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进屋里再聊。”
今儿个凰夫人,看起来挺正常,除了看“柳纤纤”时的眼神与凰公子一样有些古怪,其他的言行倒还正常,笑起来也不是特别阴柔,反倒是无情,觉得浑身不自在,直到被拖进里屋,拉到茶座儿上,与婆婆面对面的坐下了,听凰夫人讲这第一句话,她才知正常表象里透着的古怪,是怎么个回事了——
“纤纤啊,老实跟婆婆讲,学过房术没?”
端起茶盏不敢在饮茶中苦涩怪味的无情,又是呛咳了几声,猛地圆睁了双眼望向凰夫人,吃吃道:“房、房术?!”
“羞什么?草倌儿不该懂这些的吗?”
凰夫人像是与自家媳妇谈心,不仅面对面的促膝而谈,还伸了手过来搭在“柳纤纤”手背上,跟平常人家的长辈似的,语重心长地道:“你看我们凰家,一脉单传,香火本就不旺,更何况,凰儿都这么大了,也是时候让凰家喜上添喜……”
“婆、婆婆!”无情霍地站起,额头冒汗,耳朵都烧得滚烫,两手更不知道往哪摆,只攥着汗湿的掌心,急道:“纤纤是男儿身!”
“要的就是你这具男儿身!”凰夫人弯眸笑了,这一弯一笑的,阴柔柔,竟又流出几分算计,“不是男儿身,本夫人还有个什么盼头?”
“夫、夫人这是……”无情见她神色变了,也不由得改了口,昨日诡异店铺里的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心里“突突”直跳,眼神也开始游移,竟不敢与凰夫人对视,咬了咬唇才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知呢?还是装糊涂?”凰夫人弯笑的眸子,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纤纤少年,一语几乎惊了无情的魂:“你这怯生生的样儿迷糊得了别人,迷糊不住本夫人!聪明人何必装糊涂?”
“夫人言下之意……”无情不愧是戏子,饶是被人盯着试探,神态依旧如柳纤纤一般,怯懦自卑,苦脸皱眉,委实令人察觉不出丝毫破绽,“纤纤,真的不知!”
凰夫人试探的眼神一敛,持了盏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慢悠悠说道:
“逍遥府里头调教出来的草倌儿,不正是深谙龙阳之道么!”
无情心里头,咯噔一下,低了头红了脖子烧耳朵,喃喃:“那、那也生不出孩子……”
“懂房术,便是了!其他什么都不是难事!”凰夫人啜茶,低垂的视线落在茶盏里,看荡漾开的茶水表面倒影的纤纤那张脸,看这草倌儿怯懦羞怩的模样,愣是瞧不出丝毫惊骇、瞧不出丝毫抗拒,她似是满意的眯了眯眼,搁下茶盏,抬头时一笑,很是柔和的笑容,放人放松警惕,“嫁都嫁了,凰家也养得起你个草倌儿,往后日子也过得舒坦,不用再侍候各色老爷,只专心让我儿疼着,终老无忧,不正合你心意?”
“柳纤纤”头低得更低,咬着唇似半怯半喜,半晌了才蚊鸣了一声:“纤纤谨听夫人吩咐!”
“乖、真乖!”凰夫人站了起来,上前端详自个儿媳妇似的,绕着“柳纤纤”身旁转了个一圈,一手轻轻搭落在纤纤单薄消瘦的肩头,一手轻抚纤纤长发,口中喟叹:“真是个乖觉的好孩子!”
无情只觉肩头被压,发顶连着头皮阵阵发麻,心中更是惴惴时,又听凰夫人在耳边道:“本夫人这回可算有个抱孙子的盼头了!凰家有后,比什么都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无情这会儿连着心腔子里都一阵阵的发怵,偏还不敢回个声儿,只一味低了头,怯怯懦懦的,由着对方提线木偶似的操纵安排着;“昨儿晚上没能与我儿圆房,今儿晚上,洞房里头你也得乖觉着点,由着我儿的性子,我儿有病在身,你多让让他,洞房里随他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侍候得人舒坦,本就是草倌儿的本分,记住了么?”
