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钟承希他们向我叩首道喜时,我还没什么即将为人母的真实感。直到第二天晚膳时间,禛驾临天地一家春,我连整装的时候都没有便匆匆出迎,他从外面快步走进来,亲手扶起才福下见礼的我说:“你现在不比往时,行走坐卧都得加倍的小心。”
向来皇帝是不亲到嫔妃居住的宫室的,所以我真不知道他今天怎么会心血来潮,事前连个小太监都派过来说声,就这样自己给跑了过来。禛牵着我的手四周打量着往里走,等他将我带到右侧雕花门后的罗汉床上坐下,他才眉开眼笑的朝我说:“容儿是不是很想不明白,朕怎么这会过来?”
禛的额头上沾了层薄汗,我听他问的,点了点头,抽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汗道:“皇上,若有事,您让人宣臣妾过去就是了,如今已是盛夏,外头老大的太阳,您要给晒着了怎么办?”
“就是因为已经盛夏,朕才不想宣你过去,朕一个大人,难道还怕这点太阳,你就不同了,要朕的小格格给晒坏了,那才真的是不得了。”禛任我帮他擦汗,自己又伸手将衣领上的盘扣扯开道。
我听禛说朕的小格格,还在想皇帝他说的是三公主还是四公主,但是她们都不在我这边啊,怎么突然提起她们来,随侍在我们身边打扇的德磬,见我疑惑的样子,死命咬住腮帮子,忍住笑意。
给我们端冰镇西瓜进来的佳尔,同样也是一脸笑意的望着我,我就莫名其妙了,难道我做了什么滑稽的举动吗?禛伸手摸下装着西瓜那青花碟边,对着那红彤彤看着就惹人的冰镇西瓜,微微皱起眉问:“这里是谁伺候娘娘饮食的。”
听他话里似乎隐隐带着些责备的意味,佳尔大惊连忙跪下说:“回皇上的话,是奴才伺候娘娘饮食。”
也不知道那盘西瓜怎么惹他不痛快了,我也不再去想哪来的小格格,马上开口为佳尔着急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佳尔伺候臣妾,伺候得极好啊。”
禛见我着急的样子,眉目当下舒展开说:“没事,容儿你别急。朕知道这段日子是盛夏,酷热难耐,不过为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小格格,还得委屈容儿你一段时间,这凉极的冰镇之物就先别进了。”他说着伸手把那盘西瓜推远,佳尔很见机,立刻就想将那盘西瓜撤下去。
原来禛是怪佳尔给我这孕妇送进这等冰冷之物。不过如今已是酷暑,就算我这个孕妇不能吃冰冷的东西,这消暑的冰镇西瓜,还是可以给他吃的啊,他的体质向来畏热,前些年还中过暑,所以我伸手就拦下佳尔说:“慢着。皇上,冰镇西瓜乃是消暑的佳品,皇上您吃一片。”
禛将手放到我肚子上,就像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能听见他说话一样道:“不必了,你们母女不能吃,朕这个当相公做阿玛的当然也不吃,把它端下去,传朕旨意下去,这个夏天不必再为朕准备任何冰镇之物,朕要和朕的妻女同甘共苦。”
看他那心满意足的样子,真不像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御医说我才一个多月,按我在现代读的生理知识,这时候在我子宫里那孩子,还是个小胚胎,哪里能听到他说的话,我把手叠在他的手上说:“皇上您别孩子还没出世,您就把她宠上天。”
见我把手叠到自己手上,禛眼里闪过一阵激动,也难怪他激动。前一天我对他还只是做他妃子,而不愿再轻易付出感情,现在因为孩子的出现,我对他的态度开始软化,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奇怪,有了孩子以后,对孩子的父亲的感情会骤然加深。
他顺势将我搂到自己怀里,小心翼翼的问我:“朕这样搂着容儿,容儿会觉得不自在吗?”
我们都要做人家爹娘了,人说胎教很重要,我又怎么能那么自私,拒绝孩子父亲对孩子的爱呢,我软软的把背靠到禛怀里说:“现在还好,不过一会怕会热。”
禛听到我这话,知道我真的是重新接纳他,大喜过望搂着我说:“无妨,一会要热了,容儿你告诉朕,朕给你打扇,朕一定不让你和小格格热着。”
他还真是一口一个小格格,现在孩子都还没有性别,他便臻定孩子是位格格了。我挪了下身子,摆出幅不大乐意的样子说:“皇上要臣妾生了位阿哥,您是不是就准备不疼我们母子了。”
禛给我说慌了忙道:“当然不会,要是位阿哥,朕当然也疼,只要是容儿给朕养的孩子,朕都疼。”禛像怕我不相信,举起手就要对神佛发誓。我忙一把拉住他说:“您可是皇帝,别老为了这一点小事发誓起愿啊。”
“谁说这小事了,容儿你在朕心里,可是位居第三的宝物。”禛把头挨到我肩膀上说。
我抓起他的手拨他手指道:“哼,容儿觉得自己真是不值钱,在您四大爷心里,容儿也就排个第三。”
禛听我这样一说,扶我坐起身,转到我面前,望着我为难了好久,眼睛里闪过许许多多的考量后才说:“容儿,朕不愿骗你,你虽然只能在朕心中排在第三位,不过朕答应你,朕一定会好好疼我们的孩子。”
他的这个承诺,让我心里满是幸福与感动,要知道他心中排第一的是江山,排第二的是我姐姐的儿子福慧,也是禛选择的嗣皇帝,我能排到他皇帝心中的第三位,也该知足了。
