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佳尔领着两名宫女伺候我起身,这几天我连夜噩梦,夜里睡不好,早上禛起身后。也不敢再睡下去,就怕被梦魇着。我扶着佳尔的手从床上下地,人才站定就听见,伺候我穿衣的宫女,倒吸了口冷气惊叫起来。
我不解的转头看着她,佳尔同样脸色发青的看着我,我顺着她们的眼光低头去看床,床上我刚才躺着位置,被褥上给染了几点红,我呆愕的盯着那几点红,佳尔立刻扶我再躺回床上,转头便低声让宫女出去宣太医钟承希进园,从我穿越回来起,佳尔伺候我那么久,从来没有过好象今日这样的惊慌。
我躺回床上,大脑里才意识过来,我见红了,对孕妇来说,见红是先兆流产的征兆。看她们慌张的样子,我反而一下镇定了下来,我拉住佳尔的手说:“你吩咐下去,谁都不许声张,一会钟御医到了,便让他进来。还有最重要的是,你们谁都不许为此事去打扰皇上。皇上这几天夜里为了本宫,已经没怎么歇息,如今军务繁忙,国事沉重,你们谁要敢拿这么点小事去打扰皇上,仔细本宫把她的舌头给割下来。”
“但是主子……”佳尔不甚认同的跪下想劝我,我干脆闭上眼睛摇头说:“不必说了,皇上今天有很多政务要处理,谁都不许去打扰他。”
我是打定了主意,佳尔再怎么劝我都没用,诚然禛是我的丈夫,孩子的阿玛,但他更是天下之主,每天他都有自己应该办事情,他要求朝臣们‘今日事今日毕’,对自己也是同样的要求。但这个天下那么大,每日需要他决断的事何其多。他每日从早忙到晚,回来守着我已经睡得不多。
我又怎么能再任由奴才们,拿我可能小产的事去让他担心,就算他抛下国事回来陪我,要孩子要走,那也是留不住的,我现在需要的是大夫,而不是皇帝,我应该把皇帝留给臣民们。
钟承希奉召进来,见我连屏风都不张,让他直入寝宫床头请脉就已知不好,等他把过脉,又问了佳尔我的情况,就见他跪在床头一脸的难色。
我知道他是不敢言,开口便说:“小老头,有什么话你边直说,这里没人敢把你的话乱传出去。”
“回娘娘的话,依娘娘的脉象所看,娘娘是劳心过多,动了胎气,当以静摄为宜,且得宽怀,才可保安泰。”钟承希深思熟虑后道。
只要能保着孩子,他要我在床上躺上十个月,我也会答应,只是说到宽怀,我夜夜被玉儿在梦里索命,这叫我如何宽怀,只是这都是说不出口的原因,我只能命钟承希出去开方,尽他全力保我的孩子。
“容儿?”朦胧间我听见禛喊我的声音。我睁开眼睛,昏暗的烛光下,我就看见禛满脸愁容的坐在床边望着我。
我迷糊的问了句:“现在几更天了。”
“刚打过两更。”禛轻轻答我道。
可能今天躺了一天,我觉得自己大脑都睡糊涂了,扶着床边就想起来说:“皇上,今晚回来得真是早啊。”他平时几乎都要忙到三更才过来的,今晚二更就给忙完,看来今天的折子少了。
禛大为紧张的按住我说:“别起来,别起来。钟承希说你得一直躺着。”
听到钟承希的名字,我才醒悟禛怕是已经知道我见红的事,今晚才特地提前回来的,我有点不悦道:“这钟承希真是个大嘴巴。”
“不能怪钟承希,太医们每日开给你用的安胎药,那方子朕都会看过的,今天看到方子里开的药分量特别重,朕在晚膳的时候特地宣了钟承希来问,他可不敢欺君。”禛细心的帮我拉好盖着肚子的小被说。
“皇上您是不是怪容儿,怪我不让奴才们告诉您,见红的事情?”我捭起他的紧紧抓被子的指尖问。
禛的目光落着我的腹部上说:“没有,朕知道容儿是不想朕为你们担心。但是……”
他把目光朝我这边移过来,眼睛里装满了难忍的痛楚道:“朕有三位阿哥,两个格格,但朕登基以来,她是朕的第一个孩子,她要真的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朕,朕……”
我张开双手对眼眶发红的禛说:“小格格说想让您抱抱她。”
禛弯身把我的上半身轻轻从床上抱起,他温热的脸贴着我的脸,我听到他细声的在我耳边说:“孩子,你的阿玛和额娘都期盼着你来到人世,你不要轻易就放弃阿玛和额娘好不好。阿玛刚才下谕刑部,为你即将的诞生,大赦天下。你知道阿玛有多喜欢你的吗?你一定要出生,让阿玛好好的疼你,让你额娘好好的宠你。”
