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三易之术,穷究天理,变化无穷,便只‘周易’一派,南仙翁才智卓绝,数十年苦修,也自叹只得皮毛而已,天浩学道不过一年有余,刚窥得门径,却要融会贯通,如何可得。二人修行了数日,雪静觉自己力弱,练“驱策”事倍功半,而天浩原先轻功身法已有根基,走的是沉稳刚健的路数,与那轻盈空灵,飘飘若仙的“踏空望月”却是相反,是矣和静儿商议着不如分习二法,各有专攻。时光如逝,一转眼已过了三月有余,二人为便于日夜苦修,索性住在了这洞窟之内。天浩却越练心中越是惶恐,原来这“驱策”之术讲究的是以强驭弱,修炼者自身真力需强于驱使之物方才可行。他按着洞中奇术记载的法门又将其配着灵光心法,虽已是精进如飞,可这周边漩涡障壁方圆千里,高过万丈,按现在的进度,待有力驾驭之时岂非已是海枯石烂。雪静见他连着几日心思沉重,猜定是练功遇上了关窍,一时破解不开,便问道:“天浩哥哥,我见你这几日都闷闷不乐,可是遇上了什么难题?”天浩见她询问,便将心中所想如实说了。雪静听了却道:“我看这漩涡另有蹊跷,行船的说极渊存在已有千年,而施咒之人早已不知所踪,它即能持久不衰,定是借了大海自身之力,若能找出其间法门,说不定便可破之。
”天浩经她提醒,心头一亮,这洞穴中的布置可是泾渭分明,自己原以为乃是映了地泽相和的临卦,暗含君王临天下之谓,可对驱策江海之意。但转念一想,此也可释为水阴土阳,而水中小石台为阳,那地上龙骨却又是阴,其方位正相应,喻阴在阳之内,非在阳之对之意,如此阴阳交泰,岂不成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之势。此洞位于小岛中央,而小岛位于极渊中心,若在此处施一始力,附和着大海节律,便可驱策周边海水,成一小漩涡,再仰仗潮汐,小漩涡又可卷入周边更多海水,形成大一些的漩涡,如此周而复始扩展开去,终可生这方圆千里的北海极渊。此咒难在如何施这初始之力,大漩涡一旦形成,在外即使有通天神力也不易破除,可站在此处,只需破坏了这洞中阴阳交泰之势,便如釜底抽薪,极渊虽巨大无边,但失了根基,必塌陷下来。想到此处,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忙拉着雪静说了。雪静也觉此法可行,但又忧心重重道:“这极渊高过万丈,若突然之间崩塌下来,必掀起惊涛骇浪,我二人如何可得幸存?”天浩却笑道:“静儿不必担忧,我习驱策之法,数月来已大有长进,可驱水相护,保周遭数丈安危并非难事。
四个月后乃是中秋,望月之夜,太阴大胜,借此天时,以我功力或也可破此洞中阴阳交泰之势,这些时日里只需造一木筏,我二人届时便可随水飞升,重回海面。”如此一来,天浩雪静白日里外出搜集原料,忙着编扎木筏,顺便也探访全岛,只是再未找到其它遗迹。岛上沉船遍布,不缺材料,几十日苦干,小筏子到也做的像模像样。到了晚上则加紧练功,以应逃脱之需。转眼百日已过,明晚即是中秋,二人备妥了所需之物。此时回想起这大半载荒岛生涯,思绪万千。清秋冷月,透入洞来,照得水潭之上闪闪银光,先前忙忙碌碌,可不曾留心过这洞中美景,如今离别在即,竟有些依依不舍了。雪静满是感慨地道:“天浩哥哥,我这些时日功夫稍有小成,虽离踏空望月还相去甚远,却已可凌波微步。不如借着今夜皓月之光,给你唱只小曲,跳个舞吧,聊以纪念你我这七月的荒岛生活。”天浩知她通晓音律,如此美景有佳人起舞,自是求之不得。朦胧月色下,莹莹碧波中,但见雪静衣袂飘飘,似凌波仙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近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清一清嗓,雪静婉婉唱道:“扬之水,白石凿凿。
