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迎面而来的阿七躬身行礼。
阿七亦是一身玄黑衣着,长剑握于手中,及膝的黑发丝高高束于发顶,丝毫不妩媚的装扮,却在孤傲飒然间自有别样气质。
兰择深看了一眼阿七,负手身后,经过阿七身旁时脚步不停,“上路吧。”
“是。”阿七低着头,待兰择走出两丈远后才抬步跟上去。
散漫的话音从前端传来,“我听说那位名扬天下的铸剑师欧阳潜早已金盆洗手多年,你如何能请他出山?”对于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多费口舌拐弯抹角,点到即止便有默契生成。
“属下并未请他出山。”
“哦?”他扬高语调,顿住了步伐,微微往回侧首。
阿七也顿步,“有钱能使鬼推磨,属下只是买了一件他封山前的聊作。”
“是么。”兰择又继续往前走去,“那,可否把这大师封山前的聊作借我赏鉴一下。”
“不可以。”
兰择前行的步子再次停顿,转过身来,颇带着一番兴味问道,“哦,为何?”
阿七漠然答道,“任何一件兵器都有它的灵性,只认准一个主人。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兰择挑高了眉,拖长了声音,“哦,原来是这样啊!”
继续前行,“那看来我只有在你用它杀人的的时候才能一睹它的风采了。”
阿七抬眸,盯着兰择的背影,意味深长,“会有这个机会的。”
一袭盺长的月白色衣衫映入眼帘,墨色的发丝迎风飘逸,俊逸温雅的脸上一双如沁春风的眸,微薄的唇角勾起细润的弧度。这个男子翩然而来,仿佛浑身都带着神谪般的光晕,让人目眩神迷,而谁又会联想到,就是眼前这个谪仙般的人物竟就是令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地宫白无常呢。
兰择微微迎上一步,“恭迎阁主。”
“恭迎阁主。”阿七在兰择开口的同时亦出声。
白衣男子一手搭上兰择的肩膀,笑得爽朗,“就知道你一向是个守时的人,看这日头,连半炷香的功夫都不曾增差,可苦了九桥和九蕉了,现在还在半里外呢!你呀你呀!”
“这可怪不得我。”
兰择与白衣男子并肩而行,互相攀谈。
阿七沉默的跟在后面。
“每次有你在,九桥和九蕉可有的忙了,好小子,比我这正主子的架子还大了。”
“我看不是兰某架子大,而是某些人架子太低,两个随身使唤的侍仆,还当成宝贝了不成?”
白衣男子无奈的摇头。
看着前方那一袭截然相反的玄墨衣衫,卓然而立的丰姿与旁边另一人的俊逸飘然相比丝毫不逊色,两人站在一起,一黑一白,竟是不分伯仲旗鼓相当之姿。
阿七观察白衣男子步履轻捷踏地无声,气息绵长无波,武功怕是已臻至境界。
惊人的敏锐,白衣男子在阿七观察他的同时转过身来,看着阿七,问向一旁的兰择,“她?”这个少女,眸光冷凝坚毅,浑身散发出傲然的冷漠,一种不符年纪沧然给这个黑衣少女带来一种深沉的神秘。
兰择看了过来,“她是————”
“她是阿七。”截断兰择的话,白衣男子定定的说。
兰择斜睨,“何以肯定?”
白衣男子轻轻的笑,多看了阿七一眼,“地宫里,除了她还会是谁。”
兰择不以为然,“若不是地宫的人呢。”
白衣男子笑意更多,反问,“若不是地宫的人,你会用?”
听着他们的对话,阿七却在心中微微讶升起然。
听谈话,白无常似乎事先并不知道兰择向黑无常要了阿七和风槿类,现在认出她来也完全是凭着洞察人心的睿智。难道只手遮天的白无常对兰择并不防范,他们交谈时也并不像上下级一样死板规矩,反倒如同多年的挚友一般。如果兰择是白无常的人,那么兰择在滇城与路城主的密议又是怎么回事?
兰择揶揄,“呵呵,什么什么都瞒不过白无常的法眼呐。”
“此次的行动,你就带了一个人?这么有自信。”
“不少了,两个人。还有一个被我派了任务。”
白无常看向垂首而立的阿七,似开着玩笑的说道,“跟着他办事,你可要小心些,这人性情古怪不按常理出牌,惹着了他可是连我都收拾不住的,哈哈哈哈!”
