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低头摩挲手臂的陈碧海忍不住抬起下颌侧望,正好对上他的幽幽眼神。
她没有立即点头,而是挑眉,淡淡反问:“这算请求吗?为了她,你愿意求别人,对吗?”
寥落男子一愣,随即点头:
“对,算我求你。要是单单求别人就能医好她,让她过得像从前一样安宁快乐,我会!”
“她的安宁快乐是你一手摧毁的,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欧隶,对我或任何其他人来说,你是欧黎还是欧隶并不重要,但是,对宋词不一样,她和欧黎有一段无法忘怀的过往,欧黎甚至葬送性命,而且他还是你的孪生哥哥。爱情困难没什么,最怕复杂。换做任何女人,都难接受这种局面。要是你不出现,她可能永远想不起这些事,和徐远山结婚生子,慢慢到老,那样,未必不是…”
“徐远山能给她幸福吗?即使我不出手,他的竞争对手早在虎视眈眈。”
提起徐远山,欧隶沉寂如水的神情终于稍有变化,冷厉眼神像两把闪着寒光的尖刀:
“你以为我为什么能如此快的搜集证据并疏通政府方面的人脉关系对徐氏进行彻查?除开金钱人脉,还有非常重要一点,他的对手早有图谋。只不过,在我出现之前,一直隐而未发。不止商场如战场,哪行哪业都如此,对手永远是最了解你的,包括光鲜与肮脏。如你所说,她的安宁快乐是我摧毁,所以我会努力一点点修复,哪怕耗尽一生光阴。”
明明极轻极淡的口吻,陈碧海听得胆战心惊。
眼前的欧隶比平时在公司更可怕,她甚至欠抽的庆幸他坠入情网,否则,徐远山或宋词,都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任其宰割。温度更低了,她环紧双臂抱在胸前,突然想起大学时她们晚上开卧谈会聊最钟情什么样的男人,唐宝贝讲钟情温润如玉的男人,她说她想要能让自己仰视的,一向温婉的宋词却语出惊人,格格笑道:
为一个女人负尽全天下的男人,最令人钟情,神往。
当时,她们笑话她看小说中毒太深。
细细想,欧隶大概属于此种类型,恨时,精心设计步步为营,一旦爱了,亦能为她负尽全天下。
清冽而深情,冷漠而火热,这样的男人如一簇幽蓝火焰,只是,能靠近的人,少之又少。
“即算你不请求,我也会好好照顾她,放心。”
最后一点爱意也在认清事实中泯灭,深谙进退的陈碧海清楚,自己绝不是能靠近欧隶的女子,即便用尽全身力气拼得一点进步,也可能落个灼伤的下场。与其如此,还不如退一步远远欣赏,何况身为闺蜜,她比谁都希望看到经历坎坷的宋词能得到幸福。
他认真道谢,嘴角浮出几缕疲倦的欣慰。注意到她紧抱自己,道:
“对不起,空调开得有点低。我喜欢寒冷,尤其…”
“尤其在悲伤得无以复加的时候,我懂。你回吧,我上楼去,宋词醒了肯定希望看见我。”
“我再坐坐,你先走吧。”
推开车门,正常温度的空气让人有种回到世间的重生感。往前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什么的陈碧海又折回来。待里面的男子按下玻璃,杏眼沉静的她不容置疑道:“你说你住酒店,其实你每晚都把车停在这,睡在车里,对不对?”
“你…”欧隶微征,随即淡淡改口:
“假如你是男人,我想,自己和你能做很好的朋友。”
“可惜,我是女人。”她亦淡淡回应,片刻后才扬眉,换上自信和妩媚共存的笑脸:
“但我相信女人在任何方面不逊色于男人,找个能和我且让我并肩而立的男人,是我的终极梦想。”
“你会找到。”
“谢谢。最后的提醒,徐家有任何消息记得通知,我视情况决定告不告诉她。虽然徐远山诸多不是,在宋词心里,他算亲人,百般错误也还是亲人。还有,永远不要再跟她说什么对你的信任全部来自于梦境和欧黎。我们认识很多年,她绝非分不清感情的女人。即使之前她是因为欧黎接受你的追求,现在什么都想起了,如果对你没任何感情,大可潇洒放手,何必痛苦?假如你有时分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爱她还是仅仅替哥哥尽一份责任,叫她怎么接受自己先后和你们兄弟产生感情?逝者远矣,我相信你哥哥知道你愿意代他好好照顾宋词,他不仅不会有意见,还会很欣慰。言尽于此,你想想,再见。”
高瘦身影在路灯辉华里愈行愈远,茫然间又伸向烟盒的欧隶半途收回手,寂寥长叹——
他宁可自己是欧黎,而命运决定只能是欧隶。
他愿意用欧隶的身份和灵魂去爱,只是时至今日,她还会接受么?
再次见到欧隶,是两个月后。
有姐妹亲密相伴,宋词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几分,只不过还很瘦,穿去年买的无袖棉质长裙,空空的,仿佛买的时候不经意买大了一号。基本处于离群索居状态的她除开陈碧海,很少见人。有两回接到同事李锐充满关怀的电话,亦寥寥数语带过。相比青春年少时的骄傲倔强,尽管如今的她已经温柔许多,可是,仍然不愿意让太多人窥探自己的狼狈与悲伤。
还有一次领导打来电话,问能否考虑提前销假对台里新员工进行培训。
她礼貌回绝,并表示有可能离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