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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独家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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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野这样一闹,林邱哲反倒不必惧怕东洋人会因为那则新闻的事而来找漪笑的麻烦了。他陪漪笑去小餐厅里坐了一会儿,听了几首钢琴的曲子,心里的惧怕总算是消去了。他们安静地听着曲子,吃完了午饭,林邱哲看一看表说道:“时间还早,不如我去公司里取些药材,陪你一道回去看看你父母亲?”

漪笑不禁笑逐颜开,“我们人去了就成,前几日回去的时候我已经买去好些东西了。”

林邱哲不由惊奇道:“你几时回去过了?”

“就是你出门的那些日子。”漪笑话到一半,又忙转了话题,“我那次回去倒是没有给张妈准备礼物,不如就买一支发钗送她吧。”

两人挑了一支不惹眼却又体面的发钗去了沈家,因为时值秋末,沈家的小院里已经飘了一地琨黄的树叶,张妈拿着扫帚正在扫着落叶,见漪笑挽着林邱哲的手进来,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位小姐都带着姑爷回来省亲了。”

漪笑能够感觉到林邱哲的手臂明显紧了一紧,她像是怕他会挣脱出去,将林邱哲的手臂挽得紧紧的,笑道:“姐姐也来了,怎么不在前厅里看见她?”

张妈朝林邱哲喊了声“三姑爷”,然后往北面的院子指了指道:“大小姐与大姑爷正在与老爷太太说笑呢,三姨太也在呢。”

漪笑望一望林邱哲,他的嘴角上扬着,努力使自己露出微笑来。“走吧,我们也过去陪父亲与母亲说说话。”他反过来将漪笑的手牵住,他把她的手牢牢握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握得那样牢,漪笑心里是满满当当的安心。

漪笑与林邱哲进到北茶厅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周其润,他坐在贴近门口的位置上,手里捧着一杯茶,却是一言不发地待在那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沈太太与沐筝正兴致高昂地说笑着,沈力行并不在,茶厅里仿佛是两个女人的世界,而周其润不过是一件可有可无的摆设罢了。

见沈力行不在,漪笑本想回头,却不想林邱哲已经牵着她的手进去了。周其润猛然见到漪笑,竟情不自禁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怔怔地望着她,眼里忽惊忽喜,忽怒忽悲。漪笑也是一怔,旋即有些生硬地喊了声“姐夫”,又看向两个女人道:“太太,大姐,怎么不见父亲在这里?”

沈太太似笑非笑道:“自然是你的母亲有能耐,沐筝难得回来省亲也巴巴地把你父亲叫走了。”

听她这样说,漪笑只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得望一望沐筝道:“不想大姐今天也回来了,真巧。”

沐筝笑道:“其润说看着天气好陪我出来走走,我想着许久不见父母亲,干脆就回来了。”她将目光牢牢锁在漪笑的脸上,像是企图从她脸上找出些痛苦的表情来。然而漪笑却是微笑着点头道:“我稍后再过来陪太太与大姐说话,先失陪一会儿。”说罢她便牵了林邱哲的手往外走。

周其润依旧立在那里,望着她与林邱哲的背影,只觉得一颗心已经凉到极点。沐筝见他立在那里,用力咳嗽了一声,他竟恍若未闻,依旧看着两人远去。沐筝终于忍耐不住,喝道:“周其润,你如今吃的喝的可都是靠着我沈沐筝,你还有脸面惦记着别的女人!”

周其润本就是小孩子心性,况且周家向来将他视若珍宝,自然说不得一句重话。然而如今沐筝竟是这般不给情面,他原本想要发作,但是想着周家的命脉还得靠着沈太太,只得忍气吞声了。他漫不经心地坐下来,沐筝狠狠瞪着他,目光冷厉。

沈太太轻轻握了握沐筝的手,笑道:“时候不早了,今天家里不便留你们吃饭。”

沐筝点头道:“正好我与其润在戴尔斯餐厅定了位子,就算母亲今天想留,我们也是要走的。”沐筝提着手袋便告辞了,走到周其润身边的时候,却遭来他的白眼。

沐筝自是怒火中烧,出了二门便喝道:“你去舞厅找那些莺莺燕燕我可以不管,可你若是要与漪笑眉来眼去,除非我死了。”