“……”
无情此刻真个想逃,巴不得拔腿就冲出门去,人冲不出去,也想着魂儿怎么解脱了才是,偏偏两样都不如愿,只得钉足原地,闷着声儿,不敢抬头让这满眼算计、阴柔巧诈的凰夫人觉察她眼底的怵惕之色,只微微颔首,当真像极了逆来顺受、又人遣惯了的卑微草倌儿!
“来,过来坐!”
“新媳妇”的表现,越发令她满意,这就牵了“柳纤纤”的手,牵着人转过里屋的屏风,往床榻那边走,边走边道:“过了今晚,我儿正式接纳了你,往后你就叫我一声娘,为娘对哪个都不偏心,要是日后有了孙子,为娘帮你疼着,让你省着心的享清福去!眼下,你先帮为娘做件事……”
被牵拉到床前,双双坐到床沿,凰夫人一句话,却令无情惊得刚挨到床上又险些弹跳起来。
“逍遥府里头调教出来的草倌儿,只侍侯过大老爷们,为娘要你今儿就学学怎么侍侯女人家!”
“夫人?!”
饶是如何淡然无情之人,此时此刻,听了这番话,也惊得蹦了起来,一向怯懦乖顺的“柳纤纤”从床边弹跳起来后,连退三步,圆睁了双眼,骇然瞪着床上坐的那个阴柔发笑的女子。
“你怕什么?”
凰夫人招招手,笑得阴柔柔的,“又不是真叫你去侍侯,只提点你些房术,过来,乖乖坐下!”
脚后跟悄悄往后挪移,无情本想逃的,却又被凰夫人上前一把拉扯住,硬是按到了床头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僵直地端坐床头,不敢造次,便又听得凰夫人在耳边嬉笑道:
“叫什么夫人?都成一家子了还这么见外可怎么成?今儿个,为娘还得好好开导开导你……”
无情浑身不自在,恨不得夺门逃出去,却又被强按在床头,心里头惴惴着,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没个预测时,忽听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书童的声音,声声疾呼着。
“夫人!夫人!夫人——”
“叫什么叫?”
好事被人打断,心里自是不爽到极点,凰夫人带着火儿地起身,噔噔噔的,去开了房门。
无情急忙跟了出去,抢到门边,站着,就等逮个空隙往门外溜之大吉。
拉开房门,书童已急急冲了进来,冲着来开门的凰夫人开口就道:“不、不好了夫人!”
啪——
一个巴掌又脆又响地扇落在书童脸上,半边脸瞬间浮现五根手指印,伸手来捂火辣辣痛着的半边脸,书童不敢再造次,“扑通”就给夫人跪下了。
“什么不好了?本夫人好得很!你自个儿掌嘴!”凰夫人还是带笑的,笑笑的看着跪在脚边的书童,笑意却未泛入眼底,无情在旁只瞧着她眼底一抹阴狠,暗自惊心。
“是、夫人很好!是小的该死!”
啪啪两记耳刮子,自个儿打自个儿嘴巴的书童,带了哭腔,却不敢给自己申冤一字半句。
“说,什么事让你急赤白脸的跑来惊扰本夫人?”受不得半点气,凰夫人挑眉瞄了瞄嘴巴脸颊都肿老高的书童,这才慢条斯理的问到正题上:“要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看本夫人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说这话时,眼角余光是斜瞄着侧立一旁的“柳纤纤”的,似是觉察这“新媳妇”想开溜的心思,杀鸡儆猴似的,拿个书童开刀,倒真个镇住了“新媳妇”,这会儿还乖乖站着,没叫他走,也不敢走了!
凰老爷常年不顾家,留个守活寡似的凰夫人,喜怒无常,这般凰家下人仆役,平日里没少挨罚,书童这会儿是把脑门子都磕到地上去了,瑟瑟抖着身子、也抖了嗓子道:“夫、夫人,是、是公子……公子他……”
凰夫人脸色一紧,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在书童说出下一句之前,她就冲出了房门。
无情是在她奔出门去的一瞬,才听清这书童的话:“公子又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