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是处好地方,风光秀丽,晨光下,入冬后略显得萧索树木,看起来也觉得生机勃发。鸠背着一身男装打扮的我,赶在璇玑的轿子进宅前,拦到轿子边。护院的大汉跑过来就想把我们打走,喜儿假意跪下哀求他们,出手牢牢把他们拦下。
“爷!您儿子从西南来瞧您来了。”鸠按我教他的话,大声嚷嚷道。
那笔直朝角门里走的轿子,即使听到这句话也没见给停下,不过轿子进去以后,跟在轿子边一块回来的顿珠给走了出来。他走过来就把要打我们护院大汉撵走。等赶走那些人,顿珠蹲到鸠身前递出块碎银说:“拿着走吧。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从哪来的,但是这户人家的主人在外头是没有私养的孩子的。”
我从鸠的背上抬起头,露出自己的脸望着顿珠说:“我们刚才和阿玛分手,怎么阿玛那么快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顿珠对上我的眼睛一看,很是吃惊道:“啊,年门主是您!您刚才不是随四公主她们回宫了吗?”
我粲然一笑道:“师伯既然你们能借地利带着十四爷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那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来个金蝉脱壳?”接着我语气一转威胁道:“师伯你可以不帮我,不过要我这会回宫告璇玑一状,我看就算十三爷有心回护,他也吃不完兜着走。”
这时角门里又走出个人来对顿珠小声说:“主子发烧了,让你赶紧进去呢。”
我一听忙说:“阿玛病了,师伯您快带年儿进去见阿玛啊!”
出来那人诧异的望了望我,但见我在顿珠面前也敢自称是璇玑的儿子,不得不慎重的问顿珠:“大师这位是?”
顿珠一个出家人,给问得不知道该怎么答对方好,说我是璇玑的儿子嘛,那就是犯了口业。说我是年七,这就是根本在给璇玑找麻烦事。
我装出副可怜的样子说:“这位大哥,我是在寻父的。当年我阿玛千辛万苦得到我额娘,但是到最后却始乱终弃。我额娘走的时候,肚子里已经怀了我……”
那人没等我说完,脸色就已经开始变了说:“慢着慢着,你们刚才说自己是从西……西什么来的?难道你们是从西北来的!”
我听他这样一说,知道内里肯定有蹊跷,顺着他的话就说:“是啊,我们是从西北来的。我身上还带了信物,是当年阿玛给我额娘留的,我千里迢迢的来找阿玛。一路过来走得我脚都起泡走不了了。”我说着还特地看了看自己的脚。
那人这时慌了神问顿珠:“大师您……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顿珠无奈的看了我眼,才对那人说:“牛五你先带小阿哥进宅里,找个地方歇脚,这事等我和师弟说过再看如何安置小阿哥。”
那人急忙扶起鸠,领着我们就往里走。这处宅子是怡王名下的一处产业,建在圆明园后,也是雷家的人负责设计与施工,它的占地面积不算小,既学了江南庭院的别致,又兼有皇家庭院的气派。
牛五把我们带到离大门不远的一处围屋里歇脚,这里估计是给外府侍卫们平时歇息的地方。他把我们安置下来以后,要出去给我们打水洗脸,临走前千叮万嘱让我们不要乱跑,这里没人知道我们身份,要是乱跑给人抓了,弄不好是会被杀头的。顿珠说要进去和璇玑说我们的事,但是知道第二天早上,顿珠才让人接我们进去见璇玑。
进到内府,我没给带去正屋,而是直接给带到了璇玑的卧室。那是间一进五开间的屋子,进到屋内,地上铺满兽皮做的地毯,正面放着张比平时矮得多的罗汉床,床上那矮几,看得见那两个角全被磨成了圆弧型,屋子左手边没想其他屋子那样用镂空木隔门隔开,而是直接摆放着纱帘萦绕的矮床,右手的位置用木屏风隔开了,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
璇玑仍旧躺在自己床上,两个婢女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下全都弯着腰,贴在他身上不知道在做什么,他们听见我们进门的声音,璇玑喘了几口气,才扬手让那两个婢女将自己扶起。被人扶起来以后,他像自己就坐不稳一样,半挨在坐在床上的那婢女身上。
我最讨厌这种大白天就在床上斯混的人,色字头上一把刀,怎么雷公不把这些纵情声色的人通通给我劈死掉啊!我没好气的提声说:“儿子来给阿玛请早安,冬日只宜休养生息,这大白天的,还请阿玛保重身体。”
璇玑听了,张嘴又再喘了几口气,才阴沉着脸说:“阿玛的眼睛不好,这白天黑夜在阿玛这里没什么区别。阿玛已经听你师伯说了你的事。你要留在阿玛身边也可以,但是为人子女者自当孝顺父母,就不知我儿你是否能办到?”
