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出来看灯的人多,犯事的更不在少数,不过步兵统领衙门是管辖不到旗下人的,分属不同旗的人,还得找来各自旗的都统带回去查问。好象我们这样,事涉两边的,那些衙役也甚觉为难。他们在东四牌楼附近,临时征调了一处民房,做为巡防临时休息之处。我们被衙役们带到这里。
屋里点着盏油灯,一进到里面就觉得昏暗不明,我紧张的拉紧禛的衣袖,禛低头给我个放心的眼神,跟在我旁边的福慧,这时也抓紧我小声说:“额娘别害怕。”
和我们一道进来那两个老人,听见福慧喊我额娘,一下转头齐齐盯着福慧,福慧给他们看得往我这边缩过来,禛伸手把我和福慧护到自己身后对我们说:“别怕,阿玛在这呢。”
步兵统领衙门的一个把总,坐在炕上看了看我们两边,抽了几口自己手上那管旱烟,用旱烟管指着禛问说:“你,哪旗的?”
这问题倒是把禛给问住了,从来只听人说上三旗属皇帝,还从来没有人问皇帝,您属哪一旗?还是跟随我们出来的内廷侍卫都赖反应快,给那把总报了自个的旗籍。那把总听说我们份属上三旗,一下态度便变了,要和我们套近乎,还让禛上炕坐,禛冷冽的扫了他眼说:“不必了,大人还是赶紧问事吧。”
那把总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不免有点老羞成怒,他瞪着那两个老人口气不好的问:“你们说他拐骗了你们孙女,可有什么证据?”
“有,大人,我们家的孙女左肩上,生来就带有一蝴蝶胎记。”那老妇人立刻答说。禛听到她这话,脸色开始微微有点变了。因为我的左边的肩膀上的确有这样个胎印。
那把总转头看着我问:“敢问夫人,您身上是否带着这样个胎记?”
我犹豫的抬头望了眼禛,他朝我点了下头,自己开口代我答道:“内人身上是否带着胎记,不足以为外人道之。内人诞育名门,非为一般女子。大人若觉有疑问,可咨文内务府查阅秀女造册。”
那把总听了禛的话,顿时摆出幅为难的样子说:“既然贵夫人出身名门,夫家当也不低,敢问大人官拜何处?”他估计是刚才在禛吃了钉子,这会为难起禛来。
“在下官拜何处,与内人是否为两老之孙女,不知道有何关系呢?在下倒也想请问二老是何方人士?”禛反客为主的问道。
那两个老人似乎早有准备,也不畏惧当场答说:“我们夫妇是云南人氏,几个月前我们的外甥派人来给我们说,我们被拐骗走的孙女,上年曾回过云南老家养病,我们两把老骨头住在深山里,等我们赶回去县城的老家,孙女已经再度离开,我们就从云南一直追过来的!”
她们说到这里,别说禛就是我也听懵了。他们说自己是从云南而来,还说自己孙女上年曾回云南老家养病,也知道我身上的胎记。难道他们真的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两位老人家,敢问令嫒所嫁之人是谁?”禛想了想问。
那两个老人对望了彼此一眼道:“便是当日的云贵总督年遐龄。”
禛让侍卫们去把年希尧传来,年希尧一到便尴尬的朝那两个老人问安。我和禛面面相觑,两个老人当下就要带我离开,还是年希尧帮我们勉强劝住他们。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了年府。
开始年希尧还想开中门迎驾,我一把拉住他说:“皇上如今是微服,大哥你就别张扬了。”
他这才不再坚持要开中门,进到第一进大厅,年张氏领着一屋家人接驾。禛一摆手就让他们散了,我们这趟回来完全是因为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也已经时辰不早,那里有时间给他们来摆着场面。
等进到大厅,年希尧一下为难的望了望我。我看了看上首八仙桌旁那两张椅,自己也给为难起来,按说皇帝应该高坐其上,无人能与其并坐,但是刚才我那外祖父和外祖母分明已经是相当不喜欢的禛,现在再让他们坐禛下首,禛这孙女婿怕就真的完全不中他们的意了。
我小声的问年希尧:“哥,难道你们就没告诉过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我是入宫为妃,侍奉君王吗?”
“小七,你是不是都忘了自己的娘是什么身份,你娘乃是云南重山当中钕族的族长,她们一直不接受朝廷的招安,是个独立于重峦当中的女系小国。”年希尧的话,让我听了头皮发麻。我身边的禛对年希尧的话却好象早就知道一般,一点惊讶之色都没有,只见他摆手就向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说:“两位远道而来,还请上座。”
“我们不坐,孙女您坐。”我那外祖母扶起我就要让我坐到上首去。我连声推搪道:“两位老人家面前,孙女怎么敢上座。”
禛见了,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见到两位老人后的第一个笑容说:“容儿,没关系你上去坐下吧,你不坐两位老人家是不敢坐的。”
我糊里糊涂的坐上首,禛接着很自然的坐到我旁边的位置上,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虽然脸带不悦却不吭声,禛看着他们半带疑惑说:“难道这几年钕族的规矩变了,钕奴见了小公主,不必行拜见礼的?”
我那外祖父和外祖母听了脸色大变,两人一并跪到我面前道:“钕臣建氏、鄣氏拜见大公主。”
别说是我,这会就连年希尧也看得两眼发直,不知道他们这是闹的哪一出,只有禛还老神在在的转头问我说:“大公主,朕胤禛可是您的夫婿。”
这简直就是多此一问,我不解的看着他,他见我不答再有问我:“朕爱新觉罗胤禛,大清朝的皇帝可是您大公主的夫婿?”
