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两路用兵,让国库耗费庞大,在生苗叛乱日渐蔓延的形势下,张廷玉他们这些近臣,几乎日日都留在九州青晏内议事,连一直在家养病的怡王也被宣进园来,在连怡王也被宣入的情况下,禛仍旧有处分不完的事务,经过怡王力劝,我这原本已经暂时不理事的暗门门主,又重新掌管暗门。
不知道是因为对禛的愧疚还是其他原因,我心里排斥再去见璇玑,便连原本每月十五,公主应该前往探望正夫的日子,我也以暗门事务繁忙为由,只让喜儿带着圣尊过去。禛在九州青晏外的一溜矮房里给我指间小屋,让我在那问事,而我的屋子旁的另一侧是怡王他们在园里候驾的地方。
这样一来二往的,我和张廷玉他们也算是混熟了,对云南那边的发生的事情,也知之甚详。我每日处分过,暗门的日常事务,便把从声闻堂那边拿来的档反复翻看,想着能不能找出那些土司的弱点。
我坐得腰酸,伸手换了个坐姿,才抬头就看见门外一小太监,连连朝我这探头,我看档的时候,因为时间长,也不知道要坐到什么时候,便让喜儿她们先退出去,不用人伺候,这会看这小太监闪闪缩缩的样子,怕是有事要回,又不见喜儿她们这些宫女在,所以等在门外不敢惊扰。
“有事?”我提声问他。
小太监跪下地道:“回娘娘的话,奴才的主子怡王爷让奴才捎话来,那头得了盘克食,应该也合娘娘的胃口,想请娘娘过去一叙。”
“你是怡王爷的人?”我放下手中的案卷问他说。
“回娘娘的话,是的。”小太监低着头也看不清楚容貌。怡王这会难道有什么急事?竟然不避忌的派太监过来邀约我。我将案卷收拾过,锁上后,才随小太监走过另一侧,只见怡王正站在廊下等着,陪他站着的还有张廷玉。
我见张廷玉在便不称十三哥,而是称他十三爷。他听了眉目轻挑含笑道:“娘娘里面请。”
因为距离很近,我也就没带喜儿她们过来,现在见到要进屋,我看了看屋里,屋里这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我不解的朝怡王那边看了一眼,旁边的张廷玉看出我的避忌,忙拱手道:“娘娘见谅,实在是事出无奈,还请娘娘宽心,这屋门咱们就不关,奴才们还是得在屋外伺候。”
听他这样说,我知道他们必是找我谈云南的事,军国大事实在不能落入奴才们的耳中,我们之间也就只能从权了。等我点头表示答应,怡王领先走进屋里,我跟在他身后,张廷玉跟在最后。我们进屋以后各自坐下,也不上茶,客套话更没有说。
怡王和张廷玉对望了眼,还是由怡王起头说;“这事其实我们已经回过皇上,皇上那头已经迟疑过了好些天,现在云贵总督鄂尔泰那边,又送来五百里加急,看来已经是万般无奈下的举措,所以我们也就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娘娘商量。”
这十三哥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怎么就说得如此严重,我静静的看着他们,等着他说下去。旁边的张廷玉这时拿来几本言事的白折递给我说:“娘娘且看看这几本折子。”
我接过折子,一本本的仔细看过去,里面说的无非是叛乱的生苗,几乎都是得到钕族三公主的协助,回想起声闻堂的密探在云南打听到的消息,三公主已经说服二公主,与其结盟,现在她们姐妹唯一的障碍,应该就剩下我了。
我把本子收好放到一边几上说:“王爷、大人,你们让本宫看这些折子是何用意?”
张廷玉此时朝我抱拳道:“下官知道,二公主三公主乃是娘娘至亲,但战火延绵实非百姓之福,还求娘娘为天下百姓着想,能够痛下决心。”
我看了眼陈词激昂的张廷玉,转头问怡王:“依十三爷你们的意思,是要本宫大义灭亲?”
怡王朝我赞许的看了眼点头道:“正是此意。”
“这事,皇上不肯答应容我插手吧?”我垂目看着自己的手掌道。
“的确如此,皇上说骨肉至亲,何必要如此为难娘娘。”张廷玉叹息着说。
我能想像得出禛说这话时的样子,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都已经是他的妃子了,当然得先为他考虑。并且对那两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妹妹,我并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可是这两位公主并不是我说大义灭亲就能灭掉的人。她们自小在钕族长大,所拥有的实力不容忽视。
“本宫想知道,本宫能如何帮到王爷你们?”我想不出自己能怎样对付那两个所谓的妹妹。
“娘娘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修书一封,将朝廷的以和为贵的意图,告知王夫殿下。据鄂尔泰大人所言,王夫殿下在钕族妥有人望,只是近年因为女主病弱,两位公主频频打压,王夫殿下被局限在王域的事务之中了。”张廷玉问我解释道。
“张大人你的意思是,我那两位妹妹待王夫父亲并不好?”我疑问道。
坐在另一边下首的张廷玉慎重的站起来,朝我拱手道:“不敢欺瞒娘娘,此时王夫殿下已经被两位公主圈禁远离王域的一处土寨。”
“你说什么!”我骤然从椅上站起来大声道。
怡王见我这样,也连忙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担心说:“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就不怕伤到孩子吗?”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道:“王爷,递牌子吧,本宫这就随你们去面圣。”
怡王迟疑了下,低头看着我说:“容儿你要考虑清楚,那两个毕竟是你的妹妹,骨肉相残,并不是件容易忘却的事情。”
他这样说,让我想去他们兄弟为了争夺王位,所掀起的一次次惊涛骇浪,但是我这次并不一样,她们那样对王夫父亲,我怎么能饶过她们。
见到禛的时候,虽然他开始并不同意,但因为我一味坚持,他万般无奈之下,也就只好答应了。在他的旨意下,我派出几乎所有的血奴,由鸠带领前往云南营救王夫父亲,而鸠身上还带着我的亲笔书信,书信里我向王夫父亲解释了,禛并无吞并钕族的意图。
在鸠出发后不久,云南又传来佳音,鄂尔泰之前因为只领了三千兵马,所以腹背受敌,朝廷大部分的兵马已经派西北,原想没那么快能派出援兵,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庇佑,奉旨在两广整合的兵马比预算的时间,提前了十数天到达云南。鄂尔泰在那一万兵马的支援下,摆脱了困局重整了局面。而粮草方面也已经运抵云南,在兵精粮足的情况下,现在决胜的关键就得看鄂尔泰他统兵的能耐了。
这连番喜信下,禛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好,我每日都盯着太医给他请脉,他有时搂着我还会傻忽忽的笑着问我:“容儿,朕现在该不会是在梦里吧?”
