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引着我们才拐过大殿,便听到怡王和璇玑争执的声音。漆黑的夜幕里,他们站在远离火把的位置,丝毫不忌讳其他人听到,你来我往的相互驳斥着。
“福儿给他们掳走了,你让我等到天明再派人去搜查,我办不到,也等不了!”璇玑的声音里,满是按耐不住的急噪。
“如今已经入夜,他们也逃去无踪,你让侍卫们如何去追踪?”这是怡王的声音,他的话很有道理,今晚云霞将月光完全挡住,如果不拿火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情况下别说追踪,只怕连贼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也会错过。
“不必他们去,备马……立刻给我备马!”手持火把等在一旁的暗卫在璇玑的一声令下,马上转身快步朝外走去。
“站住,没本王的准许谁都不准离开。”他们站的位置太暗,我看不到怡王这时的表情,但从他勃然大怒的声音里也知道他的愤怒。原本走出去的暗卫,显然愣了愣,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
“怡王爷您虽权倾朝野,但暗门可不是在您的辖制之内,贰拾叁还不快去,你是不是想本堂主治你个当差不力的罪名!”璇玑马上扬声喝道。暗门之内,除了管事的有名,下面的暗位一体无名,皆以数字唤之,所用的数字也就在他在暗卫中的排位。
璇玑的话完全刺中要害,怡王在朝廷里虽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上,但暗门一直独立于朝堂之外,由我管辖,只直听命与皇帝,虽说怡王权倾朝野,却也管不到我们暗门。贰拾叁这下再没犹豫,闪身便离开。
“松手!你这是要做什么!放开我!”璇玑突然惊呼道。这时候我和禛走得很近,只是他们一直专注于对方,丝毫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暗卫们都察觉我们的到来朝我们打千,但在他们的身边的王府侍卫也没觉察,他们估计整个心思都放在自己主子身上去了。
璇玑这时整个人被怡王抱进怀里,他死命挣扎就怎么也摆脱不了怡王,我知道璇玑一定是不敢真的使劲,怕伤及怡王,要不是十个病弱的怡王也不可能将璇玑困住。他们闹成这样,场面真是十分的难看,我身边的禛全身正渗出骇人的寒气,他这两个弟弟还不知死活的在那边闹。
“你的眼睛看不见,你去了又有什么用!再说你根本就不能骑马,你怎么就如此争强好胜,刚才你骑马过来,好了,现在是不是已经开始发烧了!”怡王把手探到璇玑的额头上道。
我看别说是璇玑,就连怡王自己这会体力也是消耗待尽,说他抱着璇玑,不如说他几乎整个人都靠到了璇玑的背上,我想我应该在禛龙庭大怒前,把眼前两人一块打包,立刻押上马车走人。至于福儿就让暗卫他们去追查吧。
“我答应过他的阿玛,要照顾他们的兄妹。”璇玑说着,反手将怡王扛到肩膀上说:“来人啊,还不快扶王爷下去,让大夫过来伺候着,这就送王爷回西山!”
我身边的禛再也看不下去,跨前半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去扶住你们的主子!”
那几个王府侍卫慌忙上前去扶怡王,禛不知为何转头阴沉着脸看着,旁边那两个动也不动的暗卫,我回头一想,他刚才说的是‘你们’也就是说话里说的不单是怡王还有璇玑。我立刻训示道:“混帐东西,你们没听见四爷的话吗?还不过去将陈堂主扶到一边去!”
那两名暗卫这才醒觉,原来皇帝口里的你们的主子,也包括自己的堂主。璇玑的脸色一下绷紧,但他到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敢顶撞皇帝的卤莽皇子了。我见他虽然推开暗卫的搀扶,但还是乖乖的跟着暗卫退到一边,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里归何人管辖?”禛才问,一个好象乡绅模样的中年男人,从一旁快步跑了过来磕头道:“回……回……”估计他并不知道我和禛的身份,只是见暗卫侍卫们都听禛的话,知道我们肯定来头不小,但这时也不知道该说回谁的话。
禛不耐烦他浪费我们的时间,开口道:“步兵统领衙门会接管此案,你也不可存侥幸心理,如日后朕知道,你不尽心协同办理此案,掉乌纱不过小事,就怕你的身家性命也尽赔其中。”
“臣遵旨。”那人一磕到地,整个人缩成一团,怕是给禛最后那句‘就怕你的身家性命也尽赔其中’给吓得不轻。其实这里是怡王捐的庙,就这样给烧了已经够他呛的。他在一旁又看见怡王和璇玑,为了要去找福儿闹成这样,心里也知道这福儿的分量,现在皇帝再发话。估计他就是掘地三尺,也会给查出个究竟来。
禛挥手便让那人退下去,对璇玑严色道:“掳人,焚毁此处一案,自有步兵统领衙门查办,陈堂主你身居要职,更应该知道国有国法,若人人遇事,皆滥用国家名器,为己办事,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你可明白?”
璇玑当下跪倒在地,可就是没开口说请罪,气氛一下凝重起来,谁都不敢吭声,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站着十几人的后院,一下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声音。我看得发急,怪不得其他,用心通就对璇玑说:[璇玑!璇玑!你快想皇上请罪啊!]