听了他的告白,我两郏绯红别开头道:“皇上屋里还有其他奴才呢,你别老搂着人家说些让人害臊的话。”
“好,好,咱们不说这些。”禛说着一口亲到我嘴上,他亲完还意犹未尽,拉开点距离说:“容儿的脸蛋红得就像那红苹果,朕看了真想把你一口吃到自己肚子里去。”说完又想再亲过来。
这会不用我开口,身边的佳尔已经小声咳嗽道:“还请皇上节制,保重娘娘的身子。”
禛被她这样打断,却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满脸幸福的低头对着我的肚子道:“对对,是阿玛孟浪了,小格格可千万别生阿玛的气,阿玛只是太喜欢你额娘了。”
我看他脸上又是略带羞涩与期盼的表情,噗的就给笑了出来,他傻忽忽的抬头想问我干吗?不过一下就想到我是在笑他,他当即也看着我露齿而笑。
原来他过来天地一家春,说是要陪我们母女用饭。皇帝用膳,其他人是不许同桌的,不过我如今怀上了身孕,禛自登基以来,这是后妃中的头一桩喜讯,按禛的话说,我这是有功于宗室,如此大
功之人与皇帝老爷他同桌吃饭,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而且我们现在也不在宫内,而是在圆明园这燕居便殿。
三桌的菜肴,我还没吃便觉恶心要吐。禛虽然不熟练,依旧坚持亲自帮我顺背,等我吐完擦完嘴,禛心疼的搂着我,让我歇在他怀说:“容儿,朕虽然已经几个孩子的阿玛,不过现在才知道,你们女人怀了孩子会如此辛苦。容儿要不,等咱们生下这个孩子,往后就不要再要孩子了。”
我喘过口气,笑着就说他:“皇上,怀孕刚开始会吐,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容儿不辛苦,您别青白着脸吓容儿,容儿会以为不舒服的是您。”
他沉默的接过佳尔递来的手绢,帮我擦掉额头上的汗,又要太监传旨,要御膳房日后写菜牌前,得先让御医瞧过,不能再上些让我看了就觉得反胃的菜。我看他的样子,似乎准备只要人在圆明园,日后便天天,与我一起共进晚膳。
我怀孕的事情,虽然没有大肆宣扬,不过知道点宫中事务的人,见皇帝突然下旨,叫停全部皇家园林与宫中,需动土的工程,又有两班合共四名太医,日夜轮侯照顾我的身体,又有内务府给我专门筹办过新的衣物鞋袜,近臣们也大都猜到我有孕了。
后妃怀孕,按例是可以宣入娘家的亲人进宫相伴。不过我从小就在雍王府长大,禛与皇后才是年七最熟悉的人,禛又准备将我挪到九州青晏的西暖阁去住。我考虑过这些后,便决定不按旧例,接年家的女人进宫来。
其实我也有私心,虽然年希尧夫妇与我关系很好,但我们的父亲年逊龄,曾经图谋对禛不轨,现在虽然年逊龄已经死了,但我真怕他还留着什么后着,所以也不想年家的人入宫来给我伴住。只宣年希尧夫妇并年家大小媳妇,进宫来与我会亲。大半年不见,我那侄女年娉婷已经嫁给京中一旗下子弟,我特下令旨将她也一并宣进园子里来。
她们被轿子接进天地一家春后,我坐在主位上受过她们大礼,佳尔不用我提醒,几步跨出便把年张氏,也就是我大哥年希尧的妻子扶起。年张氏一起身便对我说:“娘娘,内务府大臣年希尧也来了,他是外臣不能擅进……”
我扶着德磬的手站来,走出几步拉住年张氏的手说:“嫂子,本宫知道了,嫂子您回去代本宫告诉大哥,我们兄妹想见面,来日方长,如今小七在宫里极好,大哥万勿为小七挂心。”
年张氏欣慰的朝我笑开点头,我与她曾经有很多的误会,不过到现在已经全都烟消云散了,年张氏虽然有时候很势利,不过她心里到底也是为了我大哥年希尧好,因此我对她慢慢也有了敬意。
我转头看着站在最后的年娉婷朝她招手道:“娉婷,你怎么站那么后,来给小姑姑看看,你出嫁以后,婆家待你可好。”
年娉婷听到我叫她,忙从后面走上前来,嫁为人妇的她,看起来丰满了许多,想必婆家待她不错,她向来是个直肠直肚的人,开口便说:“小姑姑,谁敢欺负您的侄女,现在全京城谁不知道,我们年家上有皇子,内有皇妃,外头还有两位年大人,往日笑我们年家败落的人,这会全都笑不出声了。”
我回身坐回位置上,才好笑的看着她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
我脸上虽然笑意连连,心底却暗暗起了警惕,外人说的两位年大人,我大哥年希尧不过也就是个二品的内务府大臣,别人畏的其实是我这个暗门门主年净容,现在我怀了孩子,暗门门主的地位会保到何时,我自己都没底,日后要地位不保,八阿哥还小,我们宫里这二人便外无依凭。
单凭君王的宠爱,我们是无法,在这惊涛骇浪的宫闱当中稳如泰山的。而且即使我不为自己,不为八阿哥,不为年家,我也要为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筹划,她无论是男是女,我这个做额娘的都责无旁贷,要帮他/她在皇室中立稳脚根。
我和她们说说笑笑很快便过了半日,虽然皇上有赐饭,不过她们也不能与我一块吃饭,不过见过她们这面,我心里对年家那头,可谓塌实多了。只是年家的媳妇里,我总觉得年富的妻子,年尹氏看我的目光,格外不同,这半天里,她偷偷的打量了我好几回。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