周其润哼笑了一声,道:“你最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你也最好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她如今眼里早已经有了别人,你巴巴地凑上去就不觉得自己贱吗?”沐筝将手袋往车后座一扔,对阿信道:“帮你家少爷招一辆黄包车来,我不想与他一辆车,看着就烦。”

阿信为难地看了看周其润,念着沐筝的火爆脾气,还是准备去招黄包车了。

周其润点着一根烟,往阿信脸上掷去,呵斥道:“你的眼睛瞎了!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主子。”

阿信的脸上被烟头烫了一块,他捂着脸一时左右为难,过了片刻就见周其润朝他递了个眼神。他毕竟是从小跟着周其润的,一个眼神便已知晓。阿信揉了揉脸颊,对沐筝道:“劳烦少奶奶稍等片刻。”

沐筝不知道阿信要做什么,便站在一边气呼呼地等着。趁她不备,周其润已经飞快地上了车。待她反应过来,阿信早已经开着车绝尘而去,只留她在原地气愤地跺脚。

周其润探出头,远远地冲她得意地喊道:“黄包车留给你了,沈家大小姐!”

阿信问道:“少爷是打算回宅子还是去别处?”

“去舞厅,回去见着她就倒胃口。”

2

阿信听了便带他去了金陵新开的一家舞厅,去那舞厅的基本上都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舞厅里不请舞女,女伴们不是望族夫人便是名媛淑女。周其润进去的时候,舞伴们早已经被人挑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长相普通的女孩子聚在一起喝酒,叽叽喳喳地正在说着别人的闲话。

周其润在座位上扫视了一圈,见了那些女孩子的模样,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致来。他正打算转去别的舞厅碰碰运气,就听到包厢里有个人喊道:“其润,来了也不请我喝杯酒吗?”

那包厢的门开了一半,静姝从里面走出来,她身穿一件极素雅的长裙,却显得那样与众不同。

周其润笑道:“陪美女喝酒,是我的荣幸。”

静姝笑道:“只怕我点的酒太好,周少爷你付不起。”周其润顿时脸上一垮,静姝自觉无意中戳了他的痛处,忙改口道,“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这里开了一家新舞厅。”

“我请你喝酒,你陪我跳一支舞,这买卖如何?”周其润说着已经伸出手来,静姝笑一笑,便道:“跳上十支也无所谓。”

林邱哲陪漪笑在沈家用了午饭,因为沈家规矩多,林邱哲只是向各位长辈敬了几杯酒,一顿饭下来却没吃过些什么。离开沈家,漪笑又陪他去餐厅买了一个蛋糕,两人回到家中开了一瓶红酒,重新吃了一顿午餐。

刘妈将饭桌收拾完后,林邱哲抹了抹嘴道:“明后日是周末,我怕你一个人在家闷,不如我去请一个戏班子来。”

漪笑道:“一个人在家里也不错,静下来可以为你织几件毛衣。”

林邱哲笑道:“其实你不必费神为我织毛衣,去百货大楼买两件就是了。”

“那可不一样,买的哪有我亲手织的暖和?”漪笑见他嘴角沾了一点蛋糕,便拿帕子替他擦了,又笑道,“你以后只能穿我织的,知道吗?”

林邱哲笑着点了点头,这时阿全心急火燎地走进来,在林邱哲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林邱哲眉头一皱,来不及同漪笑解释,只是安慰道:“公司里来了个大客户,我去去就回。”话音刚落,他就已经带着阿全急急忙忙地出门去了。

漪笑回到房间里,把刘妈刚洗好的西装拿出来放在烫板上一件件仔细熨烫了。窗前那株大梧桐已经长过二楼,树丫在窗前摇摇曳曳。

房间的门“咣当”响了一声,漪笑以为林邱哲又回来了,忙放下熨斗笑道:“可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只见静姝笑着喊了声“嫂子”,看见那熨衣板就打算仰面躺上去。

漪笑忙将她拦了下来,问道:“静姝你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因为开心啊,今天我和周其润把新舞厅的场子包下了,舞厅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们跳啊跳,跳啊跳……”静姝提着手袋在那里转圈,像只欢快的蝴蝶,漪笑扶了几次都被她挣开了。漪笑只得让刘妈熬一碗浓浓的红茶上来,半哄半劝地让静姝先在一边坐下来。

