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不拦路,谁那么见不得人的悄悄跟我们后面?”我望着那顶轿子说。
“祸害果然还是得祸害万年,年七你去哪,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四公主她得回宫。”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果然是熟人,真是去到哪都能遇见熟人。
我比了比手说:“四公主就在我旁边,你要说服得了她跟你回宫,我绝不反对。”原本就是,我要跑路,我带着位公主做什么,我还嫌自己这目标不够大吗?
四公主这时也探出头来惊疑道:“你是谁?凭什么叫我跟你回宫。”
提着灯笼那童子,低头就把灯笼里的蜡烛吹熄,放下灯笼以后才挽起轿帘扶坐里面那人出来。四公主好生奇怪道:“那人怎么把灯笼里的蜡烛吹灭啊?”
“那灯笼是让我们看见他们用的。”
“那灯笼是给我们看他们的”
我和四公主身后的允禵几乎异口同声道,说完我们看了看彼此,才转头望向那从轿子里出来人。对面那人是个瞎子,白天黑夜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区别,他让小太监提了盏灯笼,也不过是好叫我们离远就能见到他罢了。从桥里出来这人穿着身兰色的袍子,朦胧的月色下能看见这人的眼睛周围纹着些好象符咒一样的图样。他是我久未见面的敌人——璇玑。
“受有黥刑之人,凭何要本公主随你回宫!”四公主扬声道。
璇玑听了冷冷一笑,似乎是自言自语,却又提高声量道:“果然是你汗阿玛的好女儿,骂得可真叫一个妙。”
我听到身后允禵倒吸了口冷气的声音,他按住再想出声的四公主,自己先下了马车,问璇玑说:“十三爷难道知道了?”
允禵口里这十三爷指的难道是怡王?他怎么叫自己的哥哥做十三爷。璇玑听到是允禵问他,收起自己阴霾的表情说:“他给皇帝留在正大光明殿的东暖阁,传了话下来说哥俩要秉烛夜谈。”
“一个晚上?”允禵不大确定的问。
璇玑脸色变了变,最后用肯定的语气道:“一个晚上。”
允禵旋即转身走回车边对四公主说:“今夜月色甚佳,四公主可愿陪‘陈福’走一段。”
四公主一下愣住,接着才说:“我们可以逃的,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看很多很多晚的月色。”
允禵没答话,只是再问四公主:“公主愿意吗?”
我抬头望着那几乎看不见的月亮的天空,今晚的月色可真是好。允禵不应该说是‘陈福’只答应给四公主一夜的时间。
四公主他们两个人走在前面,我们这些人跟在后面,喜儿抱着我,璇玑打着小太监的肩,鸠驾着马车,还有璇玑的轿奴抬着轿子跟在最后。
“皇帝这会应该还等着您宸妃娘娘把女儿带回去吧,怕是连他自个都不知道,说要出来追人那个,其实也是要跑的。”璇玑一脸玩味道。
“往时听说璇玑你琵琶弹得好,今日才知原来您吹萧的技艺也不差。”他曾经有过很不好的传闻。我一语双关的讽刺他嘴上不饶人。
他听了脸色一紧道:“狗嘴里就是吐不出个象牙来。”
我听了乐得附和他道:“这倒是真的,没见人家狗就爱藏头露尾的盯在人后吗?”我把他的话反过来骂回他自己,刚才可是他悄悄的跟在我们后面。
“皇帝怎么就养出个你这样凌牙利齿的泼妇。”璇玑一幅想不明白的样子说。
“不就是为了咬死他身边那些好象你这样不知好歹的小人吗!”我当即顶他道。
他听了,明明眼睛看不见,仍旧转过头来用昏暗无光的眼珠子对着我问:“那你为什么要逃。他不是已经朱笔封了你做宸妃?”
