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将如意馆的一角辟出,专供白晋、雷孝思、费隐三人绘制地图。几日过后,我们就发现,因为白晋他们三个都已年过半百,特别是白晋今年已过六旬,三人皆精力有限,地图绘制的过程非常缓慢,按他们这样的速度下去,起码得半年时间才能绘成地图。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下去。
而为了保密我们又不能再宣来其他绘图的人员,无奈之下禛和怡王两人,每日处理完政务以后,也秘密的过到如意馆,帮忙绘制地图,但即使这样,绘图的进展仍旧很慢,万般无奈之下,我死马当活马医,把找上我的璇玑,也整进去了如意馆。
他找我提出要绘制地图时,我对他的这请求是半信半疑,因为西方这种精确的绘图作业,一般接受东方儒家教育的人,一时半会是理解不来的,除非他先前就读过西学。等璇玑进了如意馆,我天天去给他上血咒,压住他体内的封印,让他眼睛能看见东西,我就发现璇玑这人真的读过西学,和白晋他们配合起来,并不逊于禛和怡王这两位皇室子弟。
我对这点发现,心中是越想越心寒,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懂得那么多学问,除非他曾经被精心培育过。禛因为怡王的关系,对璇玑已是全然的放心,我开始扯那谎,迫于形势,在禛面前,被璇玑和怡王两人越扯越离谱。
璇玑那身本领,几乎全变成了怡王一手给教出来的。至于璇玑的眼睛就是在自己故乡,被一个恶毒的土司下咒弄瞎,后头因故卖到江南,被怡王的门人无意救下,然后将他献给了怡王。璇玑与我认识,成了怡王想借我之力,为璇玑解开毒咒,不过我能力有限,每次只能帮璇玑暂时复明,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再次用药。
夜半时分,我作了身宫女的打扮,喜儿跟在我身后,我们手里各自提着个食盒,前面还有一个提着琉璃宫灯的小宫女引路,去到如意馆前,我亮出暗门的腰派,负责守卫的暗卫放了我们进去。
进到馆内后一进,正屋里灯火通明,白晋等三人,听见开门声抬起头见是我来,全都站起朝我见礼。我之前因为好奇路易十四,所以与他们妥有交流,到现在大家算是蛮熟,我微笑着说:“各位大人,深夜劳顿,先进些糕点,休息片刻吧。”
说完我就让喜儿将糕点摆去一边的矮几上,让喜儿留下伺候他们三人用夜宵。自己提着手中的食盒退了出去,我转身走进左边的一间围屋,这围屋面积不大,三张大书案已经占去大半的空间,禛、怡王还有璇玑,他们各人坐在一张书案后,即使听到开门声,他们里面也没谁抬起头,全都专注于自己手中的图纸。
这样的情景我近来天天见,已经习已为常,我将食盒放到脚边,转身关好门,然后提着盒子走到禛桌子旁边摆的一张小凳坐下。这凳子旁是屋中的柱子,所以我在等待他们自己乐意停下手中的笔前间,还能挨着柱子做我的千秋大梦,经过这些天的锻炼,我已经可以挨着柱子做我的甜梦,并且不留口涎失礼于人前。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糊间我听到把不忍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叫我:“容儿?容儿?”
