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新任西楼,连点三把火,恩威并施,一个月之内,将多数游弋派的部下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将以前刑律门漫散的风气一扫而光,其大刀阔斧的整改,雷霆的作风,连屠天行也刮目相看。
不过,顽固的人不是不存在的。
一部分以前迫丝的老忠部下对这个从七杀里跳出来的新西楼护法打骨子里排斥并藐视,偏又这些人还都身居重位,倚老卖老,阿七发派下去的指令经过他们那一环的时候往往会或多或少被动些手脚,导致事情偶尔出些小纰漏。
但阿七并不打算动他们。
这样的现状,才是阿七所满意的。
怎样才是屠天行眼中合格的西楼护法呢?
一个新被提拔起来的护法,有点能耐,有点野心,也会有点稚嫩,所以不能制衡前任护法的旧部下,导致有内部矛盾存在,气势足实力不足。这样一个属下,即使掌握了点权力,哪个上位者又会不放心呢。
阿七当然不会就此放任那一帮老顽固从中使坏,不过,只要全盘局面在她掌握内,任他蹦跶又何妨。
在阿七忙于刑律门诸多杂事的时候,同时七杀组又重新进行了整编。
七杀老成员已经不多,万寿大典的夜袭之战后只剩下两个,如今人手空缺的情况下,采用了最简单直接的比武晋升的方式。
但这一次的七杀成员选拔仍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一块儿的职权本属于擒位,但因为一个月的禁闭期未满,彼时擒位尚从禁闭关里出来,雏训营的事情实则由其余三楼协同代理,上弦便发话,这次的七杀选拔,雏训营的雏手们也有机会。
正是这点不一样。
雏训营也加入了同暗杀组、暗影组、暗士组之间的选拔。
地宫在那一夜伤亡惨重,现下正是人手或缺的时候,对于每一个想出头的杀手来说,这都是一个机会。
一月期满,擒位正式从禁闭关出来,然而他隔离太久,外界的局势已不是他能一手掌控了的。
风槿类早在半月前被派去执行秘密任务,说起来这次的七杀选拔实际上是由上弦和阿七两个人裁决的。
七杀是所有杀手里面的精锐,许多重要的买卖都是由七杀接下的,如果,能在这里面培养一两个自己的人
如果要选,她会选择暗杀。
阿七是做过暗杀的,知道每一个暗杀组的人是在血雨腥风里实打实滚过的,经历过生死。这种人,为求生存能忍能屈,识时务,有自知之明,做事干净不拖泥带水还懂得权衡时势。
七杀选拔在按照预计的进行,也要不了几天的时间,一切顺利,不过有一个人就不高兴了。
“西楼护法”一字一顿,邪挑的语气,擒位在阿七甫一转至四方楼的回廊下便将她拦住了,做模做样的围着她转了一圈,“瞧瞧,这是谁呀,原来是我们新上任的西楼护法呐!啧啧,真真是冷艳不可方物啊!”说着,还伸着手指勾了勾,凑近了阿七的下巴。
阿七一脸的波澜不兴,用一根手指头缓缓隔开擒位伸来的爪子,“恭喜擒位护法。”那一根手指头的动作看似轻缓,实则是运足了阿七的内力。
擒位幸痒痒的收回手,勾唇一声嗤笑,“本护法有什么事情可值得恭喜的?”