静姝哼着歌,笑道:“其润夸我善解人意,他是第一次夸我呢。”她说着又要站起来,漪笑把她一把按回去,像是在哄一个淘气的孩子,道:“如果静姝善解人意,就乖乖地坐着,等刘妈把红茶送上来喝了,嫂子带你回房去好好睡一觉。”

静姝终于安分了些,歪歪地靠在椅子上。漪笑突然闻到了一股焦糊气,这才想起自己正熨着衣服。她忙将熨斗移开,只见那件黑西装的口袋上落了一块污渍,黏黏的不知是什么。漪笑吹了吹面上的热气,从口袋里一摸,竟是摸出一块已经化开的糖皮。

漪笑闻了闻那糖皮,只觉得气味有些熟悉,是一股熟悉的草药味。她下意识又往口袋里一摸,摸出来几粒锃亮的子弹。

这时,刘妈捧着一杯红茶上来,见漪笑手里捏着几粒子弹,忙说道:“夫人碰不得这些。”说罢她忙将漪笑手里的子弹夺过来。

漪笑想起上次从林邱哲衣袋子里发现的药丸,原来那药丸里竟藏着子弹。刘妈见她满是疑惑,怕她多心,便说道:“老板在外头总与各路人打交道,带些枪支子弹防身是应当的。”

漪笑听了虽点了点头,但心下也知道这些药丸并非是防身的子弹那样简单。

刘妈将子弹收起来,让漪笑赶紧去洗手。洗了手回来,刘妈便说道:“要劳烦夫人送小姐回房里去了,我要出门去买点东西,老板一早就交代了。”

漪笑点头道:“您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了。”

刘妈拿帕子抹了抹自己的手,郑重其事道:“夫人记得将手洗干净些。”说罢便拿着那件熨了一半的西装下楼去了。

漪笑忽然觉得自己离林邱哲那样遥远,他的所做所想,她居然一点也不清楚。她望着空荡荡的熨衣板,心里也是空荡荡的。

3

这一次林邱哲倒是当天就回来了,只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已是半夜一两点钟,院子里万籁俱寂,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漪笑就警觉地醒来了。她知道是林邱哲回来了,但怕吵醒了静姝,并没有下楼去。

过了十几分钟,漪笑听到林邱哲上了二楼,他蹑手蹑脚推开房间门进来,又轻手轻脚把外衣脱了,拉开被子轻轻地躺下来。漪笑连忙将眼睛闭上,他撑着手臂专注地看了她一会儿,她闭着眼睡得那样安稳。他忽然低头在她脸上落了一吻,漪笑只是轻声道:“你回来啦?”

林邱哲不知她还醒着,漪笑虽然问得极小声,因为夜里安静,他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仰了仰,胳膊肘撞在了床头柜前的琉璃灯上。紧接着便是“咚”的一声,那带彩画的琉璃灯砸在了地上。

林邱哲手忙脚乱地去捡,漪笑也忙披了一件衣服下床来帮着捡碎片。他却将她的手握住了,说道:“别乱动,玻璃不长眼的。”

她笑道:“这点小事我总比你强些。”她说罢只觉得手指上一热,带着几分黏稠感。她看了一眼,居然是血。她以为是自己被玻璃割伤了手,怕他担心,正要把手藏起来,却发现他雪白的衬衫上有一股红色的血注子正慢慢往下淌。她慌忙将他的手抓住,他本想躲,却没有半点力气。

“你受伤了?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皮外伤而已,原本已经好了,估计是撞上了灯又给裂开了。”他轻描淡写地将手抽出来,漪笑却是不依,一把将他按到了边上的沙发上,说道:“老老实实坐着,我给你上药。”

她开了灯,将他的衬衫直接拿剪子剪开了,只见手肘处落了一道黑漆漆的伤口,一看便知是枪伤。那伤口因为被纱布缠得紧,已经有些发白,她看着那伤口不寒而栗,心里头阵阵发紧。幸好伤的是手臂,她一次次安慰自己。

林邱哲道:“不瞒你,我今天出城送货,遇上萧军与冯军打仗,子弹无眼,隔着车窗伤到了手臂。”

漪笑道:“我虽不懂战场上的事情,可也知道两军阀打仗怎么会选在有寻常百姓出入的地方?何况你消息灵通,军阀间打仗又岂会不知?邱哲,我们到底还是不是夫妻?”

