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这样问,就反问道:“把脂砚的事告诉高洪亮有什么不对吗?他可是我丈夫,我们之间不应该有秘密。”
父亲没有听她解释,只是对她说,几天前,高洪亮突然向他提出要看脂砚。他没有承认自己有脂砚。高洪亮对父亲的谨慎表示理解,并说他只是仰慕脂砚已久,想看一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那天晚上,一贯谨慎小心的父亲,做了一个奇怪的举动。他从保险柜里取出脂砚,藏在了另一个地方。他这样做是为了以防万一,可事情正如父亲所想的那样发生了,在他一次外出时家里进了劫匪,保险柜被打开了,里面的财物被洗劫一空。
父亲没有选择报警,一是害怕脂砚的秘密传出去自己说不清楚,二是觉得作案的很可能是内部人,高洪亮是第一个被怀疑对象。这么多年,除了高洪亮以外,没有人跟他提过脂砚的事。可高洪亮是自己的女婿,无凭无据地怀疑他不但会伤了翁婿和气,还可能影响他和女儿的关系,李磊是他惟一的女儿,他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她要是知道父亲怀疑自己的丈夫是贼,心里一定很难受。
脂砚放在家里太不安全,早晚要被人盗走,不如现在就把它转移出去。可是放哪儿?哪儿都不保险,他最终想到了李磊。如果偷脂砚的人真的是高洪亮,他早晚还会再来的。而这个家最难防范的就是他,藏在哪里他都会找到的。对于高洪亮而言,最让他想不到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的家。于是,父亲给李磊打了电话,得知高洪亮确实不在家,就拿着脂砚来找李磊。
李磊听了父亲的叙述后心情很矛盾,她不相信丈夫会偷父亲的东西,也不相信父亲会故意诬陷自己的女婿。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父亲和丈夫之间她的内心是向着丈夫的,可她没有表现出来。好在父亲并没有断定就是高洪亮作的案,只是怀疑而已。这已经让她很伤心了,她认为这一定是误会,为了丈夫,也为了父亲,她一定要把这误会解开。
父亲走了,这段时间让李磊倍感煎熬。她有一万个理由告诉父亲不是高洪亮干的。可是什么事都有万一,万一父亲说的是真相呢?她心里矛盾不已。
高洪亮是在李磊藏好了脂砚的三个小时后,李磊刚刚入睡时回来的。当高洪亮的嘴唇吻在她脸上时,她没有了平时幸福的微笑,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回来了?”高洪亮立刻察觉了李磊的变化,追问李磊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撒谎的李磊就把脂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仅仅隐瞒了一点——脂砚就藏在高洪亮自己的家里。
当着李磊的面,高洪亮没作任何解释,只是说:“我不怨父亲,他是太爱脂砚了,我不会因为这事记恨他。”
李磊的心早就软了。高洪亮多好呀,被人冤枉了还能如此通情达理,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贼呢?她肯定丈夫是无辜的,她的心平静下来了。那天夜里,他们还像以往那样狂爱不止。
第二天,高洪亮和李磊一起去看望父亲,父亲病了,正在吃药。
李磊发现父亲一夜之间仿佛老了许多。高洪亮没提脂砚的事,只是让父亲保重身体,临走时高洪亮对岳父说,他今天要到马六甲出差。
从父亲家里出来,高洪亮要李磊送他。两人在机场的餐厅吃过饭,李磊目送着高洪亮上了飞机。从机场回来,李磊给父亲打了电话,问候父亲的病情。父亲说已经看过医生,没什么大碍。
高洪亮走后的第二天一早,李磊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急忙穿好衣服去开门,原来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察。男的站在一边,女的上前跟李磊说话,问她是不是叫李磊?李磊说“是”。接着就告诉她,她父亲在昨天夜里被人杀害了,让她过去看看,配合警方进行调查。
她一进门就看见到处都是血,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父亲躺在地上,满身血污,衣衫不整,显然是与人搏斗过。父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要吃人似的。他右手食指上的血迹已经发干,在右手边的地板上,有一处用血写成的“三个点”,说明父亲在死前已经认出了凶手,用右手的食指蘸血,要写出凶手的名字,可惜没有写完就死去了。
李磊拼命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发疯,回到家里她想大哭一场,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她甚至没有给高洪亮打电话,只是一个人呆呆地在地板上坐着,直到高洪亮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才想起哭。
两天后,那两个警察又来找她,问她那个没写完的字可能是什么?
她知道父亲是想写“洪亮”两个字,可她没向警方报告,就连有关脂砚的情况也对警方隐瞒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己也不清楚。
根据警方的说法,这是一次入室抢劫,作案目的明显是为了钱财。
可他们还是对与李家有关的人做了例行调查,高洪亮首当其冲,但是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机场的工作人员和乘客都能证明他确实坐飞机去了马六甲,警方对他的怀疑解除了。
当高洪亮把这个消息告诉李磊的时候,李磊只是淡淡一笑。高洪亮以为她是悲伤过度才对他这个样,并没在意。他小心地问李磊,什么时候去清理一下父亲房里的东西?李磊说要等警方通知。几天之后,警方同意让李磊清理父亲的遗物。她特意叫上高洪亮一起去,仔细地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清理了一遍。李磊发现高洪亮做这件事的时候非常认真,每一个角落都彻底翻过好几遍。
清理完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回到家里,李磊说她心里很乱,要单独待一会儿。高洪亮说要去公司,告诉李磊有事打他手机,说完就出门去了。高洪亮一走,李磊忍不住又哭起来,哭过以后,一个人来到街上,沿着街道毫无目的地向前走。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父亲的住处,老远就发现房间里有手电筒的亮光在晃动,时隐时现,就像传说中的鬼火。她立刻警觉起来,意识到很可能是凶手又回来了。她一边打手机报警,一边悄悄地走到门边,用钥匙打开锁,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她想好了,想得很天真,真要遇到凶手,就死死抱住他,一直坚持到警察到来。为了给父亲报仇,她豁出去了,就是被凶手打死也决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