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哈鲁会合后,我们一行南下的速度快了不少,虽然我去过云南,但当时走的是官道,而哈鲁他们专挑无人的山路在走,以至我也不知道现在已经走到了哪里。一路南下沿途不断见到前来送信的信使,这些信使到后,哈鲁的脾气日渐暴躁,一路上只要停下歇息,他总会远离人群,找到个尽可能高的地方朝南方遥望。
从他的反应里,不难看出,三公主那边的景况肯定非常糟糕,如果我们多能有一双翅膀,我想哈鲁会恨不的一日之内飞回二公主身边。
这天我们走进个山谷,才走到一半天色已经暗下,哈鲁原本还赶着大家继续赶路,最后还是他的家臣把他劝住,我们才得以停下歇息。这些天来,我这个坐在软轿上的人,都已经觉得全身酸疼不已,可想而知他们这群用走的人,会有多么的疲惫。
哈鲁虽然恨我的,但其他族人对公主的天生敬畏,让我一路以来也没被如何刁难,特别是跟随哈鲁的一名叫格唛的侍卫,他的祖父曾是上代钕族女主的近臣,从小他就跟在祖父身边教养,现在虽然还不足十三,但武艺已经不输成年人。
一直站在外围命令血奴去找水源的哈鲁,见我从轿上下了地,便指着不远处的一堆柴火,口气不佳道:“大公主还请你去把火堆烧起来。”
我清楚在这荒野之地,得依靠他们才能活下去,也就没和他多计较,慢慢朝柴火那边跺去,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格唛,听到他的话比我去得更快,就见他走到那堆柴火边蹲下便帮忙,哈鲁见到这样当即怒道:“格唛,随我去找水源!”
说完他转身就朝一边的树林走去,小格唛为难的朝我看过来,我摇头笑了笑说:“去吧,这里我自己能行。”
小格唛满带歉意的朝我看了眼,才起身朝哈鲁的方向追了去。我走到那堆拣来的柴火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好,我从来就没起过火,想起在现代的时候,我用了火水都点不起堆火,现在要我单靠火石,点燃面前这堆柴火,还真是项大考验。
刚好这时钟承希抱着堆枯叶走回来,见我不知该如何办的样子,露出个了然的笑容,将怀里枯叶堆在柴火旁,蹲下就要帮我起火。这些天我一直不肯与钟承希搭话,我气他怎么和徐卿这些人搅和到一块,见他要帮忙便觉得别扭。
“丫头,你到一边去歇着,一会火烧旺了,你再过来烤火。”钟承希打着火石道。
我想说他,你都已经和徐卿他们一伙了,现在又来装什么慈祥?但话到嘴边始终说不出口,从我来到古代起,就是他给我看病,不说鞠躬尽瘁,也是尽心尽力,再说那天听他和徐卿的对话,他似乎也有自己的苦衷。
“怎么,生小老头的气了?别乱生闷气,小老头可是答应过四爷要好好照顾你的。”钟承希转头笑着对我说。
“四爷他要知道你伙同徐卿他们把我挟持,非摘了你的脑袋!”我小声恼怒道。
钟承希听了,不觉得伸手摸了下自己光溜溜的前额,叹了口气说:“小老头还是挺爱惜自己这颗脑袋的,只是有时候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我想丫头你那时想必也听到,我那独生爱女,现在人就在钕族,和三公主他们一块,你说这趟浑水,小老头是想也要淌,不想也要淌。”
“难道你就没和你的好女婿说明白吗?他先和东海夫子勾结,现在又与三公主他们一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自己这顶上人头了?”我见左右无人,也就直言道。
钟承希露出个悲切的笑容,感叹说:“小老头这一生也就这一个女儿,娘娘您看咱能不能打个商量,臣一定护娘娘与娘娘腹中胎儿周全,只求娘娘日后能在皇上,为我女儿女婿面前美言几句。”
“你以为你有这能力?”我反问钟承希,看哈鲁的表现,和之前我在京城时所知道的,被斗跨的二、三两位公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现在哈鲁一直忍耐着,是冀望能用我救出三公主,但如果三公主有什么闪失,他定然不会放过我。
“小老头拼了这条老命!”钟承希眼睛里影着,跳动的火苗,他的目光看起来就像只扑火的飞蛾,我朝他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小老头,丫头不需要你帮,丫头只要你,无论何时,都要保住我腹中的孩子,只要你能把这个孩子带回京,皇上定然饶你全家不死。”
