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大光明殿的西暖阁内,禛坐在西向的御座上,我和怡王分别坐在他两侧的凳子上。禛手里拿着岳钟琪上的密折,他将岳钟琪在折子里,为应对准噶尔的铁骑所想出来新战略读给我们听。
针对准噶尔铁骑移动迅速,我方粮草补给路途遥远,而准噶尔的老臣大都曾参与过当年圣祖的征讨之战,对我军常用之战略知之甚深,倘若我们仍用以往的老办法,以驼马运输粮草,势必成为准噶尔铁骑最佳的攻击目标,就此岳钟琪提出了一种新的战略——车战。
岳钟琪提出我军建造一种,宽两尺、长五尺的战车,用人推辇,四人保护,即一车五人,五车为一伍,五伍为一乘,五乘为一队,十队为一营,一营统共有一千车,五千名将士。行军时,车载粮草;驻防时,以车为营盘;打仗时,两队做前锋,三队在后辅攻,最尾五队保护大营,如此一来,一营五千名将士,可攻可防,可进可退,便像一移动的堡垒①。
我对战争的认知,其实仅止于在现代时看的电影,不过岳钟琪的建议,倒让我想起现代战争中的机械化步兵师,他们也是这样直接带着后勤补给上战场,只是他们的后勤补给由带动力的现代车辆组成,而在这个年代,岳钟琪只能用人力②。
听完我的赞同,禛转过头去问怡王他觉得如何,怡王想了下神色中带着点不确定道:“此议如此看的确极好,只是臣弟心中有一隐忧,此车战,以车为营,用人力拉车,行进必然缓慢,这可攻可守的优点,要成了拖慢行军速度的负累,臣弟怕这一营将士便成了缩在龟壳里的乌龟。”
禛听怡王这样一说,脸上也隐隐露出忧色,我心里暗自琢磨,怡王说的的确切中要害,在现代我们用的机械车辆,前进速度并没有给拖慢,但在古代没有机械车辆,靠人拉车,这五千人前进的速度,势必如同龟速。
禛一脸深思从御座上站起来,绕着屋里跺步绕圈,怡王低头看着自己捧手心中的朝珠,也是一脸凝重,不知道在考虑到什么。我将目光在他们兄弟两人身上移了好几会,突然想起今天早些时候,顿珠托进来送本给我的喜儿递我的纸条。
“皇上,您还记得那日容儿在早朝时,请战所说的那篇策论吗?”我别有用心的问。坐我对面的怡王,听到我提起这事,一下捏紧手中的朝珠。
禛转头疑惑的看了我眼,不过他一下就想通我为什么这样问道:“对,净容你将陈堂主传进来。既然他对西北之战,那么有心得,咱们不妨也问问他的见解。”早朝那天稍后,我已经向禛坦诚,那边策论根本不是我写的,而是我的影堂堂主为我写的。禛当时只说了句,他是祥弟的人,有此才干,也是我朝之幸。我给他这句话意味不明的话吓出一身冷汗。
“遵旨,奴才这就去传陈堂主进宫。”我从凳子上站起起,福了下道。
怡王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跪到地上说:“皇上,臣弟有一难以启齿之事,还求皇上容臣弟与皇上独对。”
他们兄弟有悄悄话说,我也想赶紧出去传旨,好完成顿珠的付托,自从那天早朝以后,顿珠竟然连续几天见不到自己师弟,璇玑也不知道让怡王被藏到哪去了。要不是这样,顿珠也不会求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直接找怡王问,多半会徒劳无功,所以乘谈论西北军务时,暗示禛可以宣璇玑来参谋。怡王虽然权倾天下,不过不是个会因私忘公的人,更不会蔑视皇帝的权威,现在皇帝宣进璇玑,他便没理由继续藏人。
禛朝我微微点头,示意我可以先出去,他要与弟弟独对,我当即提步要往外走,谁知怡王声音都抖了叫住我说:“宸妃娘娘,还请先留步。”他用宫里人的叫法叫我,我听了心里不禁一颤。
“皇上陈堂主,卧病在床,如今无法起身,还望皇上饶恕他无法应宣之罪。”怡王急切道。
我听他这样一说,大急道:“什么?他病得已经无法起身?十三爷,他到底害了什么病?”
怡王为难的看了我一眼,咬了咬牙什么都不肯说,我给他这样凉在一边很是难堪,禛听到我如此关心璇玑,脸闪过一阵阴霾,不过一下收住走到怡王身前,拉起他为我解围,再次问怡王:“祥弟,陈堂主害了什么病?朕传御医去给他瞧瞧如何?”
