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卸下一身的风尘,来到师傅的小竹屋。
她一一轻抚竹架上上满灰尘一册册医籍,师傅用过的东西
她把师傅的骨灰从地宫带出来了,与当年葬爹娘族人的地方埋在了一起,师傅,你从此将不再孤单。
师傅说,“阿七那次你还没练成的那套飞针暗器,师傅给你重新研究出了一套路数,秘籍就放在师傅的小竹屋里”
师父说,“还有你体内有并蒂蛊的毒师傅已经给你把解药制好了也是师傅的小竹屋里”
师父说,“你总是不喜欢研习医术,师傅走了以后就没人给你疗伤了师傅留下的那些医书宝典你要好好的学”
师父说,“阿七,小七乖你最后再叫我一声二叔好不好?”
阿七轻声喊:“二叔。”
缓缓的扫过这座小小的竹屋,用袖子拂去医籍上的灰尘,又找出飞针暗器和并蒂蛊的解药带在身上。
师父二叔
阿七苦笑一,思绪沉浸在回忆中。
还是无边的灰色,随着流动翻腾的晦涩裙裾和袍带,银灰色的头发翻飞在肩后。
熟悉的乾坤阵,熟悉的竹林,熟悉的药香,只是,再也不见熟悉的人。
已经多久了,似乎从白族被灭门开始,她便再也没有开心过,整日里除了练功便是如何才能报仇。
兰择已死,她现如今最大的仇人就是屠天行。她永远忘不了,他是如何将师父折磨死的。
屠天行,屠天行。
阿七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几乎要将银牙咬碎。
总有一日,我要这世上再无地宫,再无屠天行。
“九州分舵的事务近来会比较繁重些,阿七要小心行事。”上弦将一些重要的文件交予阿七,临别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上弦是在提醒我该如何当西楼护法么?”阿七侧过脸,面无表情。
上弦无声地勾唇,“并没有,路上小心。”
“阿七姐姐”九蕉九桥两个糯米团子扁着嘴,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
“空闲了就又来看你们了。”阿七放柔了声音,缓缓道。
九蕉九桥得到承若高兴地差些蹦起来,欢快的将阿七送走。
阿七一勒缰绳,快马加鞭绝尘而去。
上弦勾起唇角,眸中的痛楚似乎要将他淹没。他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这个女人,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只是计划中的一部分,便不能动心,不能动情。
管理九州分舵不是易事,腾郡是阿七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说起来,身后紧跟着她飞速前行的两名暗影,如若不是屠天行的眼线,便只能是上弦的了。
这个现任的南楼护法,似乎隐藏得极为深。
九州分舵的产业的确有些庞大,不得不说屠天行有些地方还挺让人佩服的。如今又练就了吸心大法这等邪功,要对付他便是难上加难。想要扳倒他,如今唯一的出路便是——和天籁宫合作。
天籁宫自和地宫大战以来似乎隐匿了许多,江湖上也甚少听到这个组织的动静。
只有里应外合,以强杀强,地宫才有希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此行的目的似乎又多了一个,阿七微微扯起嘴角,勾起一个闲适的弧度,享受着在马背上疾驰的感觉。
腾郡妓院花楼生意较多,是地宫得到消息的重要通道。迫丝打理这些产业颇有些门路,不过,这个女人死在自己手上也不乏是个好归宿。
思及自此,阿七伸手往腰间一探,拿出一块通体漆黑的玉牌来,依稀是块令牌的样子,张牙舞爪的刻着“天籁宫”三个烫金字。
上回与那天籁宫的神秘宫主合作突击地宫时,那蒙面宫主给的,还道若是还愿意合作,便去腾郡的醉仙楼后院寻传令人。
如此正好。
此番去腾郡,真是受益良多。
阿七策马站在醉仙楼前,心中不禁冷然,这腾郡果真是地宫网络情报的地方,就连酒楼门口也充斥着脂粉味。
为了不引人注意,阿七换了普通女子的装束。只用一枝普通的白玉簪将乌黑的长发浅浅的绾起,极为普通的蓝色长裙。竟然看起来很有几分冷魅的味道。
阿七细细的打量着四周,这后院的确别有一番洞天。
墨染阁。
“冒昧来此,求见传令人。”阿七双手抱拳,平声道。
虽说声音不大,但浑厚的内力却也发挥了极致的用处。
“请止步,来者何人。”是个轻灵的女声。
“贵宫主的一个故人,此来是有要事找宫主合作。”阿七将斗篷的帽檐拉得极低极低,低得只模糊看得见一小截削瘦的下巴。
墨染阁的大门忽的开了,发出了刺耳的“吱”一声,里头走出一个蒙着黑纱的人,曼妙的身姿,是个女子没错。
