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喜儿将我抱到四公主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跟我回去吧。”
四公主抖抖的站起来,刚才哭的那一场,似乎把她之前鼓起的勇气都哭散了。她低着头不敢看我,只伸出手来抓我的衣摆说:“容格格,惠儿……惠儿跟您回去。”她毕竟还是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孩子,之前为了心里喜欢的人,决裂到翘家。现在知道自己心里那个人,竟是自己的亲叔叔,她无措的只能向我求助。
我牵起她的手说:“嗯,我们走。”
那头的允禵朝我感激的望了眼,我死死的瞪回他,要不是他做事不干脆,哪里会闹到现在这田地。四公主摸了摸身上那小包袱,最后眼睛红彤彤的把那包袱解下来,别开头递出那包袱说:“给你的。”
允禵看那包袱的眼神里似乎隐藏着些我看不明白的情绪。那暗忍着无奈与悲苦的表情,我也曾在禛望我的眼睛里看到过。我不禁心中一悝,难道……难道他对四公主也是?我不敢想下去。我容不得他们磨蹭,快刀砍乱马道:“十四爷您就接了吧。宫里丢了位公主,隐瞒不了多久的。”
允禵立即双手接过那小包袱,转身一声不吭的就要进身后的大殿。四公主听到脚步声,一下没忍住回头就说:“能不能……那身衣服是……是侄女孝顺您,给十四叔您做的,您能不能……”
四公主的话断了好几次,允禵不忍心见她这样,一咬牙就说:“好,我这就进去换上给你看。”
“我……”四公主再又开声,我知道她接下这句无非就是想伺候允禵更衣,即使说是晚辈孝顺长辈,这伺候更衣也太过了,我一口打断她道:“喜儿你去伺候十四爷更衣吧。”
四公主听了,眼里顿时泛惊痛与羞愧的神情,一直站在允禵身后的弘明,这时神情古怪的扫了眼四公主和自己阿玛,走上前来从自己阿玛怀里一把抢过那小包袱说:“不必年门主操心了,我这个儿子,还是能伺候自己阿玛换件衣裳的。”
他说完拉着允禵就往大殿旁的围房走去,等他们进了屋允禵刚把门关上,突然门又在里面给打开了。弘明居然开着门伺候自己阿玛换袍子!
“想看就看着吧,你做的衣裳穿上了你送的人身上。”弘明再开门时这样说道。
我望着带着绝望与期盼,这两种不可能同时出现却交织在一起的眼神的四公主,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女人来说,能为心爱的人缝制衣裳,是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只是这种幸福对四公主来说,或许只有这么一回了,我想到这层也就没阻止弘明,这简直是胡闹的行为。
允禵脱掉马甲与外袍,仅剩下里面的短袖短打,弘明从小包袱里拿出件玄色长袍,正要伺候允禵穿上,站我身边的四公主,突然一脸惊诧转头看了看我,提脚就冲进那屋里,喜儿抱着我一下也追了进去。
房间里四公主双手抓着允禵那还没穿进衣服里的左臂,傻傻的望着允禵胳臂上那道打十字的疤痕。我在禛的左臂上曾经见过类似的疤痕,知道这是当年圣祖仁皇帝给自己的儿子们种痘,预防天花所留下的,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但四公主死死的盯着那道疤痕,一旁的弘明不知道为什么竟慌起来想将四公主推来,允禵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平淡说:“四公主,放开十四叔。”
四公主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抬头惊讶的看着允禵,她松开允禵的手,甚至往后退开了一步,像从来不认识一样的看允禵,一下伸手拔出自己的发簪,放到喉咙处威胁说:“陈福你跟我走,还是要我死在这里!”
我不知道四公主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反复,她这样闹下去,肯定会出事的,而且我也看她闹够了,我转头低声问喜儿:“我们的马车准备好了吗?”
“格格准备好了。”喜儿回我说。
“四公主,你真的坚持要走吗?”我打破僵局问道。
“走,一定要走!”四公主的眼神里有了刚才已经散去的坚决。
“那我们就走,十四爷麻烦您送我们一程可好?”我抬头问允禵。他还没答我,他身后的弘明就跳脚了说:“年七你疯了!”