“恭喜擒位护法终于出禁闭了。”
“哼,不敢,你现在可是堂堂西楼护法。”擒位摸着下巴,昂着脸看着阿七,“这不,我只不过禁闭短短一个月,外边天都要翻了,你有点本事啊”
“这还要多谢擒位护法当初的栽培,要不是当初您苦心调教,何来阿七的今日。”
“哼,我警告你,七杀选拔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他狠着声音,睨着阿七,“不要以为自己上位了就能掀起什么风浪,你还太嫩了点,不然我会让你吃苦头的这么水嫩的美人儿,我可不舍得!”那再次垂涎而来的手眼看就要抚上阿七的脸庞,一动不动的阿七突然一个欠身鞠躬,“擒位护法教训的是,是阿七造次了,阿七会谨记的,告辞。”
看着又被落空的手,擒位邪佞的笑了笑,冲着阿七远去的背影自语道,“小野猫,总有一天你会落在老子手里,跑得过初一你跑不过十五。”
阿七不知道自己是花了多大的意志才忍住刚刚没一拳给他挥去,不!是扭断他的脖子。
这天过后,几日下来的比武选拔阿七果就没有再出现。
禁闭了一个月的擒位似乎急于揽回大权,近日的动作很频繁,阿七也就借机沉默了几天,不过物色的人选已经有了,是个坚忍耐磨的杀手,一切条件都符合阿七的要求。有些事情不是只能在明面上做的,如若不出意外,相信她选的那个人将会顺利进入七杀。
现在,是该发展她自己势力的时候了。
暗下有了安排,这件事阿七就再也没有正面现过身,既然擒位已经警告过她,那么她也不会莽撞得去直接开罪他,四楼之间微妙的平衡绝不是由她来先打破的。
辖属她西楼的还有九州分舵的几处地宫产业,那里以前全都是迫丝在经营,阿七准备这两日就出发,先到那边走一趟,顺便,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
从楼里调了一个以前在九州分舵管过事儿的,再拨了两名暗影,两人双骑暗影随后,轻装上路。
九州分舵一共四处据点,但阿七首选了腾郡。
两匹轻骑驶离地宫,一路疾驰。
此处离地宫山已经有一段行程,前面不远就是焦琴林,翻过焦琴林便正式踏上地宫巡戒范围外的土地了。
快马加鞭来到焦琴林前,却见早已有人快他们一步到达,定眼一看,竟是上弦带着几名手下人,正看着策马过来的她。
阿七眸子一紧,有些疑虑,缓缓放满了马前行的速度,“上弦护法?”又看了看他的行装和车马,坐在马背上问道,“你怎在此?”
“等你。”
阿七挑高了眉毛,“等我?”
上弦站在马车旁,随意的样子仿佛这真的是一场熟人于路上‘偶遇’,“地宫的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宫主又将奈何楼的事情交给我暂时代为打理,所以,这正要前往奈何楼。”
“那为何等我?我此去跟上弦的路线可不是一样的。”疾驰下停顿的马儿不耐烦的踏着前蹄,甩着鼻子不停喷气,阿七安抚的拍拍它的脖子。
“差点就忘了,不然还得麻烦你再多跑一趟,九州分舵下面的人将账册和上呈的秘密资料都转呈到奈何楼去了,你此去九州分舵,没有这些东西可不行。”
“哦,原来是这样。”说是这样说,但阿七可不会天真的相信,也不觉得他这么做的目的就这样单纯,“那这样吧,估计九州分舵那边也耽搁不得,等上弦到了奈何楼便将那些东西遣人给我送来腾郡分舵吧,这样也两不耽误。”
“也可以。”顿了少顷,他又道,“只不过就是这些东西都是绝密,不能经下线人之手,只怕到时候还是要麻烦阿七亲自跑一趟了。”
阿七心中一凛,看来已经没有余地了,“那好,我就先同上弦走一趟奈何楼。”
让那名管事先行上路,阿七独自一人随同上弦去了奈何楼。
再见到九蕉九桥两兄妹,是阿七没有想到的,甚至有些意外。
当初天真活泼的两个糯米团子,让人见了便想在那粉嫩嫩的脸蛋儿上揉一把的小鬼机灵,事隔近一年再见,脸上眼里都是郁愁感伤,见人也再没有笑脸。
因为上弦的到来,奈何楼里所有的人都出来恭迎,大家都清楚的知道,面前这位,就是以后奈何楼的主子了。
阿七只是站在了上弦的身后,但也清楚的看到,那对兄妹在抬起头来看到她时,那黑雾一般的眸子像是一下被点亮的星辰般瞬间亮了起来,甚至透着欣喜。
“恭迎两位护法大人。”两兄妹随着众人见了礼,然后便紧盯着阿七不放,晶亮的眸子在无声的表达着什么,阿七眼神一闪,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