素衣朱襮,从子于壑。既见君子,云何乐之?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渊。既见君子,云何无忧?扬之水,白石粼粼。我心有思,愿告以君!”不知不觉中天浩竟看的呆了,一曲舞毕,他仍是痴痴的未回过神来。雪静被他看的有些羞涩,低下头走到他身边,轻轻问道:“静儿舞的可好,你可喜欢?”天浩听她将一首原是写诸侯纷争的诗词修改成了女儿家的情歌以表达对自己的爱慕,心里美滋滋的很是舒服受用,紧紧搂住了她,同以从师兄弟中学来的诗词回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雪静听他赞美,心中高兴,依偎在他怀里,道:“明日便要离开此处了,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呢。”天浩看着怀中的静儿,心想良辰美景,佳人为伴,若此生永得这般光景,便永居此地也是心甘情愿,道:“这小岛乃我二人之福地,你我互吐心声,定情此处,这半年荒岛生活实是我人生最快活的日子。”雪静恋恋不舍道:“静儿心中也是如此,以前呆在炎州岛上时,总盼着要出来看看外边的花花世界,可真走了一遭,才知人心叵测,尔虞我诈,远不如这里只你我二人的日子来的逍遥快活。
可惜爷爷大仇未报,不得不离开这化外荒岛。静儿心里却是只愿和你在此长厢厮守,过此一生。”天浩听了,心中激动,将她搂得更紧了,道:“可惜明日若极渊塌陷,这小岛和其中的秘密也就永沉海底,再无重见天日之时。不过静儿也不必心忧,待大事一了,我便和你找一相似的地方,从此隐居,不问世事。”嘴上虽是如此说,可心中却知景、九婴魔王至尊,遍览三界都未有敌手,以自己二人区区之力,报仇之事难若登天,离了此处,更是祸福难料,虽有美好愿景,只怕未必能实现。雪静又道:“此岛似和你身世有关,若是毁了,那些秘密岂不永远也解不开了?”天浩心中虽仍有许多疑团未解,但知既然自己身世之谜半年来都未有进展,再待上更长时日也是无用。二人离开此处之时,小岛终会被毁,虽舍不得,却也无可奈何,叹道:“我二人既要脱险,此岛便保留不住。我身世之事,到也不急于一时,将来总有水落石出之日。”二人相拥着过了一夜,第二日天明之时方才沉沉睡去。
醒来已是天色将暮,红轮西坠,吃了些东西,又将一切准备妥当,待到午夜,圆月高悬,太阴大胜之时,天浩让雪静坐在了木筏之上,自己走到潭边,咬破中指,滴了两滴鲜血于水中,口中默默念道:“饮吾之血,听吾之命,受吾之力,供吾驱策…”心中感应洞内阴阳交泰之势,念力所及,便反其道而行之。不一刻,但见潭水鼎沸,汇成激流,盘旋着漫了出来,将那水中石台,红土上的龙骨尽皆冲毁,又托着二人所乘的小木筏徐徐向上,从洞顶的大裂口升了出去。此时,极渊障壁已传来隆隆之声,二人头上砸下漫天暴雨,这巨大的漩涡根基被毁,即将崩溃。只一盏茶的功夫,方圆数百里之内巨浪滔天,淹没了小岛,好在天浩驱海流护住了周边数丈范围,虽湍流汹涌,惊涛澎湃,可小木筏却始终不曾被打翻,而是随着水面急速上升。亲历这惊世骇俗的怒海狂涛,天浩想到极渊漩涡的力量若是都集于一处将是何等斯威,纵是有通天大能怕也抵挡不住,可其分散在了周边数百里之内,便是自己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竟也可安然脱险,武功法术又何尝不是如此。师父临死强使灵光百破之术,九婴言他力分二人,却皆伤而不能残。