林邱哲的手臂被漪笑握着,她沾了消炎的药粉为他一点点擦着伤口。林邱哲受的是枪伤,本就十分严重,再加上当时只是找小诊所随意处理了一番,眼下已经化了脓。但林邱哲却不觉得痛,看着漪笑为自己担惊受怕,他居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林邱哲点点头道:“我们自然是夫妻了,怎么问这样的话?”

“既然是夫妻,就不该对我瞒着什么。邱哲,到底是谁开的枪?”

“当真是萧军的一个副官开的枪,子弹我还留着呢。”林邱哲从身上摸出一粒子弹,那子弹沾着血迹,上面有一个极小的“萧”字。他帮着漪笑一起把纱布往手臂上缠了缠,说道:“我是去给冯军送止血药的,不想路上碰上萧军的人。”

漪笑问:“你就不能做些安稳些的生意吗?总在刀口枪口上做生意,我整天要为你提着心。”

林邱哲笑一笑,并不多言,用枕头垫上受伤的手臂,道:“早点睡吧。”

漪笑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怕碰着他的胳膊,便侧过头去贴着床沿睡了。

一楼的自鸣钟敲了三下,“当当”声令他猛地惊醒过来。林邱哲试探着叫了声“漪笑”,见她呼吸均匀,想必是睡沉了,便轻轻掀开了被子。

林邱哲去隔壁的书房摇了电话,因为怕漪笑醒来,因此不敢开灯,摸着黑与一个人通话:“阿全,二小姐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急切,道:“老板您总算来电话了,二小姐还在重症室,我没法进去。刚才医生说盘尼西林断了货,如果明天接不上,恐怕有性命危险。”

林邱哲急道:“我这就让人给送去,你在医院门口等着。”

阿全道:“倒也没那么急,还能撑到明天中午。”

林邱哲点点头,眉头紧拧起来,又道:“如果夫人问起你……”他说了一半,就听漪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像是做贼被人抓了现行似的,身子一颤,却还是沉着气,对电话那头嘱咐道:“没我允许你千万不能回来。”他慌里慌张把电话挂了,倒了一杯水走回屋里,道:“我出去倒了一杯水,把你吵醒了?”

漪笑坐在床上,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她开了床头的灯,放匀了呼吸道:“不是,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你……”她觉得夜里头说这些怪吓人的,也就没再往下说,又躺了下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3

林邱哲心里藏着事儿,自然也没有睡意,就陪她一起躺下来,和她天南地北地聊着。漪笑说了一些关于小时候的事儿,说到自己调皮玩火烧伤了沐筝的脸,从此以后她竟比沐筝还要怕火,说到从前沈力行总是偏心她与沐筝,弄得莫姚好几次气得离家出走。

林邱哲听她述说着,忽然问道:“你与其润是打小就认识的?”

漪笑微微一怔,她慢慢将头靠在林邱哲胸前,郑重其事地说道:“邱哲,你放心,谁也比不过你。”

漪笑靠着他,能够听到他急乱的心跳声。那样的感觉令她很踏实,她的心也跟着乱跳起来。“邱哲,你为我做的我都看得到。”

他拿起她的手吻了吻,他忽然身子一倾,将她压在了身下面。漪笑的脸被他的头发弄得发痒,不由笑道:“别闹了,你的手还伤着呢。”

林邱哲笑道:“如果我们能有了孩子,伤口再裂一次又何妨?”

林邱哲一夜未睡,第二日起来胡乱吞了几口粥就匆忙出门了。漪笑见他吃得那样急,不由将吃了一半的馒头放下了。他见她要跟着出门去上班,忙说道:“今天我不顺路,你自己去报社吧,我让阿忠送你去。”

漪笑问:“今天不去公司吗?”

