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明园正大光明殿外云台下,我探头探脑的朝正大光明殿门那边打量,身后的佳尔死命拉我的衣袍小声劝我说:“格格,您就别这样偷看了,我们还是回去等皇上传召吧。”
我回过头去竖起指头道:“嘘,你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我得先看看,皇上是不是在忙完。要没有我们就自个去求见,我们都多少天没见到皇上了,难道我们就这样傻呼呼的在这圆明园里坐大牢!”
“但是我们要给侍卫们发现了,这可是要杀头的。”佳尔紧张的抓着我的衣服说。
“啊!你怎么不早说。”我惊叫道。说完拉起她就要往回跑,但是亮晃晃的刀子已经搁在我们面前。
正大光明殿内东暖阁里,我哭丧着脸和佳尔两个人一起跪在地上,禛又是绷着张包公脸戴着副眼镜,正在炕几上奋笔疾书,我见他批完一本又一本,黄的白的甚至还有青皮的本子,有时候他可能在那小本本上话还没给写完,再又从一旁的镇纸下抽过来张小小的纸片接着给写。
他不吭声而且在忙,我当然不敢开口,就盼着他什么时候能早点把几案上那叠奏章,折子给批完。他这样是明摆着罚我跪,我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错的,所以也只能认了,跪久了我开始无聊,于是抬头四处张望,看了看这东暖阁里的摆设和其他宫室的摆设也没什么很大的区别。
“怎么还有兴致欣赏朕这东暖阁的摆设?”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笔来转头看着我问。
我连忙收回目光老老实实道:“回皇上,容儿只是无聊。”
“脚不麻?”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问。
我见他关心乘机诉苦道:“麻,皇上容儿的脚都快麻得没知觉了!”
“你脚还知道会麻,那朕问你,你到底有几个脑袋。”他恶狠狠的问我。
我怕极的摸了下自己的脖子,才伸出根指头怯生生地说:“回皇上容儿只有一个脑袋。”
“朕还以为你是有九条命的猫妖呢,整天尽给朕做些叫人摘脑袋的事情!”禛彻底愤怒道。
“容儿有什么办法。李福回去紫禁城了,我不认识圆明园里其他的太监头目,这几天我和佳尔都去找过他们,想请他们向皇上您请旨,说容儿想见您。但是他们说,宫里的规矩,只有皇后想见皇上的时候,可以让太监通传,其他嫔妃只能等皇上传召,不奉召就只能等!容儿莫名其妙的就给皇上您关在圆明园里坐牢!”我瘪着嘴说。
“你在说些什么!朕不是让人给你送去画卷和无数玩具,让你先留园里歇几天,等朕忙完了再陪你。前几日朕因为万寿节的事,回了趟紫禁城,昨晚才回到园子。”禛一脸莫名道。
“我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我说到一半,我身后的佳尔用力拉了拉我的裤筒,我不知所以回头便去看她,她朝我看了眼说:“回皇上,怕是奴才们的疏忽,东西送来的时候可能格格不在瑶台上,所以格格说没收着。”
我听到佳尔的话,知道她必定是有所顾虑,所以替那些人开脱,当下也住了嘴。禛听完了没说话,而是回过身去把奏章折子锁回身后的小柜子里,然后从炕上下地走到我面前,双手扶起我说:“走,朕陪你回蓬岛瑶台去看看,朕送你的画卷和玩具,给那些奴才都搁哪去了。”
一旁的佳尔这时忙道:“求皇上准许佳尔先回瑶台,好让奴才们准备接驾。”
“不必了。佳尔你跟在朕身边好多年了。知晓主子的喜好,固然能将差事办好,但是擅自猜度主子的心思可是忌讳。在宫里那么多年,你应该比谁都要明白这点。维护底下的人,你没做错。但他们做了什么,你应该比朕更清楚,该如何罚,你这一路先好好想想。”禛掺着我举步就往外走。
回到蓬岛瑶台,禛让内廷侍卫把整个岛都翻了遍,侍卫在一间闲置的屋里搜出五箱东西。里面有山水卷轴一箱,宫廷行乐图一箱,还有由内务府承办的各色玩具三箱。那间屋子平时根本没有人会靠近,所以岛上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说不知道,为什么皇帝赏我的东西会放在那里。
“去园里的敬事房依朕赏物那日的档,将所有相关的太监头目都叫到岛上来。”禛一声令下,很快当日负责将赏物送过来的一干太监全到了岛上来。
瑶台正殿人间仙景外,岛上伺候的大小太监、宫女分两侧跪在地上,负责将赏物送来大太监仁安是九州青晏的首领太监,他领着当日送赏物上岛的六个小太监跪在正中。禛带着我站在正殿门前。
“仁安你是怎么将东西送给格格的?”禛问他。
“回皇上奴才十二那日下午,奉旨从库房领出皇上赏给住在蓬岛瑶台的娘娘的画卷、玩具等合共五箱,送到蓬岛瑶台时已近起更时分。一上岛这里的林楚大太监便告诉奴才,娘娘不在岛上,奴才见已近上钥时辰,未敢擅留,便将画卷、玩具等五箱赏物交于蓬岛瑶台的大太监林楚,皇上明察。”跪在最前面的仁安道。
禛看都不看他而是接着问:“林楚呢?”
