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浩若有所思,心有余悸道:“太阴真火,黑耀魔焰,千年不熄,熔毁天地。”见雪静听的似是一头雾水,他解释道:“在我前日梦中,这小岛原是漂浮于天外天太虚幻境之中,后其连接处被太阴真火烧断,便落入海中沉至此处。这妖火不热不温,却能灼毁世间一切,且千年不灭,一旦沾染上了一星半点,就再无摆脱之日。”雪静见他说的如此怕人,也是暗自心惊,又问道:“难道这梦中之事都是真的不成?”天浩摇摇头道:“这梦来的蹊跷,万序千头,我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你瞧远处千年来仍是岩浆翻涌,黑炎闪耀,怕或真有其事。岛中鬼洞乃是关键,你我还是到那里前去探个究竟,说不定便可解开我身世之谜,及其此间种种怪事。”二人来到洞前,雪静仔细端详符文,看了片刻,缓缓道:“天浩哥哥,这刻字的前辈可是个女子啊。”天浩闻言有些惊讶,道:“你怎知道?”雪静道:“前日里事有紧急,不曾留心,现下再瞧,如此娟秀的字迹可不似是男子所为。”天浩仔细察看,见那咒文虽年代久远风化严重,但依稀也可辨得大致模样,他虽不识金文大篆,却见笔触柔滑秀美,透着灵动之气,确非男子字迹。
看了片刻,问道:“上边写的是些什么?”雪静道:“第一句刻的是‘逞凶除恶’,我念了其后咒语,你便发了狂除了恶人,这‘逞’字可真是太过贴切了。第二句乃是‘镇心还魂’,念了此咒你便沉沉睡去,神识得复。第三句则是‘破法避咒’。”她又往下看去,忽颇为诧异道:“天浩哥哥,前日你诳那些恶人,说这洞口有个法术守护,可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天浩想了片刻,道:“天雷炼火咒,那是我随口胡编,做不得数的。”雪静奇道:“‘天雷炼火’,这就对了,怎会如此之巧”顿了顿又道:“这第三句刻的并非咒语,而是避开洞口奇术的法门。原话乃是‘配天青石者,可避洞前天雷炼火咒’。”天浩闻言,也大感意外,但又觉得此事绝非巧合,定藏有重大玄机,只是一时参悟不透。想了想问道:“上边可写了咒语施在何处?”雪静又仔细看了数遍,除这三句金文之外,周遭再也不见有其它文字,有些迷茫道:“这上边再没写其它东西了。”天浩思索片刻,道:“那三个贼人的大哥踏入洞中一步便中了天雷炼火咒丧命,怕这咒语就施在洞口,只是无影无形,我等看不见罢了,不妨一试。
”说罢拾了盗匪遗落洞前的钢刀,轻轻往洞内扔去,只见其刚飞入洞口,便似被什么东西打了下来,周身燃起青色妖火,不一刻就化成了一滩铁水,入口处果真有极厉害的魔咒守护。天浩取了天青石,在洞口小心翼翼地往前触去,忽似碰到了什么,周围现出一圈青色光环,如水纹般波及四周,旋即又黯淡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地挪步向前,竟是安然无恙地入了洞内,雪静取了树枝投入洞内再试,却仍是被青焰烧毁,不得已天浩只能将天青石抛出洞外,由静儿配在身上再行入内。二人过了障壁,天浩又见着地上原在骸骨身边闪闪发光的小锁片,心想这似是那死人之物,竟可避过洞前天雷炼火咒,到也神奇,便拣起来留在了身上已备不时之需。他手持明珠,在前开路,这洞似是天然所成,未见人工开凿的痕迹,所幸其内也再无机关。走了片刻,前边便有亮光,转过去就来到一个大洞,竟是百丈见宽,直达山巅,而洞顶南边又有个十几丈宽的大口子,可望见天空,只因无法到达峰顶,从山下看自是不知此间的奥妙。洞中一边是个大水潭,有个小石台座落其中,周围碧水掩映,煞是好看。而另一边乃是红土,上边长了不少奇花异草,其一隅躺了条十来丈长的巨大兽骨。洞中央则堆了些乱石,似是什么图案。
天浩见了此间情景极是吃惊道:“我前夜梦中已来过此处。”雪静回想起前晚情景,道:“你那日夜里虚汗满额,惊叫不已,我几次三番地想唤醒你,竟都不成,难道是你中了法术,梦中记起的往事不成?”天浩却摇了摇头道:“梦中你也在我身边,你我从前并不相识,定是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只是这梦来的古怪异常。”又指了洞中骨骸道:“在梦里这原是条凶龙,此地乃是龙穴,山间累累白骨皆是被它吃掉的异兽,小岛就是被其喷出的太阴真火烧断,落到太虚幻境之外,沉于此处。后你我二人合力斩其于此,你且去看看它口中,右边是否断了颗牙齿。”雪静走上前去查看,见龙骸口中布满一枚枚匕首般地利齿,从中数来,右边第四颗断了半截,奇道:“天浩哥哥,果真不错,这边确是少了半颗。”天浩看着自己胎记,思索良久,道:“只怕这记号并非与生俱来,而是那半颗龙牙所化,此梦太过蹊跷,若真有其事,却与常理不合,我不过弱冠之年,瞧这龙骨模样,少说也有数百年了,再者,你又怎会也身在其中?可若非我亲历,又怎能如此真实,和此间事物分毫不差。”他走到断齿处查看,一触及龙骨,右臂就不住颤抖起来,其间似有股力量要喷涌而出,刚一缩手,则又恢复如初。
