
我自从接到密报,知道璇玑的伤毫无起色,心里就一直在愁。璇玑是为了帮我才伤成这样,于情于理我应当去探望他一次,而还有个我说不出口的原因,圣恭仁皇后留给璇玑的白玉镯子还在我手里,如果璇玑这次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必须把白玉镯子还到他手上,要知道这白玉镯子到时候是放进他的棺椁葬入地宫的。
只是我正怀孕,别说出圆明园,平时就算我只是离开九州青晏,禛也要奴才们将我团团簇拥。我知道禛是担心我,怕我再出事,所以我也不敢向他提出离开圆明园去看璇玑。我每日接到支聃的密报,心里就沉上几分,璇玑的情况是越来越不好。
我瓣下滴烛台上的烛泪,手里不自觉的捏着,心里反复在想今天下午收到的信,支聃在信里告诉我,他与顿珠都已经穷驴技末,难道真的是阎王要人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
不知道何时禛已经回了来,他站在炕边问我:“容儿,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吗?”
我诧异的扭头望向他,急忙把手里那滴烛泪掉开,像滴烛烫着我的手一般,我吸了口气镇定下来说:“皇上您回来了,容儿没事只是闲着发慌。”
禛朝想伺候他脱鞋的佳尔挥了下手,让她带着奴才们先退下去,然后才回身对我说:“是嘛,这些天朕让容儿闷着了。”
“哪里,容儿在皇上身边,一点都不觉得闷,能和皇上朝夕相对,这是容儿最大的福分。”我急忙说道。
他听了我说的话伸手一捞,将我搂进自己怀里,把手放在我的肚皮上,好一会才浅笑着说:“这是容儿和朕的孩子。”
我把手叠到他手背上说:“格格这会大抵在笑您这个傻阿玛了。”
“笑好,多笑笑,十年少啊。”禛抬头对我近乎傻笑道。
我坐了那么久也觉得累了,干脆把自己靠进禛怀里说:“禛你敢情是这天底下最傻的阿玛了。”
他听见我调侃他,他还自以得意的道:“朕从来都是天下第一人。”
这傻还争天下第一,我的好皇帝,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可爱!禛搂着我坐了好一会,用种不过平常的语气道:“容儿,你若觉得在圆明园里呆闷了,要不这样,明日朕安排你去祥弟的西山别邸转转?”
璇玑这会就在西山别邸里,禛居然主动提出让我去哪里,他是不是已经知道璇玑就是允禵,我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了。
搂着我的禛并不知道我想到的是什么,他感慨的轻笑着就说:“朕不是个没心肝的人,陈堂主是为了护驾才伤成这样,朕从祥弟那知道陈堂主伤势沉重,容儿你是最疼惜部下的人,你又怎么回不为陈堂主挂心。”
禛虽然口里是这样说,但是之前的他吃尹继善的醋,我还历历在目,今天就算我对不起璇玑,我也不想再和禛闹别扭,想明白这点我马上抬头说:“皇上,去探望陈堂主,容儿让喜儿和鸠代容儿去就可以了。容儿并没有必要亲身去的。”
“这几天你的眉头,一天比一天紧皱,朕不愿你为了朕,一辈子不能心安。”禛合目叹息道。
“我……”我还想强辩,但禛睁开眼睛,对我摇了摇头说:“不,你去吧,你若担心朕,明日朕微服与你一块去就好了。”
我看见禛眼睛里影出的自己,原来他早就注意到我为了璇玑的事,忧心忡忡了好几天,既然禛都这样说,我也的确是不看过璇玑,不将那白玉镯子还回去,我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我便把头靠到禛的胸前说:“皇上您对容儿真好。”
他一把把搂实轻声答我到嗯,我靠在他怀里所以没有看到,禛望着被我丢到一边的烛泪,眼神中充满了酸楚。
本来禛说是微服,怡王就不必费事拘礼了,怡王不肯仍旧坚持开中门迎接,我留他们兄弟在外头搞君臣那套,喜儿扶着我换了软轿直入璇玑居住的院落。顿珠在院内花厅等着我,见我来到走上前便说:“顿珠代师弟先行谢过年门主。”
“大师何必这样说,璇玑他是为了我的事才伤成这样,我来探望他是应该的,其实皇上也来了,只是皇上不方便入内,还请顿珠大师代为隐瞒。”我恳切道,说皇帝不方便进来,是因为在古代,皇帝是不会到臣子家探望的,除非那臣子行将就木,而皇帝恕尊来探望过臣子后,那臣子便万事以了,可以死得瞑目,也就说你若病了,皇帝来看过你,那你不死也都得死了。因而禛此次是微服陪我前来,他来西山别邸是行幸,我是伴君,名义上都不是来探望璇玑的。
我们还没走进主屋,在门就听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顿珠忙提步走进去,我跟在顿珠身后走进房间,就见璇玑面色蜡黄的仰卧在床上,背后靠在几个堆高的垫子上。顿珠从旁边的侍婢手中接过手绢,帮璇玑把唇边沾着的血水擦干净,这才转头对我说:“年门主您若有话便长话短说吧。”
我从来没想到不到半个月,璇玑竟然一幅这样的模样,我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璇玑抽过顿珠手里的手绢捂住自己的嘴又是一阵猛咳嗽。
他边咳边用心通对我说:“看到我如此狼狈的样子……年七……年七……你该满足了吧?要满足了,你是不是该滚了?”
虽然我自认没有真的很关心他的生死,但是他也不能这样想我,我忐忑不安了那么长时间,才来到看他,他竟然以为我是来看热闹的!
