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最后被拖上岸的不也只是一堆鱼骨。我淡淡地说着,到头来,老渔夫还不是疲累不堪地倒下……落的是一场空。
哈哈!还说你没看过!他奸笑着,又说:连它的结局你都说出来了。嘿嘿,丁宁还真好套。他笑得很爽,这笑容就像阳光般很刺眼,让我不想睁开眼睛看着他笑。
他突然到我的面前,手向我的脸伸过来,我以为他跟姐一样要捏我,正要闪避,却只是被他轻捧着,这一愣,我就没打开他的手,只是望着他,细想他说的话:可能是因为戴的面具少,所以才简单又好套。
面具吗……
在他的手离开后,下意识的,我也碰碰这张脸,看看是否有个面具在上面……而且还是摘不下来的那种。
不过,不论如何,你的面具都没有我的多。林衡赐站起身,迎向那清凉的风,他深呼吸后说着。
我是否戴着面具?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无法坦荡荡地大声说没有。那,就算他说对了。
模范生是一个面具,一个什么都不能做错,做对了也没有人会称赞的面具,连我自己都要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很多事情即使我能够袖手旁观,戴上纠察队队长的面具,我就必须要求自己的纪律,也要求别人守纪律。
父母亲眼中骄傲的儿子,听话乖巧的儿子,这儿子的面具,怕是最难摘下来的。望子成龙,现在的父母都是这样。这句话他说得很淡,也不详细,我也不会开口问人家的私事。反正,不论如何都是一家人。什么都舍得去离开,血肉总没那么简单了吧……我心想着,给自己点头:这话是不会错的。至少在我身上是没错的。
林衡赐静静地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也没有望我一眼,像是在说故事般继续介绍着他的面具:在这里,所谓朋友,就是要在互相利用之间寻找平衡点。没有人真心时,戴上面具就是一种保护,至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曝露出去,我的心会比较踏实安全。
说话要留三分,知道吗?他看着我像长辈般对我说,我只是埋怨般地回答:话到嘴边留三分,苏格拉底也说过说话要先用三个筛子过滤:真实善意以及其重要性,世界上知道的人很多,但又有谁会照做。
我又不是叫你说话留馀地给人,也没叫你传播什么消息,我只是说:知人不必言尽,就算是你再熟悉的人,你说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情时都要记得话留三分。他笑着又走到我的面前,摸乱了我的头发说:懂了吗?小孩子。
……虽然发觉自己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他一堆埋怨,我依然打开他的手,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哦,这真是个不可爱的面具啊──他笑着,又自恋起来:哪像我戴着一个帅哥的面具,真累人哪──
虽然这是不争的事实,他这不正经的样子还是挨了我一拳。挨了拳,他顽皮地笑了笑,然后说:我的面具真的很多。面对不同的人,我有不同的说话态度,甚至不同的个性……在外头待人处事跟在学校不一样,在家里又是另一个景像。
但不管面对什么人,我的面具始终只有假假的笑脸,永远不会有其他的表情……
……我除了用更狐疑的眼神瞪着他,暗暗凝聚一股内力准备往他身上发一拳以外,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眼前这个自己说没有其他表情却在我面前戴满各种表情面具的傢伙……
他没对我露出鄙视人的脸吗?才怪!
他没对我露出生气的表情吗?骗人!
他没有露出过温柔的一面吗?有啊……
总觉得我的午觉被这傢伙干扰是一种极具污辱的事,再加上他一个个面具的故事……我突然相信姐千方百计要让我回课室上课是正确的。
骗人!那你在我面前的面具,麻烦摘下来我检察看看哪里出了问题。我站起身伸手向他的脸抓去,他往后推了一步,抓住我的手,柔声地对我说:在你面前……我何必要戴上面具?
然后他笑着,微微笑着,这个笑容很熟悉,跟姐的很像……
在你面前,我不需要任何面具……
只要你唯一那张叫做Lucky的面具没戴上,我又何必戴上面具……
林衡赐也学会校长的作风,摸摸我的头以后,他留我一个人吹午后的风。不过后来走来了四个人,就是今天那群疯子。我不知道她们要干什么,只记得她们脸上的面具笑得好令人讨厌……记得她们推撞我靠在老树坚硬的枝干上,然后说:不要以为你真的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不要作梦!
听着!你最好给我离衡赐远一点!竹竿拍拍我的脸警告我,其他的人都在笑。
风大了起来,老树在怒吼,而我看着她们,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沉默。
凭什么!
姐的声音,总是在最适当的时间出现……她们没争论什么,也没有跟姐为难,只是对我说:哼!每次都靠你姐姐,下次就没这么走运。
这句话还真耳熟啊──我真的太依赖你了吗?姐姐。
姐豪不在意对方的话,只是急忙加快脚步走到我身边,那担心的语气不断问我:怎么了?有没有事?我勉强自己笑起来,说:没什么……心里却控制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觉得自己不幸的人,是不是总想让别人更不幸?是不是这样就会觉得自己没那么惨了?这样……真的会让自己觉得好多了吗?
姐,是真的吗……
嗯?小宁?怎么了?你刚说话了吗?
没……没什么。
知不知道世界上没有人不戴着面具?
在这个虚伪的世界,让别人看清楚你是谁,只会让你伤痕累累。去掩饰……去遮盖一切的真实,才能让自己被保护,才会觉得安全,然而在一大堆的面具里却开始找不到自己。
我的面具,大家说:它叫Lucky。
摘下了这面具,它所面对的人是不是都不是真的了?摘下了……我如果不是Lucky,那我又是谁了?
被人丢冰块欺负的事情一下子就在花果山传遍,每只猴子都气得跳脚,健铁起了脸,闷着不说话,因为愧疚着没有为姐照顾好我,而小岚跟水鱼在我一踏进教室就跑来唸我。
发生这样的事情,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小岚首先开骂,我还没开始解释,温和的水鱼大概也是有双重性格的,气呼呼地说:你忘了我们是一班的!是朋友吗?被欺负就要说啊!
然后,花果山的猴子们都同仇敌忾地宣言一定要她们四只老鼠好看。而我,什么都不必说。今天就像拍戏,我一定要独自一个人被欺负,后头会有猴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香玲是这次复仇计划的指导。
这是我们最大规模的计划,最好是分组行事,从各个不同角度,用不同手段攻击才有意义,懂吗?香铃可爱的脸孔指挥这可怕的事情,实在令我很难相信,不过我最不明白的还是……
等等,为什么我必须被那四只老鼠多欺负一次?我问着。
听好啰,A组负责无意间碰撞,能撞到对方跌倒固然好,不过我们不过份,这组的组员只要肩膀够硬就加入,只要能撞她们一个内伤就好了。香铃继续发号司令,猴子们全神贯注,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
喂──有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必须被多欺负一次──我双手圈在嘴边喊着,那已经提高声量的问题被猴子的嘈杂声淹没。香铃的声音依然很清晰:C组负责准备冰块,现在就该到小胖姨那里预备,如果不够,就到外头餐馆去买。这些财政会负责。
请问──谁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被欺负多一次?我越叫越无力,全班猴子越来越兴奋,香铃的计划里面除了原定的扔冰块和那无意间碰撞,还有无意间泼果汁、无意间踩到脚、无意间绊倒,总之,能够作弄人的都齐了,重点是还要在同一个时间进行!
就在我被扔多一次冰块的下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