钟承希先抬头望着我的脸一会,然后才垂目道:“定然不负娘娘所托。”
我会这样说,是因为这几天,我开始隐隐觉得肚子里的孩子在往下坠,看来我临盘的日子不远了,眼下能让孩子平安来到这个世上的人,也就只有他钟承希一个,等孩子出世,我就让钟承希将她带走,毕竟哈鲁要的人只有我一个,现在他们也自顾不暇,根本腾不出人手再无追捕,只要钟承希肯带孩子逃跑,我相信一定能平安逃离。
只是这个世上,总是充满变数,当天夜里接近凌晨时分,一队人马的出现,彻底打碎了我的希望。我原本正睡得朦朦胧胧,听到杂乱无张的脚步声,接着是哈鲁哽咽的哭声,我警惕的一下咋醒,原本睡在另一边的钟承希,这时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他才跑到就将怀里抱着的斗篷一展,用诺大的斗篷将我整个人包住,低声说:“别出声,我们的右手边有条小路,走不到五十步就能看见条已经断流的小溪,沿着小溪就能走出这片山谷,丫头你要忍着点,我们现在立刻离开这里。”
“难道三公主出事了?”我眉头紧皱的问。钟承希很是诧异:“丫头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想想也就知道了,现在深更半夜的,任何信使都不会挑这样的时间来送信,除非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而对哈鲁他们来说,三公主是最重要的,在加上钕族那边的情况一想,很容易就能猜测到是三公主出事了。
“现在外面漆黑一片,我们即使能逃出所有人的耳目,也不见得能逃离这片山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哈鲁还不敢伤害我的。”钟承希急着要带我走,必然是担心哈鲁会伤害我,但是他们都已经千里迢迢的将我抓到这里,肯定是想用我去逼迫禛退兵,又怎么会现在伤害我。
“不,他会的,刚才来的那队人,并不是三公主的奴仆,而是二驸马派出的人,他们带来了三公主已经甍的消息。”钟承希的话,让我大吃一惊,如果这消息是真的,那在钕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一定要杀了她!我要用她的血来祭奠三公主。”哈鲁从远处一路咆哮而来。营地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了我这边来,钟承希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已经不可能再跑掉,只有转身挡在我身前。
哈鲁转眼来到我们的面前,他手里提着把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兵器,也不管钟承希就挡在我面前,挥都手中的武器就朝我这边劈过来,眼看着我们是躲不过了,惟有将眼睛闭起,等待这致命的一刀。
谁知道等到的不是疼痛,而是砰砰砰连几下,兵器撞击的声,我探头一看,原来是小格唛用不剑鞘为我们挡开了哈鲁的长刀。
“滚开!谁敢拦我,我就把那人也杀了!”哈鲁说着手上也没停,招招都朝小格唛的要害砍去。小格唛一声没吭,只默默的将哈鲁所有的攻击挡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哈鲁疯狂的行为吓愣了。直到小格唛的手臂见红,钟承希朝徐卿大喊道:“你说请娘娘来,是为了不让钕族的几位公主自相残杀,如果娘娘现在被三驸马杀了,那遭殃的就不单单是几位公主了,钕族与大清必有一战!”
徐卿听了,手中的软剑应声出鞘,原本在一旁旁观的总管,还有前来送信的使者,这时也齐齐冲了过来援手,只是哈鲁的总管帮的是他,那二驸马的使者帮的却是我,所有人打得乱成一团。最后还是哈鲁先停了手。
我看到哈鲁紧紧的盯着二驸马的使者:“为何要帮她?”
“求三驸马以大局为重,大公主若有何闪失,那大清的皇帝必不会善罢甘休。”使者解释道。
哈鲁听完,突然哈哈大笑说:“你们以为,我真不知道你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吗?你们还不是想着要用她来换回自己的公主。但既然鄂尔泰已经把我们的寨子重重包围,你以为他可能答应用她来交换二公主吗?”