“你们让弘明阿哥先睡会。”我提声道。我声音刚落,弘明就软软倒了下来,他身后一个全身黑衣的男人将他接着放到一边的椅子上。
四公主看得完全傻眼,我笑着对她说:“不是要走吗?来我们走吧。”
喜儿她们原本安排来送走我的马车,刚好够我们四个人坐。四公主以死相逼允禵,要他跟我们走,允禵微微皱了下眉头,终究还是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往南,头也不回的远离圆明园。直到这个时候,四公主才意识到,我早就有逃离的念头。
“容格格,您难道……难道早就想离开……”四公主小声问我道。
我挨着软垫上,看着她笑着问:“难道我看起来就像那种忍气吞声,只会感叹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的人吗?”
四公主听了,吓得不敢再说话。我斜着望了眼,上车以后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允禵,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马车一路上都没遇到追兵,四公主却越来越忐忑,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说:“别害怕,不会那么快有人追上来的。你阿玛他们根本不知道你跑出来了。四阿哥怕你被怪罪,替你撒了个谎,说你是去了我那。我让四阿哥守在九州青晏殿外,没等到我们回去,他不能让任何人进殿,包括你汗阿玛!”
“这样怎么得了!我们现在都不回去了!那四哥怎么办?”四公主听了当即慌了神说。
“我们都出来了,你还担心你四哥做什么。反正你不是一心要与你十四叔去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吗?”我漫不经心道。
四公主给我说到自个低下头去。看见四公主那低落的样子,允禵眼里有闪过不忍,不过最后还是忍住没吭声。
马车又走了段路,四公主犹豫了好一会问我:“如果我们不回去,四哥他会怎么样?”
“我不回去是我年七与你阿玛之间的事情。你不回去便是他四阿哥欺君犯上,窝藏公主,该怎么办,我们妇道人家倒是不知道,还得请教十四爷,您说说这该怎么办?”我轻笑着问允禵。
他依旧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衣领道:“欺君当诛,这本是诛九族的死罪,不过既然是皇子,大抵会赐毒酒吧。”
“真的会那么严重吗?”四公主顿时没了主意的问允禵。
允禵抬头朝她叹了口气说:“四阿哥到底只是一条人命。四公主可知十四叔还在被圈当中,我的那些家人,会因为我的离开而获罪。”
“你们是在骗我!你们想骗我回去!”四公主扭过头去赌气道。
“我们是不是骗你,日后自然可以知道,只是人若死了,便是你想救也救不回来的。”我挨在一边淡然道。
四公主拉起车帘看着外头已经漆黑的天色,想了许久才说:“等离开了京城范围,我会写下自己的罪状,递至直隶总督李均维处,汗阿玛要怪罪,要责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不过现在我决不回头!”
她说着转身看着允禵说:“我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不是真的对了,但是你若真是我十四叔,我便一生不嫁服侍您终老。”她说整个人就在马车里狭隘的位置,跪到允禵面前。四公主的话听了让人很莫名,我转头看着马车里这允禵,到底刚才四公主从允禵那种痘的疤痕里看出了什么?
允禵满眼痛惜说:“你不应该这样做的!”
“惠儿一生或许也就这一个愿望了。”四公主把头贴在马车的板面上说。
“冥唤不灵!”突然一把低沉耳熟的声音道。这把声音不属于我们马车里任何一个人。马车外,驾车的鸠同时大喝道:“何人挡路!”
马被强行勒停,马车顿时停了下来,四公主一下撞到允禵怀里,他愕然间,下意识的双手把四公主搂住,怕她撞伤,我在喜儿的帮助下挪到车边拉起车帘一看,前面五个马车身位左右的地方,孤零零的停了一顶八抬大轿,轿子外面站着个小童,童子手里提了盏白灯笼,灯笼上什么都没有写。
“恭请四公主回宫。”提着灯笼那童子吊着嗓子道。
我们听了,别说是四公主,就连我也有点惊讶了,因为听这个童子的声音,他应该是个太监。黑漆漆的山道上,停了顶大轿,轿边居然站了个小太监。追来的人不可能是禛派出来的。他这会即使知道,也不可能那么快追上来。那到底来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