一个看起来有点年纪的太监从旁边爬出来,一出来就把头磕到地上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才想起来了,奴才十二那天是收到了那五口箱子,但是当时小太监们都说是皇上赏给娘娘的,让奴才好生收着。奴才见宫里的娘娘都还没到园子里来,便把箱子收着,是要等哪宫娘娘上岛,奴才好呈给娘娘。”
我听了他们的话,脸上依旧如常但心中早已火冒三丈。他们分明是借着娘娘二字奚落我还没正式进宫,没有正式的册封,现在住这里是名不正言不顺。之前也是这个仁安拒绝为我通传,说只有皇后才有权力主动求见皇帝。
禛双手握拳怒容满面,不过我知道,他也一定明白。这两个奴才的话,虽然刺耳,但要真挑出去正论,却也无懈可击。我的确不是宫里头的娘娘。他们现在是抓住禛下旨赏我东西时的语病,估计当时禛说的是赏蓬岛瑶台。这是句常用的套话。太监们听到皇帝说赏延禧宫,便知道皇帝是要赏延禧宫主位的熹妃娘娘,传旨的时候会说成赏延禧宫娘娘。所以现在仁安复述当时说所的,按常理论并没有错。而当时听到这话的林楚,没把东西给我更是没有做错。皇帝说的是赏蓬岛瑶台的娘娘,我不是,他甚至连这事都不用告诉我。但事实上,谁都知道他们是在刁难奚落我。
底下跪着的奴才们,怕是人人都在等着看我的好戏,不,应该说是等着看皇帝的好戏。等着看皇帝要如何处置这两个阳奉阴违的奴才,是不顾体面执意处罚他们,还是咽下这口恶气就此一笔勾销。
我朝佳尔那望了眼才跨步走到禛面前福下:“皇上,奴才以为就此事可看出来,仁安和林楚两位公公都是办事极妥帖的人。奴才有句越分的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禛垂下眼看着我说。
“几日后,两广总督办的西洋大镜就要在西山上岸,因西洋玻璃易损,皇上之前不是一直烦恼不知该派谁去接回来?如今最好的人选不就近在眼前吗?”我微微笑道。
禛一眼就看穿我的打算,毫不犹豫当即拍板道:“容儿你这主意甚好。那就这样办。仁安、林楚你们还不快谢过格格的提携之恩。”
我不计前嫌为他们求得优差,把之前他们阳奉阴违的事情半句不提的绕开,底下的人等着的好戏就这样无声落幕。那些跪着的奴才有松了口气的,有嫉妒仁安他们的,我更是瞄到底下一个跪得挺靠前的宫女和别人的反应与别不同,她往向我的目里带着的是浓浓的失望与憎恨。她那嫉恨的眼光让我不禁打了寒战。
仁安、林楚两人都是一脸喜色,当然了那可是项优差。去迎接的车驾,内务府早就准备好了。他们现在不过是跟去一趟,这次恰巧赶在万寿节前西洋大镜到,办了这趟差回来赏赐是少不了的,如果办得好了,皇上一高兴搞不好有品的仁安能换顶戴,无品的林楚能得个顶戴。
他们向禛谢完恩,又给我作了揖致谢。我看他们那得意的样子,心里肯定以为我是怕了他们。不过我年七既不是圣母也不是包子。他们可都忘记了,我大哥年希尧现任内务府大臣,这趟差事想要办得好,还得有他的配合。
出到外面几日,他们还是得听内务府大臣的。他们曲曲两个太监竟然敢这样整我,幕后必定有指使者,等过几天他们出去了。我会让鸠带两个暗卫去好好伺候他们,到时候可就论不到他们争论了,我要把幕后那人给揪出来。
我和禛回到正殿旁边的隔间,他将所有奴才都遣了出去,才从后搂住我低头贴在我耳边轻声说:“容儿今天委屈你了。”
我把他的手拉住,和他手叠着手说:“不委屈,容儿就怕查下去,会揪出个大家都不乐见的人。”
“把如此卑鄙的手段使到朕的瑶台里来了,无论是谁,朕都命你查出来。”禛将胸口贴到我的后背说。
我干脆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到他怀里:“皇上到时候可别后悔了。”
“决不后悔!”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