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紫姑语气中满是揶揄,黛玉脸涨得通红:“紫姑若这么说,我可真的撂开手了,嫁什么人啊,紫姑不是也没嫁,我也不嫁人就是了!”
紫姑表情一怔,随即脸上浮起笑容,语含双关:“丫头不嫁人,只怕有人不答应哦!”见黛玉满面含羞,挑挑眉梢,笑着瞥了一眼水溶去了。
黛玉双手绞在一起,水溶淡淡地道:“紫姑和你不同,她属意柳先生,但柳先生打定了主意,还不知何时能改变这个初衷呢,所以!”
哦,黛玉很是意外,原来紫姑和柳晏之间还有这么一段经历,自己又说错话了。见她一脸的懊恼,水溶把玩着一只茶盅道:“以后,不要在紫姑面前说话,免得她触景伤情,紫姑为了我和灵儿,已经付出得太多了!”
说着看了看黛玉:“嫁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何如此抵触?”黛玉脸一红,大为尴尬,只得沉着脸不吭声,粉面薄嗔,水溶见她不语,心中蓦地浮起一丝醋意,莫不是?
遂淡淡地开口道:“莫不是,还在想着他?”
他,黛玉一怔,随即明白了水溶所说为谁,脸色一顿,宝玉?如何不想,只是这种想,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刻骨铭心的想念和牵挂了,而是,慢慢地淡化为一种兄妹式的亲情了,经过了变故,她方能正视和客观地理清了与宝玉之间的种种。
可面对水溶,她碍难开口,水溶酸味直冲卤门,墨眸一眯,语气不觉有些酸溜溜地道:“宝玉是成过亲的人了,你和他,缘份早已错过,又是何苦!”
“我不是!”黛玉见他误会,忙急着解释。“不是什么?”水溶不失时机地追问着,墨眸如星,锁住她的一颦一笑。
黛玉只觉得脸发烫,半晌方缓缓地道:“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我根本没有心情顾及这种事!我只想!”
“只想什么,还是没打消回姑苏的念头?是不是!”水溶打断了她,黛玉看着水溶神情有些不悦,笑了笑:“届时我会知会师兄的,师兄何必如此!姑苏景致优美,师兄不是曾去过吗?”黛玉嘴角噙笑,淡淡地揶揄着。
转眼已是除夕,府里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笼罩着在欢庆祥和的气息里,到处笑语盈盈。用了晚膳,黛玉不惯热闹,便回了清苑,与紫鹃小蛮以及几个凑过来聊天的小丫鬟们一起说笑吃果子。便见柳萤英姿飒爽地走了来,脸上笑容晏晏:“林姑娘,王爷请你过去呢,说是今晚守岁,长夜漫漫,想与林姑娘下几盘棋!”
黛玉水眸一闪倒笑了:“你们王爷可真是兴致,这个时候想着下棋!”柳萤引着黛玉来到了抱月轩的小花厅,轻轻一笑:“林姑娘,王爷在厅上等着你呢!”说罢转身退下。
黛玉姗姗走了进去,沐浴在暖暖的氛围中,见水溶正倚着软榻,专注凝神看着面前的一盘棋,一身雪衣,被烛光笼上一层暖色,少了几分尊贵之气,却多了几分平和。
听到黛玉进来的声音并不抬头:“师妹,你我可是好久没切磋了罢?”黛玉轻轻走近前来,扫了一下棋盘嫣然一笑:“怎么,师兄难道要在除夕夜较量一下不成?”
水溶抬起头来,黑瞳溢出一片流光,唇畔勾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有何不可?难道,师妹不敢接师兄的招?”
黛玉脱掉了外面的抖篷,看了看棋局,微微一笑:“反正师兄今夜得守岁,一宿不能睡了,那黛玉就陪着师兄!”明晃晃的灯光下,黛玉双目如一泓清水,安静淡然,少了些许清泠,暖暖的烛光映照下平添了一丝温婉,唇畔勾起一丝浅浅笑意,神情轻松,脸上犹带着一丝欢悦。肩若削成,身着一袭淡绿色的云锦夹裙,不盈一握的腰间丝带飞扬,飘逸脱尘,犹似在烟里雾里。在水溶的对面坐了下来,莹白如玉的手收拾着棋子笑而不语。
水溶变换了一下坐姿,伸展了一下,将垂在脸前的黑发一甩,长眸潋滟出一片流光异彩:“在府里过年,可还习惯?”
黛玉微微一顿,外面传来爆竹的噼啪声,夹杂着人们的欢呼笑闹声,而那些热闹和欢乐却并不属于自己,自己也无法真正地体会到,自己早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这种感受想必水溶是无法体会得到的。不过水溶的关心仍让她动容,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北静王府,已经让她不知不觉地升出了一丝温柔的眷恋。
掩下心头的起伏,垂下一双如水的秋眸轻声道:“还好!”长长的睫毛微微地眨动,仿佛蝴蝶的翅膀一般。
水溶心里一松,抬起黑瞳,望定她:“那就好,这里便是你的家,师兄便如你的家人一般,在府里,不要有任何的负累!”那双黑眸深如幽潭,此时却蕴含着说不出的温情。
黛玉心里仿佛被什么扯动了一般波澜频起,浮起丝丝感动,良久,轻声道:“谢谢师兄!”
水溶看了她一眼,黑眸一眯似是有些不悦:“你我之间,何需如此客气,记着,以后你和灵儿一样,均是我的家人,如果总是这么外道,休怪师兄恼了!”说着脸色故意一沉,黛玉垂首而笑,轻轻点了点头。
水溶轻轻拈起一枚棋子,在手心里摩挲着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转眼又是一年!”语气中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叹息,轻轻落下一子。
黛玉的素手不经意地在棋钵里摩挲着,微一沉吟,随即也执子落下。对于水溶的感慨,她心内也亦是波澜微起,人生于世间,均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并非因权势地位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尊贵如水溶,均是一副狂妄不羁,万事笃定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控之中,却鲜少能见到他如此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