我收紧双臂紧紧的搂住禛,我知道他有多盼望我肚子里这个孩子的降生。正如他说的,这是他君临天下后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我为他生的第一个孩子,对他来说这个孩子有着双重的意义。
“皇上,容儿一定为您生下这个孩子,一定!”我心里默默发誓道。
我们抱了好一会才放开彼此,禛让我又躺了会关心的问:“今天躺了一天,感觉有没好点,现在觉得精神怎么样。”
我今天就连吃饭都没离开过床,躺了一天已经没有见红,我微笑着便让他安心说:“皇上别担心,容儿休息了一天,现在觉得精神好极了。”
禛听见我这样说,也很高兴转头便对一旁伺候的佳尔说:“去,把你主子的批风给拿出来。”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让佳尔去拿披风,不过很快我就知道禛想干嘛了,等佳尔扶起我穿戴好,禛挥手宣进钟承希问他:“娘娘经得起这一路去九州青晏殿吗?”
“回皇上的话,娘娘今天没见红,这离九州青晏殿也不远,只要沿途小心别晃着,臣以为并无大碍。”钟承希跪在雕花木隔门旁低头说。
“好。”禛说完,转头对我说:“那咱们就回九州青晏去吧。你以后在那安胎,朕好象现在这样天天过来宿你这,一来这毕竟是妃宫,朕不宜久居。二来朕若白天想见你,还得往返两地。你挪去九州青晏去住,朕白天就在九州青晏正殿问政,要想见你不过进个门就能见到了。”
我知道我要挪去九州青晏殿住,他照顾起我来会很方便,只是之前禛曾经一度想让我搬到九州青晏的西暖阁去住,但是言官们上本弹劾,说这与礼制不符,帝后尚且不能同殿而居,更何况是帝妃居于一殿,这既有碍皇帝名声,也不能体现尊卑有别。
想到这些我就有点犹豫,禛见我不说话的样子,知道我在犹豫些什么,他舒眉淡淡就道:“容儿不必担心那些言官会对你说三道四,朕已经命礼部给查成例,要礼部还查不出个成例来,那朕就直接问那些言官,他们是不是想刻薄帝姬,若朕的小格格有个万一,他们拿什么来赔,料想他们不敢再鼓唇弄舌。”
看来禛是打定主意,一定要带我回九州青晏,不过想想这样也好,毕竟那里是他的寝宫,他在照顾我之余,也方便他办其他的正事。
我这才微微点了点头,禛一把把我抱进自己怀里,出了我住的院子,他将我放到御辇上,自己跟在轿边扶稳我的手,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禛将我带回九州青晏后,我还有了个意外的收获,原本夜夜来找我索命的玉儿不再出现在我梦中。禛把住惯的东暖阁让我住,自己搬到西暖阁去住,知道我搬进九州青晏以后,不再做噩梦,他还妥为得意的说:“天子正寝,那里有污物敢来骚扰。”
我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但笑不语,我知道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要早知道,他七早八早就不管那些言官怎么说,早把我接进九州青晏来了。因为不再给噩梦缠绕,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几天以后便已经不再见红,太医们允许我暂时下床走动。
因为怕再动胎气,我即使下床也不敢走太远,充其量也就走下九州青晏的云台,绕一扰从来不出九州青晏殿的范围。
早上我恭送禛离开,我习惯目送禛一行出了九州青晏才回殿里,不过这天,我才看他们出了九州青晏的前门,就听到前门传来阵吵嚷声,我忙让佳尔看出了什么事,佳尔匆匆回来告诉我,原来是有宫人惊了驾,而且惊驾那宫人似乎是我们救过的老常在,我听了很是意外。
站在云台上,我探头看向殿外的前门处,那门边有团雪白的东西,离得那么远按道理我是看不清,这团雪白的东西。不过我总觉得,那团东西正盯着我打量,我全身一寒突然想起,难道这团雪白的东西是老常在养的白狐狸,它在为自己的主人向我求救?