“是梦,我们在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里。”我挨着他,坐在樱红的猩猩垫上说。
他不满的用手点了下我的鼻子说:“容儿可知道自己是在欺君?”
我靠着他吸了口气说:“那皇上是不是要治容儿的罪?”
他见我和他皮,乐得朝地上的奴才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炕几抬走,我们两个人干脆整个人坐到炕上说话。
“那容儿说,朕该如何治你的罪?”禛搂着我靠在引枕上笑眯眯的问。
我从一边摸来他的眼睛,架到他的鼻梁上说:“那皇上可要看仔细了,容儿要皇上这样治罪。”
说着我仰头就朝他亲上去。他给我亲得喘气道:“小坏蛋,你……小狗可都没你爱惹人。”
“皇上您可不能乱说,仔细我们的小格格生气。”我边说边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
禛顿时摆出幅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容儿你这是在设计陷害朕!”
“皇上您这才发现啊。”我咯咯的笑道。
他马上一脸紧张的将脸贴近我的腹部说:“小格格别听你额娘胡扯,阿玛刚才那话可没在说小格格你,小格格可不许生阿玛的气。”
我搂着他眉开眼笑道:“小格格才不像你这个阿玛那般小气。”
我调侃他,他却还一脸喜色道:“那是,小格格比朕好,比朕宽容!”
他真是夸自己女儿夸上瘾了。我们两个人贴着耳朵还在说悄悄话,突然李福却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个木盒。那是各地官员呈进的密折,我知道他得办正事了,便从他身边退开,坐到一边整理好身上的衣裳,没想到我衣裳还没整理好,禛便再次搂住我说:“容儿,你看这个。”
他说着就把折子塞进我手里,我不明其意的低头一看,这折里写得很简单,大意是鸠已经将王夫父亲救出,因为有王夫父亲的帮助,鄂尔泰已经将叛乱的生苗镇/压下来。我开始还没想过来,等我意识到折里写的是什么样的喜事,我立刻便从炕上下了地福下道喜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李福在旁边,立刻就朝屋里的奴才招了招手,屋里的奴才马上围了过来,跪在地上朝禛贺喜。我拿着手里那本折子,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这次生苗叛乱,终究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虽然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处置,但是我终于不用担心,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而害了禛的江山。
坐在炕上的禛,受完奴才的礼,朝我招手道:“容儿来,朕也想你道喜。”然后对地上的起来的奴才说:“快,还不向娘娘道喜?”
奴才们并不知道为何要向我道喜,但是既然皇帝这样说,他们便无二话,像刚才一样跪到地上向我贺喜,我真是不知道我的喜是喜从何来。禛含笑望着我说:“既然生苗已经平定,你在钕族的地位,当也稳如泰山了。”
原来他说的喜是这会事,想想倒也的确如此,既然王夫父亲已经被救出,那软禁他的那两位公主,自然会被清算,她们再也无法与我争夺女主之位。只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层,禛他怎么会那么快就想到啊。
几日以后,因为云南已经平定,我便让喜儿她们把之前拿来的案卷,送回声闻堂去,就在收拾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条摘录,我整个人都愣了。声闻堂负责监视各地的封疆大吏,因为两广临近云贵,所以当时他们也把两广总督近来行事的摘录送了过来,上面明明白白的写在,在禛下旨两广总督整兵支援鄂尔泰前,便已经开始整军,就好象两广总督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
我不敢相信的去翻查提供粮草的省份的摘录,那些省份或早或晚都是在禛的旨意下达前,提前为粮草做好了准备,有的甚至是在生苗叛乱之前就有所准备,因为粮草里还有些为了趋赶毒虫毒物而准备的草药,所以绝对不会错认,他们必定是为云南一仗而准备的。怪不得他们不但能如此迅速的采办出粮草,有的甚至还提前办妥。璇玑曾经说过我是在忋人忧天,要不是璇玑被禁锢在石屋里,五觉被封,我会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但是他现在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那这些官员的未卜先知只可能来自一个人的旨意,禛为什么能未卜先知,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卜先知,有的只是谋算。我以为璇玑胆大包天,或许璇玑他不过是将一件已经谋划好的事情扩大化而已。
这一切幕后的主谋是禛!不,我怎么能相信这是他的谋算呢?我、钕族、王夫还有我那两个妹妹,是不是都成了禛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