禛让怡王出去与张廷玉商议眼前最要紧得办的事情,两个太医跪在一边一点声息都不敢出,旁边侍侯的太监更是不敢吭声,房间里活象只剩下我和禛两个人。我将手伸到被子下,抓紧他的手,他合着眼睛似乎睡着。我不作声但眼泪忍不住往外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如此突然。
他似乎听到我的哭声,眉头皱了皱就要睁眼,眼睛还没睁开已经沙哑道:“别哭,傻孩子,哭什么。”
我忙用衣袖将的眼泪擦掉说:“没啊,容儿没哭,皇上您再歇歇,怡王和张廷玉还在外面商量事情,阿哥们也都还没到,您再歇会。”
“真不乖,怎么还是叫朕皇上。”他说完歇了歇喘口气才接着说:“唉,早知道这一天会这么快到来,朕就一刻也不让你离开朕的视线了。”
我惊恐的当即打断他说:“胡说,我们还会好长好长的日子,你不是还要我给你生养阿哥格格吗?我们的孩子以后一定要凑成个好字!”
“朕也想,朕真的好想看一眼朕和容儿你的孩子,祥弟之前告诉朕,你的脚治好了的时候,朕就想我们闹那别扭也不是全然不好,起码出去以后把脚给治好了。但是现在朕后悔了,朕真想自己没和你闹过别扭,你一刻都没离开过朕。”这一大段话说得禛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看见他眼眶里慢慢储起了泪水,知道刚才那番话,必定是他心底藏得最深的心情,我之前对他一直患得患失,我从现代穿越回来,骤然接受位帝王的爱情,我不习惯甚至有时候对他的做法完全不能理解。但现在我已经完全确定,他有多爱我,只是这都知道得太晚了,他的生命就要走到了尽头,我笑着哭道:“那以后我们拌嘴,禛你就都让着我,由着我,好不好?”
“不好,你太爱胡闹了,不紧紧的看着你,你叫朕如何放心!”说着他被子里的手拉着我手死死按到自己腹部上,脸上露出万分痛苦的神色。我看见他如此痛苦却完全束手无策,刚才经过太医的解释,我用现代人的医学常识想了下,禛怕是胃溃疡引致的急性胃出血。
如果在现代,可以通过输血和输止血剂,甚至是动外科手术来治疗,但我们现在身处古代,什么都做不到。我眼睁睁看着他的生命如此流逝,他在被子里的手拉了拉我说:“朕有点冷,靠朕近点。”
我听他这样说,慌忙转头对伺候的太监说:“去,快去抬多个炭炉进来,让炭炉的火烧旺点!”再回身躺到禛身边搂住他问:“禛这样暖点没?”
“容儿,你怕死吗?”禛把下巴靠着我的头顶问。
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怕是想起我们两人的约定,我轻轻笑了笑说:“不怕,和禛你在一起,容儿什么都不怕。”
“但是朕怕,你如此年轻,还没真正的见识过这大千世界。朕怕……朕舍不得……”他呢喃的重复着。
我双手搂紧他不说话,在这个陌生的年代里,我除了他其实就再也没有其他,所以陪他一起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而且殉葬是我的前世和他做的约定,年容瑶死,八阿哥的登基,我既然代替了自己的前世,霸占了她的位置,就必须完成她当年做出的承诺。
“回皇上,阿哥们已经到了。”李福走近床边回道。
我听了翻起身,拉好身上的衣服低头对禛说:“阿哥们来了,臣妾先避到一边去。”
禛闭着眼睛皱着眉,似乎胃又抽痛了起来,我任凭他拉着我的手没放,等他缓过气来才再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禛听完缓缓摇了摇头说:“不必了。孩子们又不是没见过你,就一起见吧。”
虽说是一块见,太监们还是张了道屏风挡住半边床,我将禛扶着坐起以后,自己坐回被挡住那边。我看不见人,不过能在屏风的缝隙看到三个人步伐不同的给走进来。他们跪下请完安后,首先开口的是弘历。
“阿玛那么晚将儿子们找来,不知是为了何事?”弘历起了头道。其实他们心里应该早就察觉,今夜的不同寻常。
“弘历您兄弟里最大的,往后你得担起为人兄长的责任,多照料你的两位弟弟。”禛开宗明义道。
“是,阿玛。”弘历当即应声道。
这头话还没说完,那头他们三兄弟里站中间的弘昼,竟然惊慌失措到张嘴大哭起来,一直屋外等着的怡王等近臣,听见哭声吓得全一下拥了进来,我不见他们的表情,不过应该个个都给吓白了脸吧。我就听到弘历将弘昼的嘴捂住,福慧在旁边急得不得了说:“五哥您别乱哭啊!”