“璇玑你能不能改一改你那乖张的臭脾气!我来看你,完全是出去好心,不是来看热闹的!”我愤然道。
璇玑细声不知道交代了顿珠句什么话,顿珠看起来老大不愿意的,但还是强不过他,伸手就在自己怀里摸出瓶药,倒出颗红色的药丸,我就见他用水喂璇玑吃下这药。那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璇玑吃下去没多久,脸色就红润起来,也不见咳嗽了。我心想有这样的灵丹,顿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啊。
“真是个愚不可及的笨蛋!”才喘过口气的璇玑开口就骂我道。
我瞪目就想骂他,但是‘你’字才出口,就想起璇玑到底还是个病人,我总不能与个病人斗气吧,也就气鼓鼓的给忍了下来。
璇玑拍了拍顿珠的手,示意让顿珠他们出去,我也转头让喜儿退出去,如果是换做平时,我们是不能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的,不过璇玑现在已经这样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自然也不怕他和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不过为了避嫌,顿珠仍把房门留开,在外面的人对屋里是一目了然。
临走前顿珠转身交代了璇玑一句不明其意的话,顿珠说:“师弟记住,一盏茶的时间。”
等他们都退了出去,我走近璇玑的床不大放心的问他:“璇玑刚才顿珠的药,那么有效,你的伤势应该很快能好吧?”
璇玑睁大自己无光的眼睛对着我,我总觉得他是在想把我看清楚,他‘瞪’我好长一段时间,才说:“年七,用血咒,帮我解开封印。”
他不回答我,反而要我帮他解开眼睛上的封印,我不明其意,不过还是按他说的给做了,其实他眼睛周围的刺青,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淡了许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用血咒用多了,那封印的效力在削减的缘故。
眼睛重现光泽后,璇玑默然失笑道:“你比起我上次见你的时,丰润了很多,看来皇帝真的对你很好。”
听他提起禛,我立刻幸福的笑道:“那是,皇上对我的确非常的好。”
他眼里不知为什么闪过一阵刺痛,不过他一下就敛去别开头细声说:“看来,担心你真的很多余。”
“哈?”我一下没听清道。
璇玑没等我弄清楚他说了那句话的意思,转头朝我厉色道:“你都看见了,顿珠的药很效力,我的伤很快就会好,你如果是因为我的伤而不安,来这里看我,那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很快就会好起来,你就请回吧。”
我见他气色真的比刚才好了很多,便放心的点头说:“嗯,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养伤。”说完我想起此次来的另一个目的,我转身从怀里掏出那只白玉镯子,回身递给璇玑说:“那原壁归赵,你这只镯子我不敢继续收着,你还是收回去吧。”
璇玑的目光落在那镯子上说:“这镯子原本就不应该给我,你留着吧,日后皇帝要问起,你就说是玉儿把它献给你的。有了它,皇后也忌你几分。”
我和璇玑之间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地方,其实一样就是身份,这只白玉镯子是先皇亲赐,孝恭仁皇后所有,我拿了自然是身份的象征,但是这毕竟关系到他们兄弟间的关系,我相信如果璇玑能亲自把这只白玉镯子献给禛,肯定能修补禛心中,与他之间的兄弟关系,所以我反对道:“这样不好,你不如直接把它……”
没等我把话说完,璇玑突然脸色微变,用心通赶我道:“好了,你看也看过,罗嗦也罗嗦完,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脸,但牙齿咬了得紧紧的,也不说话只用心通赶我,我真觉得他是莫名其妙到极点!不过既然他都没事,又这样赶人,我将手中的白玉镯子放到他手边,就想转身离开。
放下玉镯子时,我不小心碰到璇玑的右手,这才惊觉他的手冷的就像冰块一般,我凑近他急忙问道:“璇玑你怎么了?”
他脸色一紧就想推开我,我几乎都没出力就拨开他来推我的手,就见他用自己的右手捂着嘴,仰身咳嗽得脸上青筋浮现,我伸手帮他顺背,等他咳嗽完才抽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掉手中的血迹,但那猩红的血液染在那方粉红的方帕上,让人触目惊心,我慌了神的想再找张干净的帕子来帮他擦嘴角。
从刚才我进来,璇玑就把自己的右手藏在身侧,刚才他忍不住咳嗽才伸手去捂嘴,我慌张的四处看,在他身子右侧见到个白色帕子的一角,忙伸手去拿起那方帕子,璇玑咳得无力的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吸气,他见我抽出那方帕子,眼神里全是惊愕,他这会咳个半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心情管他惊还是喜,伸手帮他擦完,转身就快步走房门,去找顿珠求救,因为我实在太急,连璇玑用心通慌忙想把我叫住,我都没管他,一心去求救。
等我出到花厅,正坐在一边说话的怡王和禛,还有陪坐在下面的顿珠他们,所有人全都惊讶的望着我,我发急的指着房间的方向说:“你们快过去,璇玑他咳了好多血。”
等顿珠他们奔出花厅,我转回头看见站在主位前的禛仍旧定定的望着我,我顺着他的目光,才发现他看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中的那方手绢,那是我从璇玑身边拿的,难道禛被上面的血迹吓到了?
等我低头仔细再一看,才知道禛他为什么会瞪着那方帕子,这方原本洁白,现在染满血迹的帕子的一角上,被人用粉红色的丝线绣着三朵祥云,这方帕子真正的主人居然是我!
我们今天出门时,我带的手绢是粉红色的,这点禛是最清楚不过的,那现在我手里的竟是方白帕,我是从璇玑的屋里出来,也就说璇玑手里有我的帕子,这意味这什么,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