阿七站着没动,而那女子已然飞身上前,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阿七颈上。阿七将手中那块令牌摊在手掌心正面朝上。
令牌一现,下一刻,刚刚还对着她脖子的锐器便立马撤开了。
阿七没有再往前走,也没有抬起头,所以,以这个女人的角度只能看见阿七头顶那一片黑漆漆的斗篷帽,不过阿七能感到面前的人打量了她一眼。
黑纱女子神鬼莫测地消失,阿七仍站在原地等候。
“主子,门外”
还未待初音说完,兰择便皱起眉头,一挥衣袖道:“不见。”
“可”
“不见,打发走罢。”
初音默然点点头,心中除了酸涩还是酸涩。
“主人说不见。”初音推开虚掩着的门,冷道。
阿七闻言,头微微偏了偏方向,扫了一眼那座隐在花草中的阁楼,转身便走。
在阿七转身的那一刹那初音眼神一凌,连神韵都变了,在阿七的背后用冰凉挑剔的眼神打量着,许久许久。
转进那座隐在花草中的阁楼,初音推开那扇禁闭的门。
“主上,她走了。”
“我知道。”倚窗而立的男子看着即将要消失在后院内的那抹纤细身影,初音走近他身后时,阿七的最后一点身影也都消失了
明明是想见她的,看看她在“杀”了他之后有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但这般决绝的背影
她没有心,她是没有心的人。
这事耽搁不得,阿七心想,心中却一片清明。
不出意料,在这几日,那宫主应当会主动来找她才是。也罢,就等几天吧。
腾郡的产业也需好好了解和打理,耽搁这么几天,也算是给了充裕的时间。
只希望,那宫主别让自己失望才好。
阿七眸中的神色更加清冷,师父,阿七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你且等些日子。
倘若天籁宫的人不来,又当如何?
呵。
阿七冰冷的唇似乎微微的上扬,若是不来,她便再找他一次,让他知晓,她可不是那般随意打发的。
回到地宫产业下的客栈,阿七舒了一口气,今日的种种让她不得不防备。
话中带话的信任南楼护法上弦,单纯的九蕉九桥,不肯见她的宫主和笑里藏刀的黑纱女子。
阿七躺在舒适的锦缎被上,和衣而眠。
警惕是杀手特有的本质,即便是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也能瞬间掌握自己需要的情报。
风吹草动
五人,均是内力深厚。
阿七闭着眼,似乎是熟睡的样子。其实不然,她已经清楚的知晓,在窗外空地的阴暗里,正上演着一场持强凌弱的戏码。
五个高手围攻一个少年么?
与她何干,阿七转了一个身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轩窗的窗纸终于受不住凌冽的剑气,呼啸着碎裂了一地。
阿七一个翻身起床,对着窗外便挥出一剑。
一道泛蓝的光幕忽的急速在阿七的剑下和轩窗中进出,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哼。
“什么人,竟敢伤我弟兄!”窗外响起一个沉稳而有力的男声,阿七冷笑,飞身出去。
却见五个内力深厚的男人里,有一个已然倒在血泊之中。而那个被追杀的少年,则负着剑,英挺的眉眼没有一丝表情。
“你们是天籁宫弟子?”阿七见方才说话的男子腰间别着的黑玉令牌,问道。
“你怎知晓?”男子身上已然负了几处伤,借着有些朦胧的月光,渗着暗红色的血液。
阿七并未说话,只是从袖中探出那块黑玉令牌,置于掌心给众人看。
谁知这一看,那剩下的四人竟然齐齐跪下瑟缩着不敢动弹。
“回去告诉你们宫主,我恭候他的大驾。”阿七忽的举起长剑作势要杀掉他们,谁知她还未动手,那些人竟然抬起那倒在血泊中的男子便飞速离去。
阿七冷哼:“逃命的功夫倒是上乘。”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被围攻的少年抹去脸颊上渗出的血珠子,一丝不苟的向阿七鞠了一躬,飞身便翻越围墙离去。
阿七面无反应,不过是叨扰了她的休息罢了。
“时刻盯着那女人,若是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来告知我。”蒙着黑纱的女子将花汁当作丹蔻涂抹在指甲上,冷冷道。
“是,初音姑娘。”堂下跪着的男人微微颤抖,却又故作镇定,接着道:“那属下先告退”
在男子转身的霎那,初音用力的绞捏着桌上残留着的玫瑰,一小股汁水顺着她的玉指流下,初音唇角上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阿七是么?呵,很快,很快你就会消失在大家眼前了,到时,兰择还是只能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