我见他连全名都说出来了,赶忙答他说:“是,你是我年容瑶的夫婿。”
“听清楚没有,朕是你们大公主,如今唯一的夫婿。”禛这话大有宣示主权的意味。
跪在地上那两位老人不愤的朝禛跪拜道:“钕臣建氏、鄣氏拜见嫡驸马。”他们拜完以后,任我怎么叫都不肯起身,而是再又对我说:“我主心系公主,上年公主回云南养病,我主得知公主,身侧无人侍侯,年前女主特为公主轮选的三位驸马人选,命我们二人带来京城,我主告公主,三人里若能有中公主意的人,就纳入房中,他日若能为贵女生父,再行加封。如此三人不中公主的意,也不必在意,人大可再选。年前仓促,七族三十六部,我主只来得及挑了三族十二部献上的男子。”
我听了脸都绿了,这是叫什么会事!我那娘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她会突然冒出来,还给我送来三个男人,我都不敢转头去看禛的脸色了。
“公主有朕这个贵夫已经足以,你主心系公主,朕能体谅,但是朕是公主的夫婿,公主是朕的妃子,我们之间无须再有第三者插足。”禛神情阴霾道。看他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他应该早就查过钕族的事情。
“驸马此言差异,我钕族女主当政,千年以来,行的是走婚制,若非公主,男夫便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如今驸马能有名分,凭仗的是大公主尊贵的身份,驸马又岂可再阻挠大公主纳夫。”建氏据理力争道。
禛整张脸黑掉,转面把问题丢给我说:“公主,你有朕这个夫婿,是否已经觉得满足。”
禛他小心眼爱吃醋,往时的和我根本不可能的尹继善,他都能吃醋吃成那样,如今我的娘竟亲自送我三个男人,他这会怕是心里那醋缸已经翻江倒海。我还不当机立断,一会少不了他要和我闹别扭,我立刻站起来抱拳朝天说:“容儿领受母亲的关切了,不过那三位驸马人选,还请两位老人家就此带回去吧,容儿如今身边已经有了至爱,无须更多人侍侯。”
我这话一下把所有的问题解决,那建氏、鄣氏留在年家由我大哥年希尧款待,我与禛带着福慧赶回圆明园。
等送走八阿哥,禛把其他奴才全都撵出东暖阁,奴才们刚走他就动手扒我的衣服。我忙按住他说:“禛,你这是急什么啊!”
“急?,朕还能不急吗!你娘连男人都送你过来了,要朕还不让你给朕生个一儿半女,你那娘估计还得把一族男人给你送过来!”他恼得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生自己的闷气。
他这模样真是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我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板过来面对着他问:“禛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我娘是钕族的族长。”
“你还记得上次给朕看那块黑玉吗?”禛低着头拉住我的手问。
那石头不是给他失手丢福海里去了吗?我没说话等着他自己说下去,他接着再说道:“那块不是普通的石头,那叫熔彩石,相传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容儿你娘是钕族族长,相传钕族乃是女娲留下的后裔,代代族长都继承神族不可思议之力,因此钕族数千年来,屹立在几个大国之中,不曾被消亡,由钕族散出的各族,更是繁衍生息到如今是枝繁叶茂,他们都敬钕族为母,甘愿受钕族驱使。也是因为这样钕族族长才有了女主的尊称。容儿你气朕吗?那块熔彩石是钕族大公主的令符,你若有了它,他日或许还能继承钕族族长之位。”
怪不得他会因为失手丢了那块黑石头而加封我的父亲年遐龄。石头丢前,他曾召见过年遐龄,怕是看出那石头,又不知道得详细,才专程将年遐龄宣入的。不过石头没了也就没了,反正我也没想要去做那什么族长,那族长听起来好象很威风,不过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能耐,我哪是那块料啊。
不过我也不能那么容易让他过关,我装着不大开心的样子说:“皇上都替容儿做了决定,还告诉容儿这些做什么。”
“朕……朕怕你心里埋怨朕一辈子,要不这样,明日……不,现在,现在朕就让人去福海把那熔彩石捞起来。”禛急得站起来,衣冠不整也理不上,人就要往外走去。我忙拉住他说:“皇上,您如果答应容儿一件事,容儿就不生您的气。”
“什么事?”禛立刻问道。
“皇上您以后无论做任何有关容儿的决定,您都得先告诉容儿,不可以再像这次这样,一直瞒着容儿!”我认真的看着他说。
他望着我的眼睛想了好一会,才慎重的答我说:“好,朕答应你,以后有关你的事情,朕绝不瞒你,若违此誓,便让朕孤独一生,不得善终。”
他的誓言那么毒,我听了心底泛起阵不安感说:“好好的,发什么毒誓啊!”
“朕对容儿你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这有怕什么发毒誓。”禛笑着对我说,但即便他这样说,我总觉得他的誓言,让我感到很不安。
我娘亲的事情,禛是问的我的父亲年遐龄。这次我母亲派人送男人来,是因为我回云南,她知道我还未嫁人,无人相陪。如果我不回云南,根本那边就不会想到派人过来。我回云南养伤这主意是家里给出的,难道年遐龄是故意让我回云南,将我母亲那边的人引来京城。如果真是这样,年遐龄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