我经过见红的事情,一心想给小格格积福,现在事情就发生在眼前,又怎么能当没看见,我当下让佳尔她们扶我出去。出到前门,挨在门边的果然是老常在那白狐狸,它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我。
护在圣驾周围的大内侍卫,一下围过来朝它扑杀过去,我忙朝它招手,它果然通人性,一溜烟的跑进我怀里,我抱着它摸了把它身上雪白的皮毛,起步往御辇走去。侍卫太监们见是我,全让出了条路来。
御驾的最前端,两个太监压着个女人跪在地上,他们离禛的御辇有上好一段距离,原本禛都不想再浪费时间,命令起驾往正大光明殿去,不过禛听到太监们回说我过来了。他立刻命太监们停轿,从御撵上下来,走近我关切之情溢于言外道:“怎么不回殿里歇息,出来这干嘛?”
“臣妾听说有宫人惊了圣驾,便出来瞧瞧皇上您怎样了。”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说。
他搂着我说:“哪里有惊到朕,只是之前就有侍卫发现,这几天一直有人在九州青晏外鬼鬼遂遂的。今日她再出现,朕便命人把她拿下。”
禛说完,李福上前谨慎道:“回皇上,这宫人不但惊了驾,还私带畜生前来,怕是意图不轨呢。即便没有意图不轨,她私养畜生,也是大罪一条。”
我听到李福这话就笑了,抱起怀里的白狐狸不在意道:“李公公你说那畜生是它吧?这么点大的狐狸,它能对皇上意图不轨些什么啊。”
禛低头看着我怀里的狐狸,伸手摸了把说:“这畜生倒是伶俐,居然会跑到容儿你的怀里保命。”
我见他脸上并没不悦,乘机为老常在辩解道:“皇上,这不过就是只白狐狸,再说老常在也没私养畜生,她养这白狐狸是臣妾给许的。老常在这几日经常出现在九州青晏外,或许是知道臣妾身子不好移居九州青晏,关心臣妾想来探望臣妾。”
禛伸手逗着我怀里的狐狸随意道:“既然如此,这狐狸也容儿你给许的,那就把那常在给放了吧。”
我感觉得出来,在禛面前我怀里那白狐狸,特别的乖,难道它也惧怕皇帝?李福过去传旨后,回来回我们说:“老常在想过叩谢皇上恩典。”
禛看了看天色说:“时辰也不早了,朕得过正大光明殿了,让她毋用谢恩,如果真的想谢,那就谢宸妃娘娘好了。”
他这已经不是一次,让被自己饶了的人来向我谢恩,他说要让人人都记得我的恩惠,我有时候真给他这行为弄得哭笑不得。他依依不舍的与我话别,等御辇走远,我才注意到侍卫一直拦着想过来的老常在,我摒退侍卫,但老常在仍旧痴痴的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御辇。
我这才想到,原来老常在要过来谢恩,不但是想谢禛的宽恕之恩,还是想见见他,见见自己这个甚少能见到的丈夫。
我等御辇彻底离开我们的视线才开口叫她:“老常在。”
她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等整个人清醒过来,她马上朝我行礼道:“老常在给宸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我伸手拉起她说。我问她愿意陪我绕圈?她拧头望着九州青晏殿说:“老常在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请求?”我侧头看着她问。
她眼神里透出份不知名的光芒道:“小白一直想进去九州青晏殿的云台溜达溜达。”
我想在云台溜达,没进到殿里,那就不怕这白狐狸不懂事,把殿里禛的东西弄坏,所以我低头看着依旧腻在我怀里的白狐狸说:“想进去就进去溜达吧。”我说着一步领前跨进九州青晏殿的地界。
老常在陪我溜达的时候,看她的言行举止,她应该饱读诗书,这在古代的闺秀里是很少见的,再加上她的花容月貌,之前禛怕是没翻过她的牌,又或者没好好和她聊过,要不是她不至于被如此冷落。
见过老常在几日后,一晚夜里,我听到殿外狂风大作,但守夜的宫女们就好象什么都没听到,窗外影出个女人的影子,我躺在床上给吓得一下蹦了起来,可能因为我这一下动作太大,第二天居然再次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