两人对着这骨骸凝思了好久,还是参不透其中的玄机,只得暂时放下了,先查看其它事物。天浩见中央堆的乱石似有门道,和雪静走近了,将其间的杂草除去,竟现出个石八卦。二人都是修道之人,对此再是熟悉不过,只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古怪。天浩奇道:“八卦当以乾天为首,此处怎的全然相反,竟是以坤地为尊?”静儿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曾听爷爷说过,天地初分之时伏羲大神创八卦以释大道。但其太过艰深晦涩,非后世所能彻悟。大神作古之时,八卦之术便分为了‘连山’、‘归藏’、‘周易’三大流派,并称‘三易’,彼此义理截然不同,各窥大道一斑。爷爷常言若有人能彻悟‘三易’,将其融会贯通,或可得大道。可惜‘连山’太古之时便已失传,到了上古,‘归藏’式微,‘周易’日盛,一千年前神魔大战之后,‘归藏’更被列为邪法禁术之首,从此消失。如今三界所修之道,皆是基于‘周易’,其下又分了‘河图’、‘洛书’、‘先天’、‘后天’、‘太极’、‘奇门遁甲’、‘九宫八卦’等等林林总总数之不尽的门派。你我所修出自‘周易’,乃以乾天为首,至阳为尊,可据传‘归藏’之中却是截然相反,以坤地为首,至阴为贵。
此间堆的莫非是失传已久的‘归藏’八卦不成?”天浩又仔细端详这古怪的石八卦,除卦序与自己所知全然不同外,其中心另有一八角小孔,阳光从洞顶南面透入,经洞壁数次反射,竟有一束分毫不差地照在这小孔上,又觉其形状非常熟悉,忙取了浩天镜嵌入一试,正是纹丝入扣。阳光由镜子再次反射,投向洞壁,折了几次后竟又返回,在浩天镜上映出字来,而其所照的洞壁之上却不见任何符号。二人不曾想这灵光派的掌门信物会与此洞有关,仔细查看,镜面上所现也是金文大篆,只是字迹却是刚劲有力,和洞口所刻截然不同。雪静将其译过来,乃是“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浩见这文字艰深,藏了无限玄机,与静儿探讨了几个时辰,仍是不解。日影西移,已是未时,却始终有束光线聚于这石八卦的中央,不过其在洞壁的折返已是不同,再看浩天镜,其上的文字竟是变了,所现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槖龠乎?虚而不屈,动之愈出…”二人见了,啧啧称奇,如此一来,便刻意留心。到了申时,月上柳梢头,镜上也会显出字来,其间字迹也和原先不同,反与洞口所刻相似。
天浩又看了片刻,忽心中一惊,取下天青石对照,其上所刻的‘一别千年,望夫君珍重’九字竟与这申时的文字如出一辙,似是一人所刻。日月光辉之下,一日一夜间共显了十二段文字。待得第二日同一时刻,镜上的文字又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天浩将所见的都记下了,觉得似是法术心决,可连在一起又杂乱无章,全不可解。他知自己身世的秘密,二人脱困的希望全藏在这些文字之中,苦苦想了几日,却仍是不得其中要领,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雪静见他连日来茶饭不思,劝慰道:“一日十二个时辰,你都钻心与此,可别累坏了身子。”天浩正全神的思索这文字中的奥秘,乍听得雪静言一日十二个时辰,有如醍醐灌顶,惊喜道:“原是如此,静儿你再说一遍来着?”雪静见他忽惊忽喜,有些诧异,又复述一遍道:“我说一日十二个时辰,你都钻心与此,可别累坏了身子。”天浩满脸兴奋道:“正是一日十二个时辰,我原先只留心了这文字本身的含义,却忘了每篇都只在特定时辰方才显现。每日十二时辰,对应着‘十二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地支分阴阳,每当阳支的时辰,镜上所映文字灵秀飘逸,阴支的时辰却是刚劲雄浑,这镜上文字原本记述就是两篇不同的东西。
再者地支又可引为八八六十四卦中的‘十二辟卦:复、临、泰、大壮、夬、乾、姤、遯、否、观、剥、坤’。若按着‘周易’中的卦序将这些文字分阴阳连在一起,再伴以每一卦意理解读之,定可有头绪。二人忙照着此法将所记下文字重新排了,虽仍是晦涩难懂,却已大致可看出个端倪来。原来这“丑、卯、巳、未、酉、亥”六阴支下显现的文字乃“驱策”奇术,是种可使修练者以自身之力贯注万物,驱其为己所用的厉害法术。而“子、寅、辰、午、申、戌”六阳支下记录的是“踏空望月”的轻身之术,按其记载,大成者可踏空独行,望月飞天。雪静知已得脱离此绝境的门道,心中兴奋。可天浩扫视地上的石八卦,仍有疑惑,心道:我二人以‘周易’中乾阳为尊之意释此洞中奇术,可这地上堆的分明是以坤阴为贵的怪八卦,若以其推之,十二辟卦的卦序和含意定会不同,只是自己不知个中奥妙,也无法按其来解洞中文字。又隐隐觉得按自己所释之意“驱策”分明讲的是以主驭奴,以强驱弱,但却记于阴支的时辰,阴应柔弱,若以其为贵,岂不成了以奴御主,以弱使强,以力弱之身驱强盛之灵,万一不慎,被其反噬,非万劫不复不可。脑中混沌,一时也寻不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