林邱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漪笑看了一眼墙上的自鸣钟,现在不过七点多,他竟是走得那样急。漪笑把一个拿牛皮纸包好的饭团塞到他手里,叮嘱道:“就算再忙,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林邱哲笑着将牛皮纸剥开了,咬了一口糯米饭团,就自己开着车走了。

阿全在法租界外的医院门口等待着,他焦急地踱来踱去,时不时地叹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总算见林邱哲来了,阿全迎上来说道:“菩萨保佑,二小姐醒来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送出重症室了。”

林邱哲把一盒盘尼西林递到阿全手里,说道:“去把他交给帕克医生,我去看看莫姚。”

林邱哲走到重症室门口,透过大窗子能看到病房里有两个医生正在给莫姚换吊瓶。莫姚气若游丝地躺在那里,林邱哲松了一口气,随手拉了一个护士道:“麻烦你同医生说让我进去看看,我是她的家属。”

那护士见他衣着齐整,便点头道:“去无菌房换一身衣裳就跟我进去吧。”

林邱哲换了衣裳,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莫姚正冲他笑,因为打了麻醉药,莫姚的笑容多少有些僵硬。他冲她回了一笑,把一罐浓汤放下来,问道:“怎么不见毓祥?”

莫姚道:“他去给我买豆浆了。”

林邱哲点点头,道:“昨天多亏了你,我希望昨天的事不要同漪笑说起,你安心住在这里,直到完全康复了我再接你出去。”

“这里有人看顾着,我倒是不急着出院。”莫姚咳嗽了几声,笑道,“不过我在这里住着,我的生意怎么办?”

林邱哲道:“我会替你照看好的,如果亏了损了只管找我赔偿。”

莫姚又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就看到余毓祥满脸紧张地推门进来。他穿了一件半旧的褂子,手里捧着两个铝罐子,一罐是豆花,一罐是豆浆。他见到林邱哲,忙把东西放下了问道:“到底是谁放的枪?竟然把莫姚伤得那么重!再有一寸就到心脏了。”

“都说了,是我在郊外收租的时候遇到萧军抢我妹夫的药,为了救他被萧军的一个副官伤了。”莫姚刚说完,余毓祥就拿将信将疑的目光看着她,随后问:“除了萧军的人,还有谁?”

不等莫姚回答,林邱哲道:“冯军的人见了这阵仗就跑了,亏得萧军只带了几十号人。”

莫姚把被子拢一拢,说道:“不过萧军倒也奇了,来抢药只带了这么些人,不怕半路被冯军干掉吗?。”说完莫姚扭头便看到余毓祥朝林邱哲递了个眼神,随即就听余毓祥说道:“你真是不怕死,万一伤了要害,就算神仙也救不回你了。”

莫姚笑道:“我沈莫姚就是神仙投胎,何苦要神仙来救。”

余毓祥终于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往莫姚鼻子上轻轻一刮,莫姚顿时觉得鼻子上火辣辣的烫,一直要烫到心里去。她不说话,挑了一个甜豆浆默默喝了,又吃了几口林邱哲送来的粥。他们看着她打完了点滴才离开,走出医院,余毓祥问林邱哲:“莫姚当真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林邱哲摇了摇头,道:“莫姚这人太神秘,我倒是不敢确定她的出现是否凑巧,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是哪路人,总之你先收起自己的心思,别被美人计迷失了方向。”

余毓祥不由地脸一红,道:“我对莫姚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林邱哲开了车门,阿全正在车里打盹儿,大概是为了看着莫姚,一夜没睡,如今已是鼾声震天。他听到林邱哲关门的声音,猛地惊醒过来,擦擦眼睛说道:“哟,老板回来了,二小姐精神可好些了?”

余毓祥道:“好多了,已经能够吃下东西了,亏你照看了一夜。”

阿全听了不由地笑着点头,随即一拍脑门道:“只顾着睡,我把正事儿给忘了,刚才秋野的部下带了口信,说他在戴尔斯餐厅等你们。”

林邱哲让阿全坐到后座去补觉,他自己开车,余毓祥忽然往侧窗一指,喊道:“有个字条儿,等一等。”

余毓祥取下来,看了之后,惊道:“你的夫人出事了。”

林邱哲听到漪笑出事了,顿时耳朵里嗡嗡响,车子猛地打了个偏,停在路边。

秋野答应了他不会动漪笑半分,他与他之间还有着合作往来,没有理由会这样做。林邱哲把字条拿过来一看,居然是萧军的大帅萧鼎天,字条上写道:“林夫人来寒舍小住几日,还望林老板莫怪。”

林邱哲顿时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的眼前仿佛是黑漆漆的一片。

余毓祥见他这副样子,忙说道:“我来开车,陪你去萧家要人。”

林邱哲道:“秋野那里还有生意,你替我去找秋野,我自己过去就是了。”他把头一低,从座位底下翻出一把枪来。

余毓祥道:“要不要让秋野派些人过去,以防不测?”

