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辰时,岑范终于出来迎客,在一片恭维声中入座。
刘汉时跟着一群家奴家丁入了座。此时刘汉时和赵大有已经一同换了班,不必再到门前迎客,事实上,客人也已经差不多到齐。等会儿童公公的轿子和皇家仪仗就要赶来,刘汉时混迹市井,赵大有害怕他不能应付这样的场景,因而找人将他替了下来。
刘汉时等坐的位置虽是三等座,离前厅却也不远,尚能看清前厅的境况。刘汉时四周探探,重点找那些个光头和尚,只可惜茫茫人海,他又不认得李修缘模样,只怕不容易找到李修缘,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时间过了片刻。就听见门外一声长喝,“圣旨到。”那声音浑厚详实,虽然传自门口,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边。
刘汉时想着,这个童公公嗓门倒是好响亮。就听见身边有人道:“传言童公公有一手传奇的玄通术法,洪钟大吕就是一绝,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这你就说错了。洪钟大吕不过是雕虫小技,相传那些个修真仙门都会这招。童公公一身最为玄奇的,还是那一招上天入地千里神行的大神通。“
“要说千里神行,都还只是在路上行走,终究没有古来传说那么神奇。长冷宫你可知道,那样的避世仙门才是神通玄奇,他们的弟子都是驾着飞剑御空而行的。”
刘汉时不免脸色一红,才道自己是见识浅薄了。
岑范阔步从前厅在到门口。一排排皇家依仗整齐划一,分列两边。童公公满头银发,手持着金色圣旨,身边陪着两位墨绿装束的太监,快步走到前厅。
刘汉时啄了一口酒杯,呀呀呸,这老阉人倒是好气派。斜眼看过去方才两个讨论的人,又听见一人道:“童公公虽然年过七旬,却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又颇得当今圣上和慈圣太后的恩宠,将来有不知会有怎样一番遭遇。”
“奉天承运,皇帝勅曰,旌奖贤劳,乃朝廷之著典;显扬圣德,亦人君之王道。岑范内阁辅臣,洁己自修,与人不苟,忠皇朝而用心,报我朝而效才。览族辈之注籍,名将之后,晓故事于典册,实授王爵。国朝永继,岑功实伟。朱皇长存,天命所授。兹特授予忠义王爵,以示圣恩,旌表后世,嘉奖忠义。”
说完,童公公对着跪着的岑范笑着说道:“岑王爷,接旨吧。”
“臣岑范,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岑范从童公公手里接过圣旨,邀童公公入座。
“岑王爷,小皇爷还着我与你传几句话,你只管听着就好,不必下跪。”
“是。”
童公公又学着小皇帝的语气道:“岑大辅臣,朕允了你忠义王爵,让你从此光耀了门楣,是给你无上的殊荣。你一定要常怀感恩,时刻想着效忠我,报效我。朕要你记住,你是朕的人,要时刻站在朕这一边。朕交代你的事,你办的好要办好,办不好也要办好。要顺着朕的心意,不能惹朕不开心。朝中的那些个呱噪的谏臣,你一个都不许亲近,你知道么。”
岑范点头称是。童公公脸色才舒缓起来,拱手道:“方才是正事,而这会儿是咱家。咱家这会可祝贺岑大人受封王爵。以后朝中上下,还要和岑王爷一齐效力小皇爷才是。”
岑范也拱手致谢,道:“童公公说的是。”
“咱家自己知道自己,非是有太后和皇上恩宠,万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因而咱家办事都是一心一意为他们办事的。盼望岑王爷也是和咱家一样这样想的。”
岑范道:“这是自然,忠君爱国,人臣本位嘛。”
童公公靠在岑范耳边,低声道:“小皇爷近来很是动怒,是因为云山寺每年香火不继,要靠朝廷国库供养的事。一日小皇爷还说了,云山寺……干脆倒了好。”
岑范讪笑,道:“圣上戏语而已。”
童公公只笑着看着他,顿了一会儿,才道:“还望大人能够好好为小皇爷分忧才是。”
……
酒过三巡,各家大员来人轮番敬酒。轮到河南府尹储大公子时,与他一同进门的道袍少年就跟着跨进厅内了。不待储公子敬酒,那道袍少年就一把抓起酒瓶,给岑范满上,道:“岑王爷,受封王爵,好高兴啊。我也跟着敬你一杯,祝你代代为王吧。”
岑范脸上本来挂着笑,听他这话说到结尾,顿时变色。四周宾客,都强忍住笑意。这少年“代代为王”本属正常,可是最后一个“吧”字,却不由得不引人往“王八”上联想。这就不是祝贺,是当面辱人了。
储公子也是霎时间变色,忙拦在少年身前,解释道:“王爷还请息怒。我这位朋友说的‘王吧’和您想到的‘王八‘不是同一个王八。”
众人本来还能憋住一些笑意,听完公子的解释,便笑得更厉害了。
岑范缓了缓神色,问道:“不知道你的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历。”