若师父集全力攻一人,怕既是以三巨头之强悍也必受伤不轻。悟到此处,便也明白了力贵聚而不贵散的道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持续千年的北海极渊竟已覆平,二人重见天日,折腾了半夜,此时海面上却是风平浪静,星月满天,回想起大半载海底生活,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天浩在萧绰船上时便和水手们学了辨识方位的本事,知极渊向东行上六七日可见陆地,当下从满天星斗中找出紫薇,定下航向,扬帆启程。二人在岛上制作木筏,乃是初次,真入了大海,才察觉其虽坚固有余,却操作不便,驶的甚慢,行了四五日,仍未走出多远,又不见下雨,天浩心中渐渐担忧起筏上淡水来。这日午时,远处海面上驶来一艘大船,待离的近了,天浩瞧见船首上站着一人,正是萧绰假扮的青年书生。此时她也已看到木筏上的天浩雪静,调转了船头,对着二人喊道:“谈公子,静儿妹妹,半年来我可寻的你们好苦啊。此地离岸还远,你这小筏无法久行,不如捐弃前嫌,上我这边来吧。”天浩闻言,心道:木筏行动不便,我二人实已困于海上,不出几日淡水断绝,便有性命之忧,此时实需她援手。此女又曾有救命之恩,无论出于何目的,确也当相报。
再者以自己现下功力,远非昔日可比,自信也不怕她搞什么古怪。想到此处,回头看了看雪静。静儿知他心意,开口道:“萧姐姐曾舍命相救,我信她不会害了你我。”二人下了决定,也变了木筏航向,朝大船靠了过去。同时天浩也喊道:“多谢姑娘好意。”待离开数丈之时,携了所需之物,和雪静飞身一跃,来到大船之上。萧绰见了二人,满脸的欣喜,这时船舱内又走出两人前来见礼,正是前日里被天浩唬的团团转的孙老头和常在紫衣女子身边伺候的王婆子。天浩见王婆子到还毕恭毕敬,孙老头虽慑于主子威严,不得已向自己致了礼,可眼中却满是怨毒。他知现下既已挑明萧绰乃魔王爱女,见了此二人到也不足为奇,只是不明白孙老头为何似是和自己结下了深仇大恨似的死盯着自己。原来那日遭遇鲲鱼后,萧绰受伤回了府上修养,言语间点破了孙老头遭天浩愚弄之事,虽不曾责怪,可这老头儿为此却是受尽了他人嘲弄,加之其姻亲赵二丧命于鲲鱼之口,追因这一切,皆是由天浩而起,那一日后,他打心底里便恨透了这狡诈小子。
萧绰知天浩雪静虽上了船,可心中必另有打算,她料这二人定是将为灵光派报仇作为头等大事,索性开门见山道:“谈公子,静儿妹妹,先前我一路上欺瞒,手下对你二人也多有冒犯,实是不该,可鲲鱼一役,你们先毁损我舰只,又偷了逃生小艇,致我府上也损了不少好手,如此一来你我便已扯平,互不相欠。现下魔界三足鼎力,爹爹求贤若渴,你二人都乃难得的人才,我真心诚意地邀你们入我府上,共谋对付景与九婴之大事,不知意下如何?”天浩正暗自盘算该如何敷衍,雪静却摇头道:“萧姐姐,妹妹实在感谢你那日救命之恩,将来若有机会,定当相报。可我二人都乃修仙学道之人,要我随你做伤天害理助纣为虐之事却是万万不可。否则即使大仇得报,爷爷在天之灵也定会责怪。”天浩听静儿一下把话说绝了,心下有些担忧,怕萧绰若是翻脸,自己虽已不惧,可此时动手却也有诸多顾虑。萧绰闻言,并不生气,道:“妹妹,你太过天真善良。我且问你何为伤天害理,何为正,又何为邪?”雪静正色道:“仙界诸神遵纪守礼,救危济难便为正,而魔界扰乱纲常,滥杀无辜便为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