他没回答我,更没吭声。我急得不觉得握紧拳头,听禛的语气,他不过也就是说说璇玑罢了,并没有真要责备的意思,但是这个璇玑怎么就是不开窍!难道他因为不见的是福儿,那心里又想歪了,又想起他那八哥了?
璇玑不请罪,禛也下不了台,这样一来,禛的表情顿时冷硬起来,一旁的怡王死死的瞪着璇玑,估计他心里也急,但是再急他这时候也没办法开声,因为璇玑现在名义上,并不是他的人,他根本没有立场说话。
再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我一咬牙走上前去,扬手一巴掴到璇玑脸上,我不是第一次掴他耳光,只是上次我近乎无理取闹,他并没有闪躲,任我出气,这次我是为了救他,他却一下避开。所有人都被他的举动吓得倒吸冷气,原本只要他乖乖的给我掴个耳光,由我代他向禛告罪,那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是现在他躲开了,事态便更为严重了。
皇帝训示他不知错,现在连身为他门主的我责罚他,他也躲开,这不是翻天了吗!从他避开我这巴掌起,我们都已经骑虎难下,如果任由他这样下去,禛势必不得不下旨处罚他。我退后一步,毫不犹豫道:“大胆陈福!来人,还不把他拿下!”
暗卫们听到我的号令,马上将璇玑双手反缴,押倒在地,倒不是他们不把璇玑当堂主来敬重,而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这命令其实是在救璇玑,所以他们毫不客气的将璇玑压在地上。
“把他给朕立刻拖下去!”禛这时也发话道。
被压在地上的璇玑,嘴巴张开竟想说话,我哪里还敢给他说话,眼色一比旁边那暗卫举手将他拍晕,这才让他彻底闭了嘴。
马车上,我忐忑不安的偷偷窥探了好几会闭目养神的禛,他似乎丝毫没觉察我在偷看他,搂着我合着眼睛靠在软枕上,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原本就操劳了一天,大半夜的还要跑来收拾这残局,想也是累了,我不忍心吵信他,便也靠在他的怀里,没一会自己也给睡了过去。
我睡着不知道,在我睡熟以后,原本我以为已经睡着的禛,睁眼满脸深思的看着我,眉目间闪过无数思量,最后化做一声叹息,给我挪了个舒服的位置,好让我别睡醒以后,手脚给压得气血不通,全身发麻。
等我再醒来,人已经在尧居,自己的小楼里,禛就躺在我隔壁,一脸刚睡醒的迷糊表情望着我。我甚少看见他这样还没睡醒的迷糊样,心里觉得有趣便伸手搂住他的腰说:“陪容儿再睡会吧。”
禛先是点头,既而又摇头说:“容儿乖,你再睡会,时辰不早了,朕还得回宫。要不是大臣们,该弹劾朕,沉迷美色。他们大清早就爬起来,站在御门那吃西北风,朕却窝在容儿你的被窝里做美梦。”
我把脸凑到禛的胳膊处蹭了下说:“那群老头子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禛轻笑着抱紧我说:“容儿说得对,来,容儿乖,再睡会,昨晚你累着了,今儿别起得太早。”
我揉了下眼睛不舍的拉住已经坐起来的禛道:“不要,容儿要和禛一块回去。”
禛伸手制止要上前伺候的太监,然后弯下身几乎贴到我耳边轻声的说:“朕免了祥弟今日的早朝,容儿就留下来,朕不放心他们,你一会好好劝劝他们再回宫。”
对啊,昨晚估计实在太晚了,而且还有怡王他们在,我们不方便回宫,禛便临时带着我们在尧居过了一夜。禛口里的他们,指的应该是怡王和璇玑,要我劝他们,应该是说昨晚火烧寺庙,璇玑执意要去追踪,掳走福儿一事。一想到这里,我就整个人都清醒了,怡王没什么需要劝的,而要劝那倔死人的璇玑,我一想到他就已经头疼。
禛见我皱起小脸,知道我在为如何劝说璇玑头疼,轻轻拉住我的手说:“容儿你晓之以理既可,如若他真如顽石一般,朕自有办法点醒他。”
不是我不相信禛的能耐,而是在他心里,这璇玑姓陈名福,顶多也就是个怡王欢喜的男宠,我名义上的正夫,要为我过蛊的人,估计在他看来,只要用平时对付冥唤不灵的大臣的那些手段,自然能降服璇玑。他却不知道,这璇玑不是璇玑,而是他那屡劝无用,只能圈着那倔强弟弟。
但是这话我又不能告诉他,只能勉强道:“嗯,容儿晓得了,还请皇上专心国事,容儿这堂主,容儿自然得把他管教好。”
禛怕我矫枉过正,办事不分轻重,伤了璇玑不要紧,就怕让怡王伤了心,提醒我道:“好,不过容儿也不要太过,毕竟还得顾及祥弟的脸面。”
我怕耽误了他时间忙道:“嗯,容儿知道了,皇上您就不要担心了,时辰不早了,皇上还是快点梳洗吧。”
禛又搂了我下,这才下床,让太监们过来伺候他梳洗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