“不必了,萧鼎天向来与东洋人有芥蒂,反倒坏事。”林邱哲说完就带阿全下了车,紧紧握着那把枪赶往萧军的阵营去了。

4

漪笑是在外出采访的时候被萧鼎天的人“请”去萧家的宅子里的,她进门的时候,只有几个姨太太在一起玩骨牌,四个人凑了一桌,两个丫鬟在那里剥荔枝。她自知萧鼎天在金陵的势力,只是沈家与萧家从无交集,被副官请来的时候,漪笑只觉得有些奇怪。

到了萧家的宅子,漪笑才想起来昨天晚上林邱哲提过,他的手臂是被萧军的副官伤的。她不知道萧军这样兴师动众地将她“请”来是为何,估计不是拿她要挟林邱哲,就是萧鼎天想要借着他的太太们拉拢她,好从林邱哲那里获得药品的买断权。

漪笑心里自是有些惧怕的,但是想着萧鼎天并没有对她动刀握枪,请她来时也算客气,倒觉得拉拢她的可能性居多。漪笑面上泰然无事地跟着副官进了宅子,暗地里却在悄悄打量着宅子的布局。萧鼎天不愧是金陵的霸主,高墙青砖,整座宅子竟是被砖墙箍得密密实实,除了正门,看似再没有可以逃跑的地方。

萧军的副官李振宁领漪笑进了客厅,对牌桌上的太太们道:“大太太,两位姨太太,大小姐,这位是林夫人,大帅特地请来陪夫人们玩牌的。”

漪笑跟他进了客厅才发现,厅里站着四五个带枪的卫戍,一个个都把枪对准了她,看似是寻常的防备,但也不难发现这一切是专门冲她来的。漪笑背后落了一层细密的汗,看来一切并非如她料想的那样简单。

萧鼎天的大太太是个容貌娟丽的中年女子,漪笑听人说过,萧帅的正房早已经去世,如今这个是续弦的。她见了漪笑,忙把骨牌推倒了,笑着站起来道:“林夫人是贵客,还不快到里边坐。”

漪笑应付着与几位点头谢过,那几位姨太太慵慵懒懒地站起来,随意说笑了几句就各回各房了。厅里只剩下萧夫人与漪笑两人,李振宁带着部下撤到了外头,却依旧守卫在附近。

萧夫人道:“林夫人到底好福气,嫁了这样好的夫君。”

漪笑只是笑笑道:“哪里比得上萧夫人,萧帅这样的英勇人物是多少女孩子求而不得的。”

“哪里有你们说的那样好,只是个会拿枪的草包罢了。”萧夫人斜靠在椅子上,披肩垂落下来,她轻轻拢一拢披肩,笑道,“如果不是草包,哪里要我这个女人家来费心思与林夫人谈判呢?”

漪笑依旧笑着,想看她究竟想要说什么。萧夫人见她脸上没有半分惧色,更没有半点忸怩作态的惊讶神色,倒是不由地带了几分钦佩,说道:“我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林夫人瞧着就是个伶俐的人,我不妨直说了。萧帅让我跟你做个谈判,想让夫人你去说服林老板把药品独卖给我们萧军。”

果真如漪笑所想,漪笑笑着道:“我一个妇人,从不参与林家的生意,哪里来这样的本事?”

萧夫人摸了摸指上那只红翡的戒指,道:“俗话说商斗不过军,林老板在金陵势力再大,终究是要倚仗一方势力的。”

漪笑道:“这是自然,只不过我到底是个粗陋人,不似夫人这般巾帼女子,实在爱莫能助了。”漪笑听到这里,心知自己已经是走不出去了。即便她应下了,萧军也不会放她离开。她若应了,无非是令林邱哲为难罢了,萧军必定会把林邱哲带进来,如果不签下契约,谁也别想走。

萧夫人见她这样说,倒也不勉强,只笑道:“还请夫人好好想一想,这几日就先委屈夫人了。”

漪笑不惊不惧,点点头应了。

萧夫人笑一笑道:“我们为林夫人准备了一间房,有丫鬟贴身照看着,想必不会怠慢了你。”