他这是在威胁我,我要想留下往后就得听他的,我看他这幅阴险小人的嘴脸就想吐,但是全天下似乎就只有他这里最安全。我送回宫那替身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到那时候禛一定下旨各地总督抓拿我,不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会大胆到仍旧留在京里,还藏在他最信任的弟弟私宅中。怡王知道我与璇玑那是死敌,他也不会想到我竟会藏到璇玑这里来。
“阿玛尽管放心,儿定当好好侍奉阿玛,让阿玛开心畅快,以便早登极乐。”我跪在床前不远处诚心诚意道。叫你讨我便宜,想做我的阿玛,那我就给你做!
我咒璇玑早点死,跪在我身旁的鸠与喜儿,听了我的话都傻了,更别说带我们进来那管事与床边伺候那两个女婢,他们三人都是一脸怒色,床上那璇玑倒不以为意,反倒笑起来说:“教导你长大的‘额娘’,可真是帮我养了位好儿子,难得我儿如此关心阿玛,那从今日起就由你来照顾你阿玛我。”
他说完已经筋疲力尽,整个人滑到婢女的脚上说:“你们都下去吧,往后我的起居由年儿照顾。”
管事的听了趋上前一步说:“主子,阿哥的身份尚未查明,主子不可这样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啊。”
“也对,你带了什么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来吗?”璇玑摆出幅这才想的样子,躺在婢女的脚上合眼问我道。这混蛋明明刚才都答应留我了,现在又来反复,看样子是觉得压迫得我不够。
我让鸠拿出个瓶子递给他说:“这是我额娘让我带来给阿玛的,据说它克制苗疆一带的蛊毒。”
璇玑从管事手里接过我给他的瓶子,打开闻了闻点头说:“这倒是瓶极珍贵的药物,让你‘额娘’费心了。”
那管事在旁边还想说些什么,不过璇玑累极的摆手让他们都退出去。我让鸠也扶自己出去,谁知道璇玑轻飘飘给我丢了句:“好儿子,你不是说要留下来侍奉阿玛吗?”
我气得咬牙,也只能留了下来。那两个婢女下去前,把毛巾与水盆这些杂物交托给我。我开始还很奇怪,她们把些给我做什么,等她们下去了璇玑老神在在道:“儿子还不来帮阿玛擦身退热,阿玛发烧一夜都还没退呢。”
我愣愣的望着自己手里的水盆与毛巾说:“难道刚才她们在床上是在帮你擦汗?”
“要不是,好儿子你以为她们刚才在做什么!”璇玑合着眼睛好笑道。
我承认刚才误会他是个色鬼,这是我不对,是我给闹了个大笑话,但是他自己刚才不是也没解释!我愤懑的绞好毛巾,让喜儿抱我坐到床边,我这才看清楚,璇玑双颊潮红,给他擦汗即使隔着毛巾也能感觉到他皮肤上那不同寻常的热度。
璇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病了以后更加的磨人,一会嫌我擦汗擦得慢,一会嫌我手脚太重,我不断警告自己,不要和他个病人计较。中间还是知道璇玑留我下来折磨,赶过来‘救’我的顿珠帮了我很多忙。
璇玑他折腾了我一个上午,到了下午终于在药力下睡着,我才得以解脱离床,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歇会。从外面给我们换水进来的顿珠见他睡下,轻手轻脚的走到我身边感谢道:“年门主,辛苦你了。昨晚我师弟即使喝了药也睡不了,怄了一晚上的气,所以今天的脾气不是很好。”
“下回要他再憋了气,睡不好,就再找我过来吧。找我出了气,他自己睡得着了。反正我在这里借住可是不付住宿费的。”我脸上摆出副大方的表情道。臭璇玑自己病了睡不了,就找我来撒气,等你病好点,你看我不整死你!
“年门主千万别这样说,对了,门主如果方便的话,是不是可以让顿珠帮你看看你的脚?”顿珠放下手中的水盆道。
鸠与床边照顾璇玑的喜儿听到顿珠的话,两人都一脸惊喜的望着顿珠,我倒不对顿珠能把我的脚治好,抱有太大的希望。但是我的脚是个最大的破绽,我也就不反对他帮我看看,毕竟他的师傅曾经帮璇玑把我的蛊毒克制住。他师承他师傅,应该医术不会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