我被他勾起那些不愿想起的伤口,不觉得恶意道:“璇玑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皇上的说客,我不在这几个月,十三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你这一来就帮他追女儿,现在又为皇上劝我。”我知道他以前是八爷的门人,后来到了雍正年间,被禛夺了功名,心中一直最嫉恨的就是禛。现在说他是禛的说客,肯定是最能刺伤他的。
果然他被激怒道:“谁是他胤禛的说客了。他还真是搬不动我来为他做说客!只是……只是那十三爷,一天三顿的给我说皇帝的病,我都快能把太医院那些脉案背出来了!”
我一听他说就想起前些天禛那心疾发作,便紧张的问他说:“那你知道皇上那心疾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吗?”
璇玑好象对我完全摸不清状况的样子很是惊讶的说:“皇上他一直有这病啊。太医明里不敢说,私下都说是一直来劳累所至,所以皇上的身体不能过于操劳,过于劳累都会容易发作的。”
原来禛真的在用自己的病来骗取我的原谅。他竟然联同太医来诓我,说自己那心疾是被我刺激出来的。我前几天正是因为这事犹豫不决,想走又愧疚得不敢走。要不是后来我在他随行的什物里发现几瓶治疗心疾的成药,我觉得奇怪太医院怎么会那么快就递进来如此多成药,要不是看见那些药,我还一直被他蒙在鼓里。如今是完全确定他真的是在骗我。我当即哼哼的冷笑了两声不说话。
璇玑转过脸去,好一会才用感慨至深的语气道:“不是我想坏人姻缘,只是四公主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生在这个家族,她就注定了要远嫁蒙古,现在能求得与夫婿定居京师,已是皇恩浩荡。过去代代那么多的皇子,又有谁能逃过自己的命运,更别说皇女了。”
“你也不用愧疚,四公主和她十四叔是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安慰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璇玑,隐隐总有些地方透出点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
璇玑听到我安慰他的话,露出个讥讽的笑容没说话。前面的四公主似乎走累了。她和允禵停在一边的树下。时间总是在你想它慢的时候就走得特别的快。一夜过去,清晨的时候,四公主挨在允禵的肩膀上已经睡着了。
我让喜儿去把四公主抱到璇玑的轿里,或许让她和允禵在梦中离别,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件好事。璇玑走到树下,允禵仍旧靠着树桩坐在地上。
“无论你要的是什么,我都会尽力为你促成,但只有她,她不能是你的妻。”璇玑对地上的允禵说。
允禵头都没抬道:“你知道,我不求什么。”
他们的对话非常诡异,我刚想深究,鸠走了上来对我说:“格格,负责守卫圆明园的火器营已经追至离我们一里外的地方了。”
四公主也醒了,从轿子里走出来,双眼通红的看着我们。我见她目光移到鸠手上那把长刀上,吃惊便道:“四公主不是事事都能以死相要挟的!”
我身边的璇玑皱了下眉头说:“四公主如今就这样让你回去,你怕也是不甘心的。要不这样,我们赌一局,你赢了,我负责送你们离开。你若输了,你就要当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好好的回去做你的四公主。”
四公主一听,仍然不大敢相信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璇玑从怀里拿出张令牌说:“这是你阿玛怡亲王的令牌,我之前在他身上拿的,有了这令牌你能去任何地方!”
他说完很干脆的令牌递向前说:“年七你拿去帮四公主看看这块令牌是不是真的。”
喜儿帮我把令牌拿了过来,我仔细的看了几回,的确那道令牌真的是怡王的,怡王怎么会把一道这样的令牌给璇玑?
四公主见我检查过令牌也点了头,很是兴奋的说:“那好,既然是你提出的赌局,那题目就应该让我来定。”
“好。”璇玑也不怕四公主刁难,当即便说好。
四公主像已经有必胜的把握般笑到说:“那我们就比骑马!你和我比!”