萧夫人将披肩重新拢好了,站起来把李振宁招进来,吩咐道:“送林夫人去东厢房。”

5

到了萧军营前,林邱哲并没有让阿全进去,而是只身一人进了萧军营。参谋长把林邱哲领到了萧鼎天的帐营里,萧鼎天正坐在床前洗脚,手里拿着一张报纸,看的正是漪笑抨击东洋人的版面。

林邱哲望着萧鼎天手里的报纸,问道:“我的夫人在哪里?你若敢动她半分,我便将与你合作的祥福斋吞并了,让你半点药材都得不到。”

萧鼎天笑道:“夫人好文笔,有勇气啊。”

林邱哲一把将他手里的报纸夺了过来,狠狠撕成碎片,那细碎的纸片被风吹了一地,他狠狠将碎片踩在脚底下,再次道:“我的夫人究竟在哪里?”

“林老板的夫人自然是在我府上好吃好住了,林老板的挚爱我哪里敢怠慢半分?”萧鼎天拍了拍床板,“咱们俩何必非要剑拔弩张的,就不能坐下来谈一谈?如果谈得好,兴许我就把你夫人送回去了呢。”

林邱哲将西装外套脱了坐下来,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萧鼎天。萧鼎天一面喝着小酒,一面将水盆晃得当当作响,口里唱了一曲《霸王别姬》,过了好久,才说道:“我也不是非要与你做独家买卖,只是眼下我们正与东洋人较劲儿,你把药材都往他们那里送了,岂不是要看着我们萧军的弟兄死?”

“我是生意人,不懂那些,我只看谁给的钱足就把货卖给谁。”林邱哲又道,“你要是出得起钱,我也不介意与你做独家生意,可是要拿我夫人来要挟,未免胜之不武了。”

萧鼎天道:“我不像你们读书人一套一套的,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如果执意要与我的对家做买卖,那林夫人就只有在我府上住一辈子了。”

只听到“咚”的一声,林邱哲手边一只上好的紫砂茶壶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萧鼎天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只是似笑非笑道:“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拿捏不定,我就让林夫人来帮你做决定。”

林邱哲霍地站起来,喝道:“你胆敢动她试试!”

萧鼎天慢悠悠把脚擦干了,道:“我手里头有一张王牌,你要不要听一听。”他笑了一声,“你可知道沈家二小姐沈莫姚曾被东洋人糟蹋过?这件事你的夫人一早就知道了,如果她要是知道你与东洋人做生意……”

“够了,你要多少药材,我以后给你派多少就是了。”林邱哲提了西装外套就要走,身后萧鼎天道:“我要的可是独家买卖。”

林邱哲道:“恕我难办!”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大帐,萧军并没有人拦他,许是萧鼎天事先关照的缘故。

林邱哲到底敌不过萧鼎天,他早已经洞悉了一切。萧鼎天算准了他对漪笑的感情,更是卑鄙到拿他的感情来做要挟。他从口袋里掏出枪对天放了一响,参谋长忙带人从萧军营里奔出来,所有人一起拿枪杆子对准了他。

阿全见了动静忙掏出枪上来,林邱哲做了个手势将阿全拦下来,对参谋长道:“告诉你们萧帅,我愿意与他做独家生意,我们签过合同就放了我夫人。”

参谋长道:“萧帅说,除非拿了与东洋人的解约书来,否则一切都不作数。”

“我到底是与东洋人签了终身合同的,要解约需要些时日。总之药材我会私下里提供萧军,半年之内必定拿解约书来。”林邱哲停了停,又道,“但是萧鼎天必须先放了我夫人。”

参谋长依旧道:“没有解约书,一切不作数!”

阿全顿时急得直跺脚,道:“他们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鬼,拿到解约书哪有那样容易?我们私下里提供萧军药材已经豁出命了,还要怎样?”

“回营!”参谋长挥了挥手,所有人收起了枪。

林邱哲站在那里,握在他手里的那支枪慢慢放了下去,他吸了一口气,对阿全道:“把仓库里所有的止血药材都包好了送去萧宅,另外再送两支千年老山参去。”

阿全道:“后天有一批货要交给东洋人,眼下可送不得呀。”

林邱哲喝道:“少废话,让你送你就送,东洋人那里我自有办法。”

阿全咂咂嘴,心知劝不得他,只好照着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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