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她并非信口开河浮躁轻狂之人,领导建议,如果愿意,可以办理停薪留职。以后什么时候想回来,台里都接纳。诚恳道了谢,她又登陆到电台论坛和工作微薄看了看,很多网友都留了言,问为什么《你说,我听》节目换掉,还问为什么节目改版后,再听不到阿词的声音。负责管理的同事进行部分回复,但是说得不具体,因此又引来一大堆猜测。
有人说她结婚生子去了。
有人说她谋求更好发展早就离开了。
还有人猜得更狗血离谱,说什么新人换旧人,她被取而代之,在争斗中“牺牲”。
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会给台里造成不必要的困扰,思索再三,她发了条微博,感谢大家关心之余并表明自己因私人事故暂时找不回投入工作的状态,于是选择告别,最后祝福所有支持过她的听众与网友快乐幸福。更新后半个小时,几百条评论蜂拥而至,绝大部分人表示理解尊重,希望她早日梳理好心情重新归来,依旧带给大家最动听的声音与最温馨的交流。
她默默看了,干涸得近乎枯竭的内心淌过丝丝缕缕的暖流。
工作和感情很大的一个区别就是前者付出必有回报,后者则充满无穷无尽的变数。
所以,现代都市越来越快的节奏里,有人愿意为工作拼个头破血流,在感情上,往往爱无能。
或许也不是爱无能,而是不敢爱,害怕遭遇致命重创。
就像现在的自己。
百感交集中关掉微薄,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任何新闻的她不小心点开一个网页,随即目瞪口呆——
正值盛夏,虞城气温居高不下,和空气同样火热的还有沸沸扬扬关于徐氏被查封的新闻。
大概一个月之前,徐氏遭遇前所未有的暗礁。不仅虞城市的司法部分对其生产与商务方面进行彻查,还引来省委高层的关注。委托小厂家做假药导致近十名用药者死亡,贿赂收买关系人士,偷税漏税,一件件丑闻被抖出来,哪件都非同小可,哪件都要获重罪。接受调查过程中,副董徐远山表示他的父亲只是名义上的总裁,多年不过问生意,他个人将一力承担所有责任。三天后,即是对其进行开庭初审的日子。
打给已经回去的陈碧海,表示早已知情,只是见她郁郁寡欢,不忍心再多添烦扰。
放下电话,望向满屏幕跟踪报道徐氏的新闻,她思忖片刻后决定要去聆听审讯。
两个月,逃避也好,休整也罢,都足够久,是时候走出来了。
和欧隶再见就是在中/级/人/民法/院门外。
身着黑衬衫的他黑超遮面,挺俊身影很是消瘦,清隽脸部线条比从前孤峭几分,站在台阶之上的他似乎正望过来,其实只有数级台阶的距离,可是因为来了不少希望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媒体记者,和陈碧海立在下方的宋词只觉得他和自己之间隔着整座熙熙攘攘的尘世——
分明很近,却又很远。
他的眉,他的轮廓,他喜欢的黑色,遥遥相望,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感觉自己的眼窝一阵阵酸热。
或许这就那段设计出来的美妙爱情的后遗症,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脆弱。
片刻,他淡淡回首,对恭恭敬敬跟在身后的两个魁梧男人轻语,垂头猛眨朦胧眼睛掩饰情绪时,两个魁梧男人已穿过喧闹人群靠近,用英文道:“两位小姐,离开庭还有二十分钟,这里人多而且阳光刺眼,如果你们不介意,请随我们从侧门进去,可以先去里面等待。”
陈碧海摇动她的手臂,征求意见。
再抬头,不远处的墨黑身影已经消失。
想到自己有可能被媒体认出就是徐远山以前要娶的人,宋词点头。
二十分钟后,庭外的人陆续进来。特意坐在角落的她一回头就看到徐氏夫妇在两个助理的陪同下进门,他们低着头,衣着不见平时华贵精致,感觉苍老很多。庄严肃穆的厅里座无虚席,她始终没找到欧隶的身影,仿佛刚才他一刹那的出现,不过是幻觉。整个审判过程毫无悬念,在好几项证据确凿的指控下,耷拉脑袋立在前方的徐远山被判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宋词并不精通法律,来之前,以为会判死刑。
所以,听到如此宣判,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第二反应则是也许徐氏夫妇暗中有所疏通。虽说树倒猢狲散,但徐家在虞城多年声名显赫,积累的人脉关系不可能全部瞬间消失。如果不是欧隶出手快很准,以徐家的地位说不定不会遭此大祸。远远看着徐氏夫妇靠在一团老泪纵横,她本能的起身想去说点什么,可是,陈碧海死死拉住:
“别傻了,他们最恨的就是你。女儿的死和你有关,儿子又…”
“他们和远山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他们一家可能都还好好的。”
得人恩果千年记,恢复记忆的宋词其实能理解他们对自己的憎恶。
她冷笑,微翘的性感红唇满是不屑:
“要不是资助过你,你以为徐远山只是无期?别老说什么恩重如山,在我看来,他纯属罪有应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们走吧,还从侧门出,免得被外面那些记者围攻。”
明显的话中有话,宋词岂会听不出来?
想起突然出现的欧隶,她望向好友的优雅灰背影,暗中决定等判决执行后,要找个时间去探监。
徐远山不服判决,提出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