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塞来的汤盅,迟疑了下,转身,叩了叩门。
“进来。”
阿七推门而入。
兰择的视线斜斜扫过来,“什么事?”
阿七漠然的开口,“阁主的侍童因为不想理阁主,所以叫属下把这个汤端给阁主。”说完她将汤盅放置到案几上。
“啊?哈哈!”阿七漠然的表情加上诙谐的措词教白无常大笑开来,看向微抿唇角的兰择,“看来你这手下也不像表面上那边死板无趣嘛!”
阿七微微皱眉。
白无常将汤盅置于一旁,对阿七道,“又不是什么外人,兰择还把你支出门外去,这风大雨大的,啧啧,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风大雨大?
兰择懒懒的瞟一眼说得煞有其事的白无常,“行了,阿七,你就随侧侍候吧。免得再有人替你打抱不平。”
“属下遵命。”
阿七侧行几步站到了兰择坐着的木椅后,眸子不着痕迹的在阁楼内扫了一圈。
“这段时间,奈何楼里接下的买卖单子又多起来了。”
“江湖上多是见风转舵的人。”
“不错,黑鹰堡的灭门事件的确是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不过也不是彻底的。”
“斩草不除根,势必会后患无穷。”
“所以,诸如杨慕年之类阴奉阳违的人为了自己的生存和利益,也无可厚非。”
“呵,怎么你突然感性起来的,这可不像你。”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这种刀光剑影的日子沁泡得久了,有些厌倦了。”
兰择终于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多日不见,你变了。”
“是么,”白无常轻笑,“是往好的变了还是往坏的变了?”
“说不上来,总之,是变了。”
白无常眸带深意,“兰择,人都是会变的。”
兰择也看着他,两个男人在意味深长的对视间摩擦出幽长的意蕴。
奈何楼,乃白无常专司地宫外联事务的地方。
历年来,地宫接下的所有买卖,地宫杀手出行的每一次任务,这里,都记录着档案。
这里,有阿七要的东西。
这座奈何楼暗处,潜藏的暗影不下数十名,他们各个武功高绝,分布在各个视线的死角,无论从哪一处突破都绝无可能,况且,她亦不需要做这种事倍功半的事情。
她正在消除兰择对她的猜疑防范,取得他们的信任。
目标定在那对孪生兄妹身上,他们年纪虽小武功不弱,在经两日的观察下来,白无常对这对小侍童很信任。
这就够了。
人,特别是孩童时期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天性———好奇。
当九桥和九蕉走过来的时候,阿七手上那只蜻蜓已然编制完成,莹绿苍翠的颜色,在日光照映下栩栩如生,仿佛展翅欲飞。
“哇好漂亮的竹蜻蜓啊!”
“跟真的一样呢。”
“真好看。”
九蕉一眼就瞧见了阿七手中的新奇事物,围拢过来,惊奇的叽叽喳喳。九桥却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着小脸,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阿七不言不语,专注的低着头,指下翻转旋飞,瞬间,一只双翼蝴蝶在手中编藤破茧而出。
看得九蕉惊叹不已。
“哇阿七姐姐,你好厉害!”一来一往间,连称谓都不一样了。
“阿七姐姐,你可不可以把这个蝴蝶送给我呀?”九蕉看上了那只漂亮的蝴蝶。
对于小女孩九蕉的欢呼崇拜,阿七仍是不予置理,手指飞快转动,一只竖着长耳朵的小兔子赧然立在手掌心。
“是兔子!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那我要之前的那个。”别别扭扭半天的九桥也开口了。
“阿七姐姐,你教我们吧,我也想学!”
阁楼内,书架漫壁,琳琅满目的宗卷典籍整整齐齐的列在架上,涉猎之广,所藏之杂,一眼扫去,星象占卜、医毒药理、战策兵书、文武韬略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楼内藏书架分为里外两层,而阿七所要找的地宫交易档案就在里层的暗间。
九蕉一屁股就在阁楼里的地板上盘腿坐下了,将采来的一把苇腾草堆在地上。
“想学什么?”