听来是禛的声音,看来是他们三位大老爷,终于肯停笔不干了,我立马逼自己睁眼醒过来,刚醒来眼前仍是一片朦胧,我习惯性的朝禛那边靠,他搂着我用冰凉的湿毛巾帮我擦脸说:“白天累的话,晚上就不要过来,这些事情让宫女们做就可以。”
“不要。”我带着娇气道,不过刚说完我马上便后悔了,因为我的理智已经给自己找回。之前娜仁托娅那事,经过这些天的反复思量,我理性上逼得自己理解了禛的行为,不过感性里我依旧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双手抢过擦脸的毛巾道:“皇上,净容自己来就可以了,谢皇上关怀。”
近在眼前那双满带疲惫的眸子,听见我刻意的疏远后,不可避免的带上满满的失落,不过这分失落也就一闪而过,禛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从来不允许自己在人前示弱半分,敛去情绪后的禛,拉开与我距离才说:“在这睡,很容易就会受凉,朕让侍卫们先送你回九州青晏歇息吧。”
我站起来又向后退开几步,将我们之间的距离彻底拉远才道:“不用了,皇上您去用过点心,我们一会一块回去吧。”
他听到我这话,也顾不得伤怀我疏远他,便被我话里的‘我们’乐得微微笑开说:“好,一会我们一块回去,容儿来,祥弟和陈堂主他们已经在等我们了。”
可能是我睡着的时候,他们将食盒拿到一侧的小圆桌,自己将里面的冷点摆开,怡王和璇玑两个人站在桌边等我们过去落座,他们两人才给坐下。坐下后,我嫌刚才擦脸时,把衣袖口弄湿了,伸手就想抽出自己的手绢来擦拭。
我才动念,一方手帕就自己给送到了我面前,我顺手接过才抬头见到,递我手绢的既然是璇玑,我很是惊讶望着,双目无光的璇玑,按说他现在看不见,不应该知道我想拿手绢,更何况就便坐我身边的禛都没发现我要拿手绢,禛敏感的朝我和璇玑扫了眼。
璇玑给我望得很是不自在,整个人转到另一边去,我其实比较关心自己在他身上下的血咒,最近我下在璇玑身上的血咒,维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前几****还得每天用自己的血给他下两次咒,到了这两天,每天只要早上下一次,便够他维持视觉到晚上。今天我是辰时给他下的咒,刚才我来到的时候他还能看见东西,现在到了夜半三更,咒的效果才消失,不知道是我的下咒的手法越来越驯熟,才让咒维持的时间慢慢在变长。
我对璇玑的关注,禛忍下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他一脸亲热的将块红豆糕夹到我面前的碟子里说:“容儿最喜欢吃的红豆糕来尝一尝。”
“谢皇上。”我这才把目光拉回来,看着自己面前碟中的红豆糕,想起以前我和禛浓情蜜意的时候,我总念红豆生南国那诗,所以禛总爱开我玩笑,命御膳房给准备红豆糕,到现在这红豆糕于我,已经如同鸡肋,我看着那块糕点,不禁苦笑并没有动筷。
禛见我的表情,估计也猜到我心中所想,拿着象牙筷的右手明显僵了下,他知道我们之前的矛盾在哪里,这几天他的行动也一再的向我表明,他想向我求和,不过过去一次又一次的,闹翻与和好,我的心已经疲惫了,而且我心里那坎的确过不去,这便任他怎么努力,我仍旧僵在原地。
坐我们对面的怡王和璇玑,倒是不管我们,璇玑的眼睛看不见,他吃的东西全由怡王给他摆布。我看见怡王先把糕点放自己的碟里,分开几小份,再将糕点中璇玑不吃的部分自己吃掉,然后把碟子换到璇玑面前,璇玑受之坦然,一句谢语都没说,只管动筷。
对于自己弟弟和情人的亲密无间,相形之下我们这边便隔阂甚深。禛用夹杂着羡慕与失落的目光,乘我不经意的时候,一再朝我这边看过来。无意中,我的眼光与他对上,我假装不知道,干脆埋头用牙筷把红豆糕里的红豆一颗颗的给挑出来,我每挑出一颗红豆,禛的目光便黯淡下去一分,就像我挑出来的红豆,每一颗都是他对我的心一般。
等我把红豆全挑到一边,我才缓慢的将半块软糕含进嘴里,嚼了几口我便停了筷,璇玑与怡王这时也向我们辞别,等他们走后,我借口坐久了脚麻,得出去走走,起身将禛独自留在了桌边。
走房门那一瞬间,我回眸看见禛正呆呆看着我挑出来那小堆红豆,他拿起颗被我遗弃的红豆,送进自己嘴里,没嚼而是用嘴型轻声问了句:“疼不疼?”
我知道他是在问那红豆,更是在问自己,被抛弃掉心疼不疼,但是我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他每次都用自己认为最稳妥的办法,来呵护我们的爱,但总又将我们之间两个人弄得伤痕累累。
疼不疼?疼,我们都疼,但除非我们能想到个办法彻底走出困局,要不是我们永远都会这样疼下去,所以我决定无论如何我都要硬起心肠,不能再为他的病或者其他外事,轻易的原谅他。我会留在他身边照顾他,效忠他,做他的暗门门主,做他的宸妃,但是爱,不敢再轻易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