阿七恭敬道,“谢阁主教诲。”
兰择懒懒看一眼,没有搭话。
白无常却边走边自顾摇首,自言自语着,“唔不行不行,还是没有我的九桥儿和九蕉儿有趣,太死板了,不好玩”
正要转至室内,一黄一绿两道娇小的身影踏着轻功稳稳落至三人面前,一人背上背着格鼓鼓囊囊的大锦箱。黄衫打扮的小女孩先开口了,嘟着嘴嚷嚷,“主人!您每次都抛下我和九桥,实在是太过分了!”绿衣的小男孩也同仇敌忾,鼓着肉嘟嘟的脸颊,“对,我们决定三天不理你了。”
突如其来冒出来的两个毛头小子让阿七皱眉一愕,他们
转头看向兰择,却见他神色自若习以为常的样子。
白无常逗乐的哈哈一笑,“你们这不是跟上来了吗,还跟我怄气呢?”
“哼!”
“哼!”
两道童声齐齐哼哧一声,转过了脸去,自行进了内庭,赌气般的走得大步流星。
虽说两个小子对于他们的主人刚刚的‘抛弃行为’很是介意,可现在伺候起主子来仍是有条不紊,毕恭毕敬的泡好了茶端上了点心,嘟着嘴站到了白无常的身后,果真不再理他们的主人了。
白无常笑弯了眉,阿七却惊异于他对这两个小童子的态度,这是纵容么
“这次宫主的寿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白无常不时拿眼瞟瞟赌气的两个小童,“还不急,等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宫主下月初一就要出关了,你还是不打算回去?”
白无常唇边有淡淡讥讽的弧度,“回是肯定要回的,每年都有的这一天,避无可避。”
不知这个话题引起了两人的什么旧时记忆,脸色冷漠,都不如刚刚那般轻松惬然。
阿七垂首立于兰择身后,对于他们的谈话,只是默默的听着,漆黑的眸子盯着脚尖,仿佛充耳不闻。
“再者,近日江湖上冒出来的这个天籁宫也确实棘手,没处理完这件事,回宫也是枉然。我从年前就开始派暗探密查天籁宫的来历背景,可至今收获鲜少。上次我手下的人探查到天籁宫的老巢窝点,结果也是狡兔三窟迷惑视听。局势一转,我们反倒被动了。这个天籁宫究竟是什么来头,连出动地宫的势力都查不到它的背景。”
兰择若有所思颔首,“嗯,看来这个天籁宫的确大有来历,前几****走了一趟杨家庄,查到这个杨家庄竟然和天籁宫有人命买卖上的牵连,跟住这线索,应该可以摸索出一点有用的消息。”
“哦?看来你的动作比我快了一步。”
“怎么说?”
“这件事我也是才在不久前得到的消息,杨家庄那边,我已经派人过去了。”
兰择沉思,“这可不好了。”
“怎么?”
“杨慕年是个狡猾的狐狸,如果把他看得死了,他是不会露陷出来的,我猜想,现在他可能已经有所察觉了,我们派去的人不会得到任何收获的。而天籁宫的人也一定不会再露面了。”
“嗯那老黑那边什么态度?”
“他比你更干脆,直接把此事交给了我,转来转去,还不是把这个烫手山芋传回了你手中。”
“唉,我就知道他会这样。”白无常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
“我接道上弦的信了,下月宫主出关的时候,他也会从祁国赶回来。”
“上弦?也好,等这边的事务告一段落了,我们也该启程回宫了。”
阿七低垂双眸,连眼睫毛都不曾眨动一下。
看似谈论的要事,实则无关痛痒,阿七唯一捕捉到的两条可用的信息便是,一,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宫宫主让这两个男人都有意间的避而不谈。可这是为何?
二,远赴祁国的西楼护法上弦在宫主出关之时即将抵返地宫。
入夜,兰择与白无常仍在议事,阿七被派至奈何楼外守卫。
“喂,你是兰择哥哥的手下吗?”
阿七转过脸去,是那两个糯糯的小童子,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看样子该是一对孪生龙凤胎,机灵的眸子不停转动很是狡黠。阿七抽回目光,不予理会。
男孩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女孩突然道,“哥哥,不如让她把汤给主人端进去吧,我们不是决定了要三天不理主人了吗!”
“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呀,就这样决定了!把汤给她。”
女孩从男孩手中抢过汤盅,一把递到阿七手上,“喏,交给你了。”说完径自拉着男孩的手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