“我想学做蝴蝶,就像刚刚你做的那个那样漂亮。”九蕉说。
想了想,九桥道,“我想做老虎,森林之王。”
阿七按下耐心,取过几根蔓草藤,手指灵活翻转,蔓草藤仿佛会自动成型般,“仔细看我的手势。”
“哦,原来是这样弄的啊。”
看着正编得不亦乐乎的九蕉和九桥,阿七站起身伸展伸展筋骨,猝不及防,窄袖中两枚指针射出,摄入九蕉和九桥的和脑勺一处穴位,两人来不及反应便身子一软,倒在了地板上。
阿七抬脚越过两具瘫软的身体,探入了阁楼里层。
利眸急速的一一扫过内阁架上的宗卷,随手抽下一卷,便是一宗绝密的灭门的交易,阿七匆匆阅览后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不碰乱这里的一丝摆放。
无意的翻找,竟也看到了几桩人命交易是她曾在暗杀组时参与过的。
要想找到六年前的资料并不容易,地宫的历史已经有几十年,要在这记载着几十年的资料档案的宗卷里找出她说要的那一卷,如大海捞针。
她用尾针制住了九蕉兄妹脑神经穴道,半刻钟后就会醒来,可以给她的时间太短,阿七踮着脚伸长了手在壁柜上急急的翻找
找到了!
就是这个。
阿七拆开捆绑的线,一把摊开在眼前
【地宫令录】奚乾十三年十二月十五,出七杀其三,灭白族,佣金万两。得令使:傀鬼,莫津,兰择。
手,握得紧到指节发白,咔咔作响,阿七发红的眸子仿佛定在那一行行字上,她浑身都在颤栗,喷薄的杀意在全身每一处血肉骨髓里涌动。
佣金万两,出七杀其三
得令使:傀鬼,莫津,兰择
阿七狠狠闭上眼睛,消化着这些让她内心浮起汹涌波涛的消息。
等等,这上面为什么没有雇佣方?
阿七平静下来,重新将视线调至字迹间,没有,是没有的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可能会没有记录雇佣方?
有佣金有得令使有地宫令录的记载怎么可能唯独漏掉这一项?
翻看其他的地宫令录卷,每一卷均是详细记载了交易时间,买家资料,佣金和目标方,还有地宫派出的杀手是谁等等可为什么,唯独关于白族的那一卷没有记录雇佣方呢?
静了片刻。
没有时间多想,阿七将宗卷捆好放回原处,转身,九蕉九桥还在昏迷中,时间还来得及
阿七先给九蕉取出了脑后的指针,指针取出,昏昏沉沉中九蕉将要转醒。阿七黑眸凝聚成点,慢慢散发出幽幽绿光,绿光对准九蕉的眼睛,一瞬间强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注入了九蕉的眼内,而阿七眸中的绿光也突然隐匿不见
而后,阿七拔掉了九桥脑后那枚极细的指针。
一切都回归了平常。
九蕉揉揉眼睛醒过来,茫然的看着阿七,“阿七姐姐?”
阿七亦是盘腿坐在地上,闻声看过来,“折好了吗?”
“”九蕉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只完成了一半的蝴蝶,“,还没有。”
“我再示范给你看一遍。”
“哦。”
“会了吗?”
“啊!我会了,是这样喏,阿七姐姐你看,我成功了!”九蕉将手中那只歪歪扭扭的的像蝴蝶的东西高高举在她面前。
阿七接过细细看了看,“嗯,会是会做了,只不过还不够精致,多练习几次就会熟练了。”
“九桥你看,我会做蝴蝶了!”九蕉一转身,便看见了到底呼呼大睡的九桥,“咦!怎么睡着了?”
阿七自顾自将散乱一地的蔓草藤收拾好,“把他叫醒吧,你们主人该过来了,我也没工夫陪你们玩闹了。”
“哎呀!惨了惨了,主人交给我们的事情还没办好呢。九桥,九桥,快醒来!”
“这个给你吧,我走了。”阿七将剩下的蔓草藤都给了九蕉。
“哦,谢谢阿七姐姐。”
“对了阿七姐姐,你要替我们保守秘密,不要把这事告诉主人哦。”
阿七继续走着,脚步未停,淡淡应声,“嗯。”