禛被他这五儿子一闹,原就发白的脸这时已经开始泛青,我管不了那么多忙到他身边扶着他问:“皇上要不要先歇会。”
他已经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靠到我身上合了下眼睛,我连忙吩咐道:“带阿哥们先退下,别走远,别出养心殿。”群臣拥着阿哥们鱼陆退了出去。
禛听完勉强点了点头,咬着牙关撑住一口气说:“宣怡王,礼部尚书进来。”
立嗣皇帝的遗召早就写好放在正大光明牌匾后,刚才已经由怡王带领太监头目前去取来,所以现在宣礼部尚书进来,怕是为了我的身份问题。可能怡王在外面一早就点拨过那礼部尚书,他进来见过礼,也不用禛怎么提头,自己便回道,世祖时曾以皇贵妃董鄂氏佐理内政有年,晋封其为孝献皇后,宸妃年氏垂髫之年入侍潜邸,现下宜引此例加以晋封。
说年容瑶垂髫之年入侍潜邸,实在是有点牵强附会,她的确是从小在雍王府长大,但却不是禛的妻妾,直到前段时间才被封为宸妃,不过事出仓促,礼部能想起这样个成例,也够为难他们了。
禛靠在我的肩膀上听完,合着眼睛似乎在想事情,好一会了才说:“依议。”
那礼部尚书当下再又问一句:“那娘娘的谥号是否也依孝献皇后之制?”
“是。”禛想都没想就答到。孝献皇后董鄂氏的谥号最后温惠端敬皇后,比其他正式册封的皇后与皇帝生母晋位皇后的谥号最后用天X圣X皇后次了一等,不系帝号的皇后,比正式册封的皇后与皇帝生母次一等。正是因为这样,礼部尚书才有刚才那一问。我原本就对这些名分不计较,而且我根本不是皇后,所以现在听到次一等,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在意的。
说到这里,禛也觉得累了,让礼部尚书退出去,只留下怡王独对,怡王细细把刚才与张廷玉他们商量出来的顾名大臣的名单,还有眼前最要紧要办的事,一一说给他听。他听完微微点了点头,怡王望向他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丝刺痛,我忙转头朝禛看去,他自己这时也察觉了,用手擦了下自己的嘴角。
鲜红的血迹,染得他满手通红,我已经被刺激得麻木,扬手就让太监们送过来干净的手帕,细心的帮他把血迹擦干净,他微微抬头微笑着望着我说:“刚才祥弟说的,你都听到了吗?”
我将擦得通红的手帕转手递给太监,接过另一条干净的手帕说:“听到了皇上。”
“嗯,现在最要紧的是,嗣皇帝登基前后如何拱卫京城,步兵统领衙门固然会紧闭九门,但是朕还是放心不下。容儿,你再帮朕最后这回好吗?”禛慢慢道。
我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但是到底他话的意思是什么,我已经完全没有精神去分析,现在只要是他说的,我都会点头说好,所以我立即点头道:“好,皇上你要容儿怎么做?”
“朕要你带着心湖自净的玉印,在朕离开以后,替朕帮八阿哥守护这片江山。”禛一口气说完。
我习惯性的点了头,点完才傻掉的看着他问:“什么?”
“临死,朕才知道,朕怕死,朕很怕,所以,朕不要你跟着朕走这条黄泉路,朕的宸妃在东六宫的永和宫里。”禛在我耳边近乎无声道。
怪不得他刚才让礼部尚书把宸妃的谥号依次一等的格式拟,他是不是那时候已经想好,要用我在永和宫那替身,代替我去殉葬。我用力抓住手中的帕子,抓得五指发白说:“不,我不答应。”
“轮不到你答应或者不答应。”他说完,转头伸出手对怡王说:“弟弟,朕将一生中最珍贵的三样宝物交到你手上,你一定要帮朕好好看护他们。”
怡王几步走到床边,握起他的手说:“臣弟定不负皇上所托。”
禛一手搭在我手上,一手握着怡王感慨道:“朕真想能看到江山永固,八阿哥长大和容儿你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