“三驸马,您的伤痛,我们家驸马感同身受,可是大公主她不应该死在我们手中,我们驸马已经准备好突破清兵的防线,闯进寨里,所以特命我等前来迎接大公主。”使者说着将自己手里的弯刀拴回腰间。
这一夜后来,我们谁也没有再睡,第二天上路的时候,所有人无不是形容憔悴,特别是哈鲁,他像丢了魂似的,钟承希和徐卿一直跟在我的轿边,估计是怕哈鲁再要杀我。遇见二驸马的使者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回到云南,现在离二驸马所在的苗寨已经不远,可能今天下午就能去到,而二公主为困在离这里仅有两日路程的另一处苗寨中。
这天傍晚时分,我一行从山道拐出,立刻看见雄山峻岭当中有片谷地,谷地中间屹立着座苗寨,这里四面环山,只有我们现在走这条山道能进入谷地当中,是处典型的易守难攻的地形。不短的山道里,设了数重关卡,见到是哈鲁他们回来,无人不是神色凝重。
进入山寨后,我被送到一处高脚楼,直接被软禁起来,钟承希他们也就此与我分开。二驸马并没有来见我,反倒是三驸马哈鲁第二天便来了。他在门外站了许久,并不进屋,临走前只说了句:“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你并不知情,我会让人放了你的。”
他这句话让我丈二精光摸不着头脑,哪个他们?又说了些什么?只是没等我问,他就匆匆的走了。高脚楼起在寨子的一侧,我在楼上不时能看到从院前经过的人们。他们大都面带欢笑,要见到我在打量她们,还会回以微笑,见我从来不出屋,那些人甚至在楼下冲我哗啦啦的不知道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们的语言,不过能感觉出来,她们是在邀我下楼,和她们一起出去游玩,这些人从来不因为楼外看守的侍卫的驱赶而对我改变态度。
每日见到她们经过,我被软禁的生活倒不觉得苦闷,我的肚子越发沉了起来,乘着总管送午饭的机会,我提出要钟承希来为我诊脉。下午总管便把人带了来,只是来的不是钟承希,而是他的女儿刘夫人。
我躺在床上,让她为我把脉,把完脉后,我不解的问她:“怎么来的人是你?”
她并没有答我,而是回头朝等在屋外的总管打量了眼,才小声说:“两天前爹随二驸马出谷去接人了。”
“啊?谁要来?”我不禁疑惑道。这个时候,还要是带钟承希去接的人,这人能是谁啊?
刘夫人一下没了声,似乎有些不忍告诉我的样子,我看她这样,便想起两天前那个傍晚,哈鲁在我门外说的那句话,心里暗暗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难道……难道是朝廷派人来了?”我迟疑的问。
刘夫人一听先是摇头既而又再点头,她这到底是想告诉我什么啊?屋外的总管这时也听到我们的对话,他二话不说便让侍卫将刘夫人带走。
“慢着,你们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我从床上坐起来追问道。
原本已经要往外走的总管,一下定住了脚步,转头看着我,晚霞影在他脸上,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之极,只听见他说:“大公主何必着急,算起时间来,驸马爷他们应该今夜就会回到,到时候大公主就一切都明白了。”
今夜?我听到他说的,心里越发紧张起来,这一夜我点着油灯等了半宿,始终没有等到什么消息。等着等着,我不觉挨在桌上睡着了。
朦胧间,我听到把熟悉的声音叹气说:“真是个孩子,没个人在身边就不会照顾自己了。”然后一件还带着体温的衣袍盖到了我身上,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身行服的禛就站在我面前。
我一时也想不起自己已经身在云南,只当还在宫中便浅笑着说:“皇上您这才给回来啊?”
“嗯,朕回来了。”禛伸手抓住我道。我看见他脸上满是风霜的样子,心疼道:“皇上要时辰已经不早,您就再在圆明园歇一宿,何必一定要赶回宫来。”
“这里有你,朕放不下你。”禛双手包着我的手说。
禛甚少说这等甜言蜜语,我听得心花朵朵,将他的手拉近自己说:“容儿也想天天陪伴在皇上身边,不过也不想皇上操劳。”
“朕知道容儿对朕好。”禛听得眉目舒展道,其实这时候我也已经清醒了不少,想起自己身在云南,是不可能见到禛的,想着这估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正在做梦,已经太久没见禛了,我决定好好享受着梦境。
禛走到我身边伸手扶起我说:“容儿乖,困了的话,我们挪到床上睡去。”
“好。”我从善如流道。我觉得这梦境实在太真实了,连禛扶起我时,他两手的温热我也能感觉到。我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慢慢的朝床边走去。
突然一把声音从窗外传入道:“皇上都已经布置妥当了,皇上是不是这就带娘娘离开。”
这句话如同晴空霹雳,难道我现在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禛真的来了?我不敢相信的伸手就去扭自己的大腿,痛得我眼睛冒水,身边的禛见我这样做,担心的问我:“容儿你这是怎么了?”
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愣住的问他:“皇上您怎么来了?”
禛的眉头慢慢皱起,看着我说:“难道朕不应该来,还是你希望来的是另一个人?”
他不顾安危的来救我,我当然很开心,但更多的是担心,我一手拉紧他说:“禛,你在说什么,容儿是担心你,这里戒备森严,你来了,要如何才能离开!”
禛舒了口气说:“傻容儿,四爷既然能来,自然有办法离开。之前是不知道这个寨子的方位,所以才需要他们带路。”
禛为我把斗篷整好,接着对窗外说:“一切依计划行事,让他们可以开始了。”
外面的暗卫当即领命离去,禛牵着我的手说:“一会别害怕,万事都还有四爷在。”
我看着禛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事到如今,我只能希望,我们真的能顺利的从这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