储公子正要讲话,却被少年止住了。却看见他给岑范拜了一拜,道:“无量寿佛……哦,阿弥陀佛。”
“王爷您好,小僧是佛门一弟子,带发修行。知道王爷今日受封,特为王爷您高兴,过来祝贺。顺道……顺道来找小生的一位朋友。“
岑范皱了皱眉,道:“原来是佛门中人。怎么,你朋友也来此次大会了?“
“是了。我这位朋友也来了。不过,他却不是自愿来的。而是三天前,被人带到您的府上的。”少年笑道,说完,看了看四座的众人,看见各位脸上的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岑范心里知道不赶这位胡言乱语的少年,今日大会是万不能平静的了。怒道:“大胆!你不过佛门小僧,找人却找到我岑府上来了。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情形,来人,将他带出去,休要扰了我兴致。”
语罢,身边闪出两个府内的护院来,一左一右立在少年身边。储公子还想劝告,看了看岑范的神情,选择沉默。
少年神情一肃,将身边道袍一脱,丢在地上,厉声道:“王爷,你若是这样态度,休要怪我也不客气了。“
岑范右手悄悄握拳,脸上却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不客气。”
少年却招手要王爷把耳朵靠近,嘴上道:“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我要如何对付你。“
少年此刻身上只穿着纯白内衫,招手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岑范暗度他没有什么古怪神通,看不出一点世外高人的样子,也就大胆贴过身子去,看他要搞什么样的名堂。
少年对着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岑范更是疑惑,又对着少年的耳边嘀咕了几句,少年哈哈笑了两声,突然声音大起来,说了句:“谢谢王爷,小僧告辞了。“转身就快步向门外走。众人均是疑惑,方才两人还剑拔弩张,怎的说了一两句话,就变成这样一副模样。
岑范还在迷惑,见他快步走向门口,情知不对,喊道:“拦住他。”
那少年却跑到门口,不等护院追上,就大声喊道:“岑王爷方才已经将呈玉流苏寻找的秘法告诉我了,我特地来告诉大家!”
在场众人,多数就是为了呈玉流苏而来。眼见大会过半,而岑范只是一心只谈封王事情,半个字也不提呈玉流苏,不免有些着急。方才都见这个少年和岑范在座位边嘀嘀咕咕,觉得奇怪,此刻听到少年这样说,顿时紧张起来。
护院究竟人多,要将少年捉住。却看见凌空一道蓝光闪过,护院却一个个定在了原地。
一个脆生生的女生道:“喂!我问你,你真知道寻找呈玉流苏的秘法么?”
人群中飞出一柄泛着白光的长剑的来,浮于半空之中,剑上站着一男一女,均穿蓝色长衫。男子腰佩玉坠,神情憨厚,呆站在剑前。女子眼中流光,脉脉含情,嘴角边一抹红痣,头上结着红绳,右手抓着一个倒放的牛角,腰间是一柄匕首。适才说话的女人,就是这个颇具灵气的女孩。
众人见了,心中赞叹,不由感慨哪个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出这样的人物。
少年见围着他的府中护院动不了了,愣愣地定在原地,不由好笑。对着半空中的女孩拍着胸脯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你是和尚?”女孩有些好奇。
少年拜了一拜,道:“阿弥陀佛,正是。小僧法号……这个,小僧还未有法号。就暂且借用俗世中的名字好了,小僧姓李,唤作修缘。姑娘你呢?”
刘汉时在围观人群中登时大喜,心中暗道,好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随即又是一悲,这样的倒霉人物如何能领他学习大神通。
未等女孩答话,前面那个少年急道:“师妹你莫要姓他胡话。他头发完好,哪里像是剃度出家的僧人。”
女孩也是眼睛一亮,嘴角弯起月牙儿来,笑道:“对呀。我问你,你道你是僧人,如何还是束发道士的打扮?”
李修缘道:“这个就说来话长,”又看了看四下,抬头对着虚空的两人道:“我看我们还是废话少说比较好。”
女孩也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我信了你啦。我叫蓝彩衣。蓝色的蓝,彩色的彩,衣么……”她想了想,李修缘道:“衣服的衣,对不对。”女孩点点头,说是。
“那好。楚师兄,我们带他走吧。”蓝彩衣转身对男子说话。
“那好吧。”楚浩点了点头,掐指成诀,两人踏着长剑一齐飞向李修缘。
李修缘见虚空中两人踏着见向自己飞来啦,转身就要跑。忽然被一股力量挡了回去。
“无量寿福,小道士不才,今天要为全大会的人拦下李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