上弦微一抬手,“不必多礼,这段时间奈何楼便由在下暂为打理,诸多事宜还得辛苦大家了。”
“是。”众人再次拘礼。
“以前跟在白无常身边随侍的是哪些?”话虽是问的,可上弦早已将眼神定在了那对小兄妹身上。
一听有人提起白无常,众人的神情都暗了些。
“是我们。”九桥糯糯的声音响起,跟着九蕉也站了出来,两张小脸上皆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两人十指紧扣,眼睛紧紧的盯着上弦,那戒备的样子看得人发笑。
“你们留下,其余人退下吧,各自忙去。”
这众人也是犹疑的相互看了看,有些不太放心的在原地挪了几步,顿了半响,竟没有一个人退下。
“九蕉九桥,你们以前是白无常身边的随侍,现在本护法要熟悉一下这奈何楼,就由你们带我去楼里看看吧。”说完,上弦看了看仍徘徊在原地的众人,“你们退下吧。”
“是。”众人这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两个小家伙都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阿七,有些犹豫的喊了一声,“阿七姐姐”看着阿七面无表情的样子,两个小家伙心里有些忐忑,会不会现在阿七姐姐和这个坏人是一伙儿的了
阿七看着他们,缓缓的展颜一笑,对他们招招手,“过来!”
“阿七姐姐!”两个小家伙欢呼着扑向阿七,一人抱着阿七一条腿,“阿七姐姐!我们好想你呀!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阿七蹲下身子,将两个软软的身子揉进怀里,“我也想九蕉和九桥啊,这不就来看你们了嘛!”
“那你有没有给我们带礼物来呢?”九蕉是个鬼机灵,比哥哥九桥要滑头。
“呃”阿七难住了,被九蕉问得猝不及防。
九蕉见阿七眉头都快打结了,脑袋一偏,嘴儿一嘟,“哼,我就知道你说想我们都是骗人的,哥哥,我们不要再相信阿七姐姐了,她就会骗人!”
“怎么没有,我和你阿七姐姐都你们带了好多好玩的好吃的东西,都在马车里,云福,去把马车里的东西拿过来。”这时,上弦突然笑着插话道。
阿七疑问的看着他,上弦表示肯定的点点头。
“真的?”九蕉歪着脑袋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也就是取代他们主人将成为这奈何楼主人的坏人,一想到主人,九蕉的小脸上又染上了伤痛。
“当然是真的。”上弦也跟着阿七蹲了下来,想伸手摸摸九蕉的小脸蛋儿,却被小家伙一下子躲开了,还满脸排斥的样子。
“呵呵,真是两个小家伙,真不知道以前白无常是怎么想的。”上弦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呢喃了一句。
“阿七姐姐,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一直闷声不吭的九桥也问话了。
“他来这里是有正事,我来这里呢,主要是来看你们俩的。”
这时云福抱着一大堆物品走过来,“主子,这都是您叫小的备下的。”
“嗯,拿给他们吧。”
九蕉悄悄凑近九桥的耳朵边,“这个人想用礼物来收买我们,我们不要上他的当。”
九桥煞有其事的点头,“嗯。”
闻言,阿七和上弦对视一眼,都无奈的笑了。
然后一行人转至奈何楼,九蕉九桥一直紧紧粘在阿七身边,一人牵着阿七一只手。
“阿七姐姐,上次你教我们的竹蜻蜓我已经学会了呢,而且现在编得越来越好了。”
“嗯,九蕉真聪明。”阿七摸摸她的头,心中却是沉重,这对懂事早熟的双胞胎,从小就跟着白无常,可以说是白无常一手调教大的,得知白无常的死讯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而又是多么贴己的两个孩子才能在面对她这个故人时展颜欢笑,对白无常的死只字不提。
九蕉九桥,本就可怜的两个孩子,活在这样尔虞我诈血雨腥风的环境,将来,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