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的时光转瞬即逝。
“师傅,我该走了。”
“小七!”在阿七的脚步踏出竹屋的时候,师傅叫住了她,“好好保重自己。”
“恩。”阿七脚步未停,继续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孤长的背影越拉越长,与朦胧月夜渐渐融成了一体,远去,远去
灰衣老者远望着阿七毫不停顿的背影,微微湿润了眼眶。
阿七五指握紧了手中剑,不让自己的脚步有一丝迟缓,不让自己回头看一眼,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直到走出竹林,走过密林,越过小溪离小竹屋已经山水之遥。
在阿七的房间里,兰择端坐红木椅上,手中一杯冒着热雾的清茶,端在鼻尖下微微一嗅,轻抿一口。
兰择的脚边单膝跪着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全身漆黑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黑蒙蒙的似乎与黑夜是为一体。
“主人,属下一路跟踪,发现她进了一家铸剑铺后就没再出来。现在还有两个人手在那里守着,属下特赶回向主子禀报。”
兰择用手磕了磕茶杯,漫不经心道,“就她一个人?”
“是的,属下没发现其他人,只是在走进那家铸剑铺的时候,有一个打杂的小厮跟她说了几句话。”
“铸剑铺”兰择微微沉吟,吩咐道,“派人去查查这里。”
“是。”
“你们有没有被发现?”
“没有。属下同两个兄弟一路远远的跟着,并没有打草惊蛇。”
兰择搁下茶杯,一手的细细抚摸这那里曾受了伤的食指,“嗯,下去吧。”
“是。”黑衣人应声后闪身便消失在房内。
手指上割伤的地方早已经结痂,连疤痕都已经变得很浅了,兰择用手摸着那处地方,抬首盯着虚无的前方,眯起眸子,“你的来历,越来越让我感兴趣了。”
一室的奎黑,兰择不知道已坐了多久,热茶早已变得冰冷,他仍是直直坐在椅子上,连动作都没有变一下。
房门从外被推开,给黑暗的室内带了一阕微弱的光。
阿七正要走进来,一抬眼却看见了端坐椅上的兰择,阿七脚步一顿,“楼主?”
兰择拂了拂衣袖,站起身,“你去哪儿了。”
阿七缓缓收回眸光,走进房内,放下手中长剑,将烛台点亮,不紧不慢答道,“属下出去走了走。”
“是么,走了一个晚上?”
兰择在明知故问,阿七却神色自若。
阿七在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倒上一杯冷茶喝了一口,“这是属下的事,楼主日理万机,就不劳操心了。”
兰择轻笑出声,拔高了语调,“你是这么觉得的?”他转动脚步站到阿七的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阁主把你和风槿类派给我,你们就该归属我的管教,一举一动听从我的调配。”
阿七抬首平静的回视兰择,语气淡然,“请楼主大人放心,属下并无节外生枝,属下只是到铸剑铺打造了一件顺手的武器而已。”
兰择挑挑眉头,真是个聪明的女孩,懂得先发制人是么。区区几个暗影的跟踪怎会瞒得过她?看来她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般冷漠木讷,呵,事情,慢慢开始变得有趣了
“没有节外生枝那就好。”话落,兰择倏然伸手袭击阿七,一手直逼阿七腕间要害,两只如铁钳般紧扣阿七的命脉。在他的周身,一瞬间迸发出强烈的戾气。
阿七在兰择出手袭击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反击,被他扣住的一手反手急速转动,另一手五指一张将桌上的长剑吸过来,手腕一抖,就要拔出剑鞘。
出鞘的剑尖直指兰择脖颈,长剑削铁如泥。
气氛,由平静无波顷刻变得剑拔弩张。
他的黑眸深邃幽沉,她的黑眸深不见底,两人互不退让,直直对视。
对峙的同时,暗涌激起,兰择扣住阿七的两指实则暗暗在运功探进她的心脉。
察觉到兰择的试探,阿七眸中聚起冷意,手上欲使力挣脱的动作却停住了。
少顷,兰择慢慢将手指抽离阿七的手腕,理理弄乱的衣摆,如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明日阁主召见,你随我同去。”
阿七眸色黑沉,一脸冷意,缓缓将长剑放下,冷冷道,“属下遵命。”
兰择见她神色冰冷,虽已将长剑收起,却依然蓄势待发的警戒样子,不由得低笑,笑得讳莫如深,“聪明的人就懂得安分一点。”说完宽袖一摆,走出了阿七的房内。
待兰择轻微到虚无的脚步声直至消失在房外长廊,阿七才长吐一口气,坐在椅子上。
你终于出手试探了。
还好她已早一步做好准备,那人比她预想的还要更加敏锐,阿七知道今晚贸然出去势必会让这个潜存的疑虑点引发至明面,可她一定要赌一把,如果赢了,那将会是长久的,如果在刚刚她暴露了,那么她以前做出的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了。
幸好,她赢了。
满园的花圃里传来晨曦清新的微风,晨风从半掩的窗棂钻进来,带着几缕丝丝的花香。
雕花的楠木屏风里,随侍的小厮端来洗漱用的温水和毛巾,兰择接过小厮递来的漱口水,含进嘴里囫囵吞吐几下又吐出,用温热的干毛巾擦擦手,然后张开修长双手,小厮从屏风架上取来一件玄墨色长袍替兰择披上,再取来一条黑底暗纹描金的宽腰带在腰间散散的系上。
将被长袍压在肩后的墨发细细拨出理顺,取一根与墨袍同色的指姆宽的锦带,将那过肩的长长青丝松绾一半,长身玉立的兰择,整个人似乎都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优雅。
做完了这些。兰择这才转过身,面向跪立多时的暗影。
“说吧。”小厮又端上一杯刚沏好清茶给兰择。
“禀楼主,风槿类传来消息,杨家庄那边暂无动静,请楼主指示。”
热茶给全身带来暖意,兰择淡道,“让他按兵不动,没我的命令不可撤离。”
暗影低头应道,“是。”应完却不走,“楼主,还有一事。”
“什么事。”兰择微微侧首,看向别处。
“铸剑铺的消息查到了。”蜷跪在一片黑暗中暗影呈上一封素笺。
兰择看也不看那素笺一眼,“念。”
“这家剑铺由铸剑师欧阳潜始建于十六年前,欧阳潜行踪诡秘,铸剑技艺高超,所铸宝剑千金难求。但无人知道他师承何处,也从未收过徒弟。此人一生无妻无儿孑然一身,性情古怪。从三年前,他就已经金盆洗手不再出山。”暗影迅速将纸笺上所注明的内容念了一遍。
“嗯,继续盯紧。下去吧。”兰择听后不作任何反应,神色也是一成不变的悠然。
“是。”暗影旋身一闪,顷刻在原地消失。
金盆洗手了么
兰择站起身,侍从立马上前拉开房门,曳地的长袍一角扫过门栏,一双黑漆锦靴底从门槛上空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