怪不得她那么有把握,出来时我就听弘历说四公主的马术是他们里面最好的。现在她还是提出与璇玑这个瞎子比。这根本就连比都不用,我们就知道结果了。
璇玑倒处变不惊的对伺候自己那小太监说:“去让他们牵马来。”
璇玑身边还跟了其他人,我是知道的,就好比我身后还跟着近十名血奴一般。
一旁树林里,顿珠牵这匹老马从茂密的树林走出来。四公主一见,璇玑要骑的是匹老马便更加的有把握,倒是一边的允禵不知怎么的,似乎并不看好四公主会赢。
四公主骑的是之前给我们拉车那匹母马。和四公主自己把花盆底脱掉,拉着马鞍便骑上马背不同,璇玑那边由小太监、顿珠还有另外一名侍卫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磨蹭了好一会璇玑才坐稳在马鞍上。
璇玑坐上马后,弯腰和顿珠嘀咕了几句,才起身伸手指着远处一棵松树说:“既然题目是四公主你出的,比赛规则自然由我来定。四公主可看见远处那棵松树,我们从那里出发,以这里为终点,谁先到,谁就赢。”
四公主看了看远处那棵松树点头连声说好,我朝那棵松树看过去,一看就觉得璇玑简直是疯了。因为从松树那边过来,他们还得经过条溪涧,溪涧两侧还有大小不一的乱石,就算是眼睛看得见的人,要骑马经过这样的溪涧,也得骑术精湛,更别说他一个瞎子。
璇玑好象知道我想什么一样,在马上并没转过头来说:“不这样,四公主是不会心服口服的。”
顿珠牵着璇玑骑那匹马走过松树那边,四公主转头看了眼允禵没说什么,也赶马过了去。我转头问旁边的允禵:“十四爷你觉得谁会赢?”
“四公主不会赢的。”允禵摇了摇拖满脸痛楚道。
我惊讶的望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说。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我也好,四公主也好,都以为璇玑是瞎子,四公主是讨了便宜。但谁知道,因为刚才马是从这边给牵着走过去的,老马识途,马居然沿着刚才顿珠牵的路线一路往回跑。
到了溪涧边,四公主骑的母马还犹豫了下,璇玑弯身贴到马背上,老马一跃而起,瞬间跃过溪涧。过了溪涧我们一心以为,璇玑那匹老马不会比得过四公主骑那年轻力壮的母马。
谁知道四公主骑的母马刚赶上,璇玑骑的老马,突然老马开始发足狂奔,就像忽然吃了什么药一样,一路领前直到回到我们面前。璇玑勒停马,我就看见马的脖子上竟然滴下些好象血一样的液体。原本我还以为璇玑这匹是什么血汗宝马,怎么流出来的汗都是红的。
等四公主也骑回我身边,她一下从马上面跳下来,冲到还在马上的璇玑面前怒吼道:“你太卑鄙了!你居然杀了自己的马!”
我这才注意到璇玑的右手染满了血迹,他手里甚至还握着那把插进了马脖子里的匕首,等顿珠他们将璇玑扶了下马,马才四脚一软跪到地上。璇玑转过身去,顿珠帮他把手放到马的眼睑上,璇玑轻声说:“桃源,我下来了,你睡吧。”说完他用力把马的眼睛合上,马这才给倒了下地。
原来璇玑是给自己那匹老马放血才跑过了四公主那匹年轻力壮的母马。璇玑没理会四公主的怒喝,反而敛下脸色道:“愿赌服输,难道四公主你连这点都办不到,你还是不是爱新觉罗家的公主!”
“主子,火器营的人已经在我们外面层层包围了。”鸠一脸发急的给我说。
我淡淡的说:“没关系,璇玑要和四公主比马,一半原因也是为了拖延时间,我没反对,也是在等火器营的人的来,他们要没来到,我们还不能走得干净利落呢。”
“主子,那我们该怎么做。”鸠问我。
“什么都别做,璇玑会帮我们把事情全办妥的。”我笑着说。没见到璇玑前,我还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逃过禛的追捕。见到璇玑以后,我就知道自己该往哪躲了。你说有什么地方比得上躲到禛最信任的弟弟家里安全。禛是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去怡王的家里,当然怡王本人也不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