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从高洪亮的枕头底下拿出遥控器,对准右面的墙壁按了一下按钮,那面墙就打开了,李磊见我进来,惊讶得像是见了外星人。
我说:“磊磊,是我!”我的理智让我做好了再一次遭到拒绝的准备,潜意识却命令我毫不犹豫地向她伸出了双手。
李磊好像大梦初醒一股,叫了一声“哥!”就疯了似的扑过来。
那是一种大喜若悲的感觉,积累太多太多的话,到那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除了紧紧地拥抱以外,我们只有用彼此的泪水来诉说离情。李磊先是呜咽着,不让自己的哭声冲出喉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李磊哭累了,我也抱累了,可是谁也不想松开,直到彼此都无力地坐到地上。我们抚摸着彼此的脸,为对方擦眼泪。
云云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走了,你们放心地谈吧,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有事我会通知你们。”
我们是在好长时间后才看到这张字条的,云云的字条让我们的心情平静了下来,这才意识到,居然会有一天的时间是属于我们的。我先向李磊道歉,求她原谅我。我刚一开口李磊就堵住我的嘴:“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不会再生你的气了,要不是我耍小孩子脾气,怎么会被人绑来绑去呢。”
她把那天离开我之后的事简单地说了说。她说她看了光盘很伤心,也很恨我,以为我是一个玩弄女性的流氓,玩完了云云又玩她,她当时真的恨不得杀了我。她想找个人说说话,身边又没有人,就一个人到处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曹家坟,索性不走了,就坐在河堤上,望着大坑发呆。就在这时,有人突然抱住她,她想大叫却被堵住了嘴,她知道预料中的事终于发生了。她拼命挣扎,那些人就把她拉进林子里,她听到有人喊她,知道是我来找她,就趁绑匪不注意撕下嘴上的胶带,喊了两声救命,结果被绑匪一拳打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间屋子里,绑匪向她要脂砚,她说没有。绑匪就折磨她,要她说实话,她就说脂砚被她藏在我的住处了。她说她想借绑匪的手来惩罚一下我,可是说完她又后悔了,觉得我不像是个玩弄女性的人。
那几个绑匪胆儿很小,害怕我的住处埋伏着警察,不敢贸然去取,就给我打电话,要我交出脂砚,否则就杀了她。她在电话里听到了我的声音,发现我是那么在乎她,就感到很内疚,可是已经晚了。我去给绑匪送脂砚的那个夜晚,她提前被带到树林里去了。她最担心的就是我为了救她而冒险前去与绑匪见面。她知道我没有脂砚,去了只能是送死。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那间昏暗的小屋里看见了我。她看见绑匪用枪指着我的头,就大声地求他们,可是她的嘴被胶带粘着,绑匪听不清她说些什么,就这样她又被带走了。临走时她看见我的手里拿着一个红盒子,以为那是真脂砚。她当时的心情是非常复杂的,不知道是恨我,还是感激我。
她被带到另一间小屋,有个绑匪守着她,她为我担心,却只能眼巴巴地盼着这可怕的事情尽快结束。她以为绑匪拿到脂砚之后就会放了她,可是等了好长时间却没有结果。听着隔壁时而鸦雀无声,时而大呼小叫。好不容易外面有了动静,绑匪出门查看,却再也没有回来。
紧接着就听到扑通一声,好像有人倒下了。这时进来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高个子,低低地说了一声:
“快跟我走。”拉起她就出了小屋。
李磊擦了一把眼泪,又继续讲她的可怕经历:
“那天夜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个救我的人就站在床边望着我。我一看,他竟然是高洪亮。”
“磊磊,他对你好吗?”
李磊沉默着,眼里却在喷火,胸部随着她沉重的呼吸,一上一下地在我的怀里起伏着。
“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她仍然一声不吭,呼吸比刚才更加沉重了。
我着急地冲她大喊:
“你倒是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磊把头扭向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
“我要杀了他!”
李磊用一种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语调,讲完了她和高洪亮的故事:
自从那天高洪亮说他对玫瑰花过敏,李磊就再也没有给他送过花。
虽然她特别想送,可是怕伤害他,还是忍住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李磊总觉得在感情上欠高洪亮的,就经常谴责自己不该和别人订婚。
在高洪亮不能接受玫瑰花的时候,她只能为高洪亮把自己打扮得像玫瑰一样美。李磊这样做的时候,总会感到由衷的喜悦和幸福,她满足于这种喜悦和幸福。
高洪亮对她也是情深意切,他从不说谎,甚至连生意上的秘密都告诉她。他一旦开始沉默,李磊就知道他有难以开口的苦衷,也就不再问什么。她对高洪亮也是极其的坦诚和诚实,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包括那个海滩的月夜。
终于有一天,李磊情不自禁地把一件最不该说的事也告诉了高洪亮。她说:“父亲从中国大陆带回了一个小小的砚石,父亲管它叫脂砚。高洪亮开始并不相信,以为岳父大人一定是买了假货。当他仔细地听完李磊的描述以后,开始沉默了。李磊问他是否知道脂砚的来历,他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只是笑笑说:“脂砚在几十年前就已经丢失了,从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爸爸收藏的脂砚十有八九不会是真品。”
李磊不服气,就拿出一张脂砚的照片给他看。高洪亮问她在哪儿拍的?她说是父亲给她的。高洪亮没说什么,把照片还给了李磊。李磊问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高洪亮只是笑,却不置一词。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高洪亮打来电话,说他在外面有应酬,要很晚才能回家。这种事李磊是司空见惯的,高洪亮经常有应酬,每次都给李磊打电话,详细说明有什么事,跟什么人在一起,大概什么时候结束。李磊对高洪亮非常信任,对他这种不厌其烦的坦诚,觉得有点没必要,就告诉他,不必事事都说得那么细,打声招呼就可以了。
高洪亮却依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过去的做法。
李磊放下电话,就躺在床上翻看那套《红楼梦》。正看时,电话铃再一次响起,是父亲打来的,第一句话就问高洪亮在不在家?她告诉父亲不在,要很晚才回来。父亲就说要过来看她。她觉得父亲的声调有些怪,就问父亲是不是病了?父亲说没病,只是心里不痛快,想跟她说说话。
不一会儿父亲就到了,表情异常地严肃,李磊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果然,父亲劈头就问:“你是不是把脂砚的事告诉高洪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