这次是皇帝发问,怡王不能不答,只见他一下脸红耳赤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也不是什么病,只是……只是臣弟在床……就是……臣弟太粗暴了。”
我和禛听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是他们间的情事太激烈,导致璇玑下不了床,怪不得怡王不愿答我,直到禛问才勉强说出来。我尴尬得连耳朵都红了,忙将头别到一边不去看他们两兄弟。
前一刻还在尴尬中的怡王,好象一早就想好般转而提议道:“皇上关于西北战事,臣弟以为不妨宣入侍卫内大臣,三等公傅尔丹相询,傅尔丹曾在康熙年间任振武将军,指挥北路大军,这一次在群臣中也是第一批上折,自请出征的老臣之一,他忠心耿耿,胆识过人,对西北也知之甚深,当是可商讨之人。”
说起这傅尔丹,他还是名门之后,乃是大清开国功臣费英东之孙,自己本身也立功无数,赐有双眼孔雀翎。禛听怡王提到他,便把让大家都觉得尴尬的璇玑丢开,让太监去宣傅尔丹晋见。
等商量完军务,我跟着怡王退出正大光明殿,我让太监先引傅尔丹离开,自己暗暗拉怡王去到一边说话。怡王似乎不想和我多说什么。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话也是不得不问,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怡王好。
怡王看着我的眼神里,闪过阵考量,然后先开口问了我句相当莫名其妙的话。他问我:“容儿,你相信十三哥对皇上的忠心吗?”
我想都不想便答他说:“我当然相信十三哥您对皇上是忠心耿耿的。”他对禛的忠心毋庸质疑,但这与我想问璇玑他怎么样,有什么关系吗?
“那就可以了。璇玑不会有事的,等过了这阵子,他身体好了,本王自然让他进宫来给你当差。”怡王这句话说得是敷衍之极,不过我也不能死纠蛮缠再问什么,只好就这样目送怡王离开。
等晚上禛回到九州青晏殿,我刚接驾起身,禛挥了挥手让太监们退远点,回头妥不以为然的问我:“容儿,你上午追着祥弟出去,可是问陈堂主的事?”
“是啊。”我老实答他说。
禛听我追出去为难他的宝贝弟弟,立马面色变了变埋怨我道:“容儿,这次你实在是多事了。你没见早上的时候祥弟他多尴尬吗?”
“我怎么就给多事了,那陈堂主可是我的影堂堂主,他连日出缺,难道我这个做门主的关心他一下都不行吗?”我不悦道。好歹璇玑也算我门下的人,怡王弄得他下不了床,我去关心的问几句,这有什么不对。
禛走过来,将我拉到一边炕床说:“别老站着,你现在身子不同,站久了可会把我们的小格格累到的,来快快坐下。”他这个二十四孝老爸,整天就惦念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扶我坐下以后才带了点醋意说:“朕可觉得,你对自己的影堂堂主,比对朕更关心。以前对遥是这样,现在对那陈堂主也是这样。以前的遥,朕无话可说,但现在那陈堂主,他可是祥弟的人,你总该避忌点吧。”
我一听他这酸死人的话,心里的火就给冒了出来,一手推开他的手说:“皇上您吃这是那门子的醋!容儿现在还怀着您的孩子呢。难道我连关心一下自己的奴才都不行了!”
“别气,别急,是朕口拙,是朕不好,容儿,你消消气。”禛忙搂住我认错道。
我这几天害喜厉害,原本心情就不好,给他这样一说,心里更加不痛快,禛一脸讨好的搂着我,摸着我腹部道:“他是容儿你的奴才,便是朕的奴才,要不这样,朕让御医们给准备些成药,赐给陈堂主,让他的‘病’早点好起来。”
我一听这是什么鬼主意,真要这样任是璇玑那么脸皮厚的人,收到药的时候估计都想一头撞死去!禛见我脸上仍旧紧绷知道我不同意,立刻再道:“要不,朕让御医们给祥弟,准备些膏药,让他以后节制点。”
“嗯。”我这才点头答应。怡王也真是的,前段时间才病恹恹的,这会就这样不知收敛。
禛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突然笑眯眯的凑近我说:“容儿,你看兄弟里还是朕最会怜惜人吧。”
我听他这暗有所指的话,脸颊一下绯红起来,转头啐他说:“皇上,您还真不害臊!”
禛听我说他,他反当情趣道:“对着容儿,朕可不想装那什么痨君子。”
我出璇玑的行踪后,我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找到机会,坐轿出如意馆去见顿珠。因为只是听到璇玑的消息,还是这样的消息,我觉得自己还是亲身告知顿珠的好。
等我支吾着告诉顿珠事情的始末,顿珠面无人色的看着我问:“年门主,您说的可句句属实?”
我坐在椅上拘束不安的点头,这样尴尬的事情,我可没心情骗他。他见我点头,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朝我合十说:“顿珠在此谢过年门主。日后顿珠等若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年门主见谅。”
我见他转身就要退出来,大声叫住他说:“顿珠大师您这是何意?”
“顿珠决意带人闯入怡王府救出师弟。”顿珠是出家人,不会撒谎,也不能撒谎。
“璇玑他只是这几天下不了床,你要觉得十三爷他……他……他糟蹋你师弟,那……那也等你师弟身体好了,我们有事情还是可以慢慢说的啊。”我心中擦汗,忙劝顿珠道,怡王居然让人家师弟下不了床,也怪不得人家师兄如此愤怒。
顿珠神情惨淡的摇了摇头说:“并不是这样的,怡王骗了你们,他和我师弟根本不是那样的关系,如今他将师弟软禁,宁可毁了自己一生的清誉,也不愿放师弟出来见人,这当中必然有什么重大隐情。那什么因情事下不了床,只怕是年门主您将王爷逼急,他才胡诌出来的推搪之词吧。”
我扶着椅边,缓慢的站起来,盯着顿珠问:“顿珠大师,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将璇玑一直以来的事情,一件件的从